圣上太后坐在主位，圣上身旁坐着欣昭仪，太后身边坐着萧婕妤。依次序下，是顾昭容林婕妤，分作左右首席。
连受了一年冷落的顾婕妤也收拾得一派华荣，面容艳丽地坐在顾昭容之下。
林婕妤之下坐着张美人，这样一来便是与顾婕妤相对了。但经历了些波折，张娆也锻炼出几分，落落大方，舒缓从容。对面矜贵做派的顾婕妤倒有些逊色。
依次而下，宫中也有几位老人，如郭美人王美人之流，排着位份，徐袖云和苏绪相对而坐。再之下则是陈静慈和颜清。
颜清之下是展岚，陈静慈之下便是众采女了。
陈静慈之下坐着的，乃是群芳轩后院，六位采女中年纪最大的秦氏。
这个秦采女，颇有些妩媚颜色，若是当垆卖酒应该很有名声，但在这姹紫嫣红的明极宫里，便不算什么。莫说和萧徽张娆比，便站在落魄了一阵的顾婕妤身旁，也不过像个得脸的宫人。
而这秦采女倒是继和顾婕妤关系非常。这些采女们位居末品，虽然宫内殿宇重重，但也不能似群芳轩前庭的苏绪她们一样，有自己独门独户的小小宫殿。秦采女便是住在顾婕妤邀月阁的东暖阁。
之前去捉拿王采女不端之举时，虽然顾婕妤的一宫主位很有威压，李宝林的刻薄宫人也出了不少口舌之力，但若没有秦采女和她的宫人嚷得这么大声，也不会满宫让王采女没脸。
好巧不巧，这次坐在秦采女对面的就是王采女。
这次宴席，安排座次的尚宫局，虽然也知道这份过节，但是王采女是众采女中唯一承宠过的，自然是领首位，之下如何排都不够稳妥，便只能按年纪来，而秦采女又偏偏是年纪最大的。
两个人相对而坐，在除夕宴这样的场合上，自然不敢造次，但是眉眼之间的交锋已经擦过无数回了。
苏绪偶尔举杯，用袖子掩饰自己流转的目光，好好讲这处无声的撕扯看了过瘾，也算是解了点这几个月来不出门的无趣
待到宴会结束，众人又簇拥着去高台上赏烟花。
圣上扶着太后，欣昭仪萧婕妤紧跟在后，然后便是护持着张娆的展岚和一众宫人。顾昭容和林婕妤携手而行，她们本就不是爱争什么的，落在人群后头，反觉得自在了。而顾婕妤的心思和她的族姐南辕北辙，一直憋着口气要在圣上面前凑，只是陛下心中她从来都不是那样的重要。
徐袖云苏绪和颜清，也不挤在前头，只学着顾昭容林婕妤那种，闲庭信步。偶尔看着顾婕妤那上蹿下跳的模样，交汇一个了然的笑容。
这宫里，有宠有子，是好事。但最该有的是有清明的眼睛和心肠。
至于陈静慈，她准备了许久的一首曲子，并没有很得圣上青眼，她有些郁郁，又不怎么受得住夜间的寒露，便提前告罪走了。
烟花一朵朵绽放在漆黑的天幕，花团锦簇好不热闹，只觉得这样的盛世太平，如此绚烂。
苏绪赏了赏烟花，便转过头，看周围人的神色。那些娇艳的面庞，转瞬即逝的悲喜，和烟花相比也没有丝毫逊色。
太后，这位正国最尊者，和圣上从未有芥蒂，母家清净体面，似乎从来没有可烦恼之事。她正略略偏过身子，听着萧徽的俏皮话。
欣昭仪的手握在圣上的手里，她正和张娆交代些什么。张娆一边听一边点头，而一旁的展岚则听得更是认真，想来是关于孕期许多经验之谈。偶尔有璀璨的烟花绽放，照亮了她们三人面庞，一个英气一个妩媚一个清冷，都是倾国倾城之色。当然了，圣上的眼光还是多落在欣昭仪的脸上。
顾昭容和林婕妤则站在一旁，似乎在对句子，间或还在彼此手心写字，也许是用上了什么生僻的字眼和典故，正在互相指教。她们虽然不在最热闹的一圈里，但脸上也都是自得的欢愉。
而顾婕妤顾长歌，则眼见无望，便颇有一副咬碎银牙的不甘，发髻上的步摇微微摇晃，烟花的光芒落在她的脸上，反而显得有些苦而闷。
其实她一身华服，位份也高，膝下的两个皇子也都是未来可指望的争气样子。只是她想要的太多了。这样的人，给了她一宫主位，她必然想要九嫔之尊，必然想要母仪天下，必然想要将来入主颐安，且觉得自己就该得到，其他人都不配。其实她也美丽聪敏，只是太贪心了，邀月阁里的人也都太心气高了。若是哪天，她一个劲贬抑打压来立威的王采女，运势来了，也有皇儿，甚至能升到了顾婕妤之上，那邀月阁上下都要气得倒仰吧。
一年开始，除了祭祀社稷祖庙，亲侍农桑，举国还有一件大事便是春闱。
苏绪是读书人家，也知道一二，春闱乃是各省举人在京城参加的考试，录取者称为贡士，第一名称为会元。之后又有殿试，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通称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一名通称传胪；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从古至今这是读书人最大的荣耀，一举成名天下知便是如此。
“之前就听说新科进士们还会去曲江宴饮，然后在雁塔留名，真是好风流。但那时在广陵，都觉得离得都好远，如今咱们在宫里，那些读书郎就在含元殿里作答呢。”茗茗一边帮苏绪挑拣着丝线，一边絮絮叨叨。
自沈采女被赐死之后，阖宫上下那股想要扑向张娆和展岚的暗涌，暂时止歇。张娆的胎也过了三个月，坐稳了。欣昭仪那头，十一皇子入了苦然门下后，身子渐渐有了好转，冬春变化时咳嗽也没有发作几次，她也安了心，重掌宫务。比起萧婕妤，她更眼清目明、心思敏捷，也更有圣上爱重，自然也放得开手脚，做得准事情。宫中上下都太平许多。
也因此，听雨阁也不必处处小心，茗茗的话也多了起来。
但苏绪对茗茗嘴里的热闹，一点也不在意，她的山河春景已经完成得差不多，只差绣一叶扁舟和几个蓑笠翁了。苏绪一边比着两络绿色丝线，头也不抬。
直到天色将暗，苏绪才剪下最后一缕，将整副绣品完成。
茗茗笑着帮她整理，“主子的绣活越来越精妙了，比人家画的还好呢。”
苏绪笑着叹道，“这宫里长日漫漫，不做这些闲事，怎么打发时间呢。不过想来，之后跟着林婕妤多学点绘画倒是真。”
虽然这样说，但苏绪不免有些期待。昨日赵衍来听雨阁，看到这副将要完成的绣作，喜欢非常，口里赞叹不断，问了问还有多少才算完成，听苏绪坦言只剩几针了，便说明日再来看。
虽然没几针了，但有这一句，苏绪花了这一整日的功夫，细细完成。
也许有些情爱缱绻之意，但并不很多。更多是像外头各部官员对待天子之心，既然食君之禄，就该做好本分，而苏绪作为妃嫔的本分，就是让圣上展颜开怀。
常萍规规矩矩走了进来，屈膝行了个礼，“主子传膳吗？”
苏绪顿了顿，温声开口问道，“今日圣上可有什么吩咐吗？”
常萍摇了摇头，似乎思考了些什么才缓缓开口，“主子，传膳吧。圣上应该去了玉华台。”
“哦，是张美人处。”苏绪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那便传膳吧。”
常萍在一旁服侍苏绪用膳时，才轻声地解释起来。
“今日殿试，圣上又得了许多好些人才。其中亲点的状元郎更是了不得，年方十五，是有科举以来，最年轻的状元了。说一声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才十五岁啊，的确是了得。”苏绪尝了口箸头椿，“在我们家乡，烧尾宴上也有这道菜，那就当遥领这位状元的运势了。”
“听说榜眼的文章，平整稳重，圣上也喜欢非常。但比起状元郎，还是逊色。”
“姑姑还去看张贴出来的文章么？”苏绪又夹起一块烤鹌鹑，轻笑着调侃。
“奴婢那里有这样的本事。还是不是听宫里的人议论热闹。”常萍笑了笑，“殿试之后，状元郎除了高头大马戴红花巡街，还去雁塔提名呢，还说了句绝好的话。这些从状元郎指缝里漏出一点的文墨，就可见他天资的卓绝了。”
“哦？提名时写了什么？”
“大雁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
苏绪笑了笑，“好傲气好锋利好得意。实在是个十五岁的天骄会说的了。”
“还不只呢。他还写了一句自勉的话，更是绝妙。”常萍的脸上也活泛起来，不似往日的稳重从容。
“姑姑别卖关子了。”
“有百姓看状元郎这样脸嫩又骄傲，便凑热闹地问，虽然官职未定，但日后郎君想要做个什么样官呢？他说，”常萍又顿了顿，看着苏绪的笑意，缓缓开口，“无拘什么官职。吾俸吾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苏绪愣住了，好像是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每个字的意思，手无意识地按在桌面上，甚至把筷子都掀翻了。
常萍连忙收拾，脸上仍然带着笑意，“主子您之前还笑我呢，这样的胸怀此地，谁听了不觉得好呢。”琇書網
苏绪面上有些发热，她长长吐了口气，“实在是激荡。这世上若他做榜眼，便没有人可做状元了。”
常萍笑道，“主子倒和圣上心有灵犀。圣上也说，榜眼的文章虽好，但这位郎君怎能屈居次席呢。”
苏绪又夹了一口紫玉团，慢慢咀嚼，消化着刚才所听。
而常萍又继续说道，“这状元郎，姓张，名逊，字云腾。乃是张美人的胞弟。”
苏绪听了，倒一点都不惊讶，只是微微颔首，“玉华台真是气运凌人。”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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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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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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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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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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