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良一怔,他暗暗埋怨姐姐,这么多年了,四位老人都作古了,她还存着那东西做什么!
薛双说:“在塑料皮的另一面,也有一张发黄的纸,这个是爸爸当年入赘时写的凭证,什么‘不更名改姓,但要摔盆打瓦、养老送终’等。”
薛家良说:“那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哪个村没有这种事?就是现在还有过继的、入赘的呢,比比皆是,你比如,你舅妈家就她一个女儿,我是他家女婿,她的老人就是我的老人,我有责任和义务为他们养老送终,我虽然不算入赘,但跟入赘有区别吗!”
“有区别,表妹不会随舅妈的姓?而我和弟弟随了妈妈的姓。”
“你……”薛家良一时无语。
薛家良以前几乎没跟外甥女交流过这些问题,见了她的面都是督促她如何努力学习,很少这样跟她谈过话。
“你是现代大学生,应该看开些,不应该纠结这些问题?”
薛双说:“是的,我能看开,但这两样东西确实刺激了我,也鞭策了我,不然我可能考不上大学,可能没有今天!另外我打内心里心疼妈妈,心疼爸爸,所以才立志要自强自立,要让妈妈不能因为头胎生个女儿就自卑。”
“头胎是女儿就自卑吗?我还生了个女儿呢?而且肯定还是独生女,怎么了?”
“你敢说你没有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吗?”薛双好不留情地问道。
白瑞德为薛双捏了一把汗。这个薛双,性子的确随薛家良,难道老薛家的人,都是这样?
薛家良面对外甥女的提问,他一时不知该怎样答复。
“我没有。”薛家良回答。
薛双说:“我不信,小时候,你见了我和见了弟弟表情就不一样。”
“你……你这丫头成心气我是不是?怎么重男轻女了?怎么见了你跟见了你弟弟不一样了?”
薛双说:“你今天的表现也说明了这一点。”
“我……我有什么表现?”
“自己回去想吧,我不说了。”
薛家良急了:“是,我今天的确有意撮合小郑你们两个,因为我了解他,他不但工作努力,人也非常踏实,但最终还是你自己拿主意,难道你就因为这些对我有意见吗?”
薛双没有说话。
薛家良见她不吭声,又说:“你看你,真是长本事了,连你舅都不放在眼里了,还翻出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别说是你,就是你妈都不提这些了,你提这些有什么用?有本事你把你姥爷姥姥刨出来,让他们复活,然后听你开他们的批斗会?才几天的黄毛丫头,学会教训人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当着外人说这些废话!”
见舅舅发火了,薛双也毫不示弱,她说:“我说私下再跟你交流,是你偏要我现在就表态,所以引出这么废话!”
“这么说是我不是了?我再怎么让你说,也没让你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
“这不是陈谷子烂芝麻,是历史,虽然是过去的事,但我们要以史为鉴,不再犯过去的愚昧错误。”
“怎么愚昧了?你妈把你送人了吗?”
“没有,但自从我小时候知道妈妈的事情后,我一直担心她把我送人。”
“胡搅蛮缠!”
“我没胡搅蛮缠,我说我要学习要朝着好生活奋斗,是你说女孩子就得嫁人的,嫁人也是要有资本的,我现在什么都不是,我能嫁到什么好人?”
“小郑不是好人吗?省直机关工作,处级干部,本本分分,他怎么不好了?”
“那是你的审美,再说我也没说人家不好,只是说我不想恋爱,好了,这个问题不要说了,咱俩有代沟,无法沟通。”
薛家良一时语塞。
白瑞德笑出了声,他打着圆场,说道:“双双啊,你太了不起了,你在我眼里就是巾帼英雄啊,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都是他欺压我们几个人,从没见有人欺压过他,我今天送你真是来着了,让我开眼了!”
薛双一听,赶忙央求白瑞德:“舅——您千万别这样说,您这样说不是给我加罪吗,谁敢欺压他呀,他就是活阎王,活祖宗。”
茅岩不由笑出声。
白瑞德说:“还是你行,这些话我们都背着他说,你敢当面说,胆子太大了。”
薛双赶忙扭头看薛家良,薛家良生气地将脸扭向窗外。
白瑞德说:“今天,你让我见识了薛家后代的不屈精神,这种精神会代代相传。”
“行了你,闭嘴吧。”薛家良不耐烦地说道。
白瑞德回过身,看着薛家良:“你看,你这人就是捡软柿子捏,惹不起外甥女,惹我?”
“我该,我欠!”
薛双说道:“市长大人,咱可不兴记仇啊!对了,我还给你和小妹妹带礼物了呢,刚才被你们这么一搅合,我都忘了。”
双双说着,就拿过自己的背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薛家良,说道:“这个,是给你的。”
“这是什么?”
“剃毛器。”
薛家良以为是剃腋毛的,就说:“我要它干嘛,我又不是舞蹈演员。”
薛双“咯咯”笑了,说道:“对不起,不是剃腋毛,是剃鼻毛,省得用小剪刀剪了。”Χiυmъ.cοΜ
“你又没有男朋友,你怎么知道这些?”
薛双说道:“我有弟弟呀。”
薛家良笑了,他低头打量这个小盒子。
这时,正在聚精会神开车的茅岩,善解人意地给他们打开顶灯,为的是让他们方便看礼物。
薛家良说道:“不错,还是德国货,我也洋气洋气!对了,你这是特地给我买的?”
薛双说:“也不是,我们飞国际航班的时候,是同事的男朋友特地让她买这个,我觉得这个东西很新鲜,也好玩,就买了两个,另一个上午送给我弟弟了。”
薛家良说:“你去看你弟弟了?他怎么样?”
薛双笑着说:“他挺好,比我想象得好,就是忙。本来打算我们两个一起来医院,结果等了他一上午,他实在是太忙了,抽不开身,我就自己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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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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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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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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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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