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里的香被她添了好几遍,烛心也被剪了好几遍后,房间门响起几声轻叩。
“我。”是年轻男子的声音。
冯沉香身子一凛,瞬间从座位上弹到门口,打开房门:“怎么这样久。”
马湛从门缝挤了进来:“太子那边耽误了。”
冯沉香顺口问:“出什么事了吗。”
“说不上大事,就是宫里的俪贵妃有了身孕,皇后知道后有些担忧,派人请太子入宫诉苦抱怨。”xǐυmь.℃òm
“太子从宫里回来后又向我抱怨了一通。”
皇后和太子有不满是江晚宁和冯沉香意料之中的。
此时她听到并不感到意外。
“你这边怎么了?怎么直接传信去东宫?太危险了!”马湛低声轻喝,
“我下午看到信鸽时差点没被吓死!”
他在东宫潜伏,是万万不能被人发现与冯沉香有接触的。
冯沉香神色凝重,她抓住马湛的胳膊,道:
“甚儿,你跟在太子身边那么久进宫过吗。”
“有见过宫里什么人吗。”
当年冯沉香还是香影时就与马湛相认了。
此后姐弟俩私下见面时冯沉香都会以故名“冯甚”称呼马湛。
马湛道:“没有,因为我向太子表明的立场就是不入仕。”
“是以并没有主动提出过入宫,太子也就没带我进宫。”
“宫里的宫人过来东宫时见到过几个,大多是皇后身边的嬷嬷,其他的没见过了。”
冯沉香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随后有神色紧张,“以后也不要入宫了。”
马湛觉察到了不妥:“怎么了姐?”
“我若跟在太子身边,日后肯定需要入宫的。”
冯沉香忧心忡忡,像是下了很大决定般道:“我今日入宫看到他了。”
“那个跟着其他人一起陷害爹,抓走爹的人。”
马湛拧着眉:“什么?”
冯沉香瞅了他一眼:“你当年年纪小,估计记不太清了。”
“当年爹不是被人诬陷贪污么,当时是县衙里的师爷举证的。”
“我记得很清楚,那个师爷当时接待了从京都来的贵客。”
“他当时就是带着那位贵客和那些所谓的证据去抓爹的。”
“包括后来,爹试图把我们几个人送走,也是那个‘贵客’带着人去抓我和大姐的。”
马湛沉默了下来。
当年爹娘为了保住他这个独苗,把两个姐姐的行踪给透露官家。
后来两个姐姐被抓住入了官妓。
二姐冯沉香在江晚宁的帮助下脱离风尘,而大姐则因染了病被人丢出妓馆病死路边无人拾骨。
这事儿是马湛心头一辈子的伤痛。
他曾发誓要为父洗冤,所以才会一直潜在太子身边,希望扶持太子上位,借由太子之手为父翻案。
也发誓要对二姐冯沉香好一辈子。
冯沉香觉察到他的沉默,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抚,继续道:
“我虽对当时的详细过程了解不多,但这个跟在师爷的人我是记得的。”
“甚儿,我今天见到他了。”
她的声音微微拔尖:
“他现在好像是皇上身边的总管,模样与之前差不多,身上还是一股子尿骚味儿。”
马湛愣了片刻:“皇上身边的总管?”
“你确定?”
冯沉香重重点头:“是,他去宣旨的。”
“淑贵妃喊他‘李总管’。”
她说着痛苦地闭上了眼,“真的是他!当年陷害爹爹的人,去抓我和大姐的人我都记得他们的脸!”
多年的痛苦经历泛出记忆,曾经的灰暗日子让她不寒而栗。
马湛呆了呆,他现在没了主意。
李越他是知道的,在东宫这么多年,他听太子说过很多次。
有时候是抱怨李越狗腿子,有时候是夸赞李越使眼色。
总之他听到的李越是个圆滑世故,对后宫嫔妃拜高踩低的宦官。
如果真是李越,那当年爹爹的事与皇上有关?!
毕竟李越一直是皇上身边的宦官,据说一二十年前皇上还是太子时,李越就跟着了。
事情突然复杂起来。
不就是一桩清官被诬陷的陈年旧案么,怎么还牵连到了皇上?
静谧,让人窒息的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冯沉香逐渐把心头的战栗压了下去。
她见马湛半天没说话,约莫知道他也没了主意,遂道:
“不如我们去找睿王帮忙吧。”
“把这事儿给他说说,他和睿王妃聪慧,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马湛讷讷道:“又得麻烦睿王妃了吗。”
“不然怎么办?睿王爷好歹是王爷,他们应该有门路,可以帮忙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冯沉香敛目。
她心有困扰,没有觉察到“睿王府”在弟弟听来只有“睿王妃”。
姐弟两人又相顾无言沉默了会儿,最后决定次日晚上马湛再过来。
两人一同等着江晚宁他们过来后再商议此事。
这天夜里,京都皇宫几家欢喜几家愁。
俪贵妃一改之前的颓然丧气对新生命燃起了希望。
淑贵妃心情愉悦,颇为自得。
目前为止,齐王交待做的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她所预定的轨迹发展。
她利用她的机警坏了俪妃好几次事儿。
她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宝刀未老,即便过了这些年,计谋手段还是不见当年。
皇后则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该死的!一时不察就让俪妃有了孩子,还晋升了贵妃!
那个俪妃不是个不会下蛋的吗!江太医和苏太医怎么办事的?什么狗屁避子汤!
她在心里骂了千万遍,最后无奈揉了揉额头。
现在她不怕俪妃生下的孩子被皇帝信任,与太子夺储。
毕竟皇上年纪大了,太子眼看马上就要登位,地位不容动摇。
没准俪妃的孩子还没出生,太子就能成大事。
皇后是恼怒于自己身为皇后的尊严被践踏!
怎么随便一个妃子就能得宠两年多,还能为皇上孕育子嗣!
她当年都没有受宠那么久!
还有,太子也让她生气。
今个她说了那么久,太子一直不上心的模样,那神情根本没把她这个母后的苦恼当事儿!
约莫是到了更年期,情绪不稳定。皇后心里越想越拱火,最后她坐了起来。
“双佩!”
“皇上在哪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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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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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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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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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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