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耷拉着眼睛,似在回忆:
“这封的有大半年了罢,当时天儿还在热的时候就给封了。”
“说咱们这村子和附近几个庄子里有肺痨病人,得集中看管,就给他们全拉到秋水村了。”
说到这里他狠狠的啐了一口吐沫:
“这当官的真是害人,说是把咱们搁一起治病,但这半年过去了,一个大夫人影都没见着,每天就只有等死。”
“得亏我屋里头有老刘头给的药,不然我这把老骨头早死了!”
江晚宁瞅了一眼地上的浓痰,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这东西现在在她看来就是结核病菌传染源。
即便她现在全套防护设备穿戴着也得注意些,毕竟这里现在只有她一个大夫,她不能倒下。
“老刘头?谁啊。”她问。
老者抬手往西方指了指:“秋水村西边庄子上的赤脚郎中,我早先咳嗽就是在他那儿拿的药。”
江晚宁急忙插嘴问:“对了你这咳嗽多久了啊,你过去找老刘头抓药,他都没给你说你是肺痨?”
老者摇摇头:“要说我咳嗽的时候嘛,那时间长了去了,年纪大了,去年入冬染了风寒后一直治好根,总是断断续续的咳。”
“但谁会想到是肺痨啊,我每次去找老刘头抓药他都没说是肺痨的,就抓点止咳药喝一喝,管二十多天舒坦的嘛。”
“后来封村的时候他不知在哪儿听到风声,悄默声的提前逃跑了。”
“好在当时多拿了几副药,一直管到今年入秋。”
“肯定是我后来没药吃了,才会病症加重变成痨病的。”
“哦。”江晚宁道:“那你们夏天封村后一直没大夫?你们没人去问守村士兵么,我瞅着莫将军不是不管百姓的人呐。”
老者摇头晃脑:“莫将军人是不错,但这事儿不是他主管,他好像只是负责派兵守村,不让里面的人出去。”
“至于其他的是归秋州府衙门管的。”老者像是在分享大机密般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好像是知府毕元堂不同意送大夫进来。”
“哦?”江晚宁亦跟着压低了声音,“怎么个意思?”
村子里的人被关了半年,成天没事干,就有大把的时间闲聊八卦。
特别是这种好闲事的老头子,比一般的老阿姨们都还嘴碎。
平时就经常走西家窜西家的,把这地儿的零散闲话传到那地儿,要是听到什么当官的秘闻更是嘚瑟的想到处传。
要想知道什么狗血秘闻,问他们就对了。
老者神情愤慨的骂骂咧咧:“还能什么个意思?”
“就是觉得我们这些人肯定都会死的,送大夫进来也白搭,干脆就不送了呗。”
“真是没天理得很!这个毕元堂良心肯定被狗吃了,当的什么狗屁父母官!”
“要是能出去,我们肯定会自己去找郎中的嘛,没准早就治好了呢,也不至于拖成这样。”
说到这里他瞅着江晚宁:“闺女,你是大夫对不,你这能把我们治好不。”
江晚宁点点头:对,我是莫将军派进来给你治病的,病若治不好我就不出去!”
老者浑浊的眼转了转,而后又猛喝:“我明白了!”
“一定是衙门请大夫的方式不对!他们一定是给大夫说,治不好不能出村子,那些大夫才吓得不敢过来给我们医治的。”
江晚宁:“……”
这大叔还真是会脑补啊,从他嘴里出来的信息得先行判断证伪才行。
如此看来没法找出村子里第一个携带结核病菌的人了,或者有可能就是面前的老者。
毕竟免疫力低下,且住所脏乱差的是比较容易中招。
“不管怎么说,莫将军还是派大夫我进来为你们治疗了嘛。”江晚宁道,“那你就先在这里歇息着,这几天我都会给你打针。”
老者瞅了瞅院子,小声道:“闺女,我不想住在这儿,你让我回自己屋住,我每天过来跟你讨药吃。”
“那不行,你属于重症不能独居,免得夜里发生什么病症我们这边不知道。”江晚宁道,“再说了我已经让助手去筛选了,村子里所有重症都会过来这里集中治疗的。”
老者撇撇嘴:“他们才不会过来呢。”
“喏,这里面住的几个娃娃,村里人说他们娘是痨病源头,他们一家子人都是的。”
“这院子没人敢靠近的。”
江晚宁翻翻眼:“你不过来了嘛。”
老者道:“本来大家说要把他们一家子都给活埋了的,我瞅着几个孩子挺可怜的,就多嘴说了几句可怜话,大家就只把他们爹娘给埋了。”
“要是你让大家来这里治病,他们才不敢过来嘞。”
江晚宁皱着眉:“为何说他们娘是痨病源头,她病弱卧床经常咳嗽么。”
“那倒不是,就是他们娘不是村子里的,是男的从外边捡回来的媳妇。”老者八卦之心又被挑了起来,
“他们娘好看得很哩,白得都发光,鼻梁比其他女的都高,眼睛也更大。”
他说着长叹口气:“我觉得那些人是不想让她活着才说她是痨病源头的。”
江晚宁:“嗯?”
看来这老头也不全然是人云亦云的传闲话。
“因为她太漂亮了呗,往日里她要是出去洗衣服大家都盯着看的。”
“村里的老媳妇和小媳妇们最害怕她出来了,生怕自家男人被她勾跑了。”
“所以我说留几个娃娃不埋,大家也都没反对,毕竟是人命,觉得人家娘是狐狸精总不能把这罪过按在无辜小儿身上罢。”
“但要是住在这儿成天看着几个娃娃,我这心里也难受得慌。”
江晚宁努努嘴:“你们住隔壁院子又不直接在这里面住,我还害怕你们这些得痨病的把那几个小家伙给染病了呢。”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老头还蛮有良知。
“闺女,你的意思那几个娃娃没肺痨?!”老者眼睛倏地亮了,在得到江晚宁肯定回答后,他裂开嘴嘿嘿一笑:
“看来当时我冒险说句话还是有用的,怎么说这是三条人命呢,难怪老天没让我死了,这是我救人的福报呢。”m.xiumb.com
老者眼睛笑得眯了起来,乐呵呵的看着江晚宁的针剂:“闺女,你让人帮我屋子里的铺被拿来行不,我就直接去隔壁住下了。”
江晚宁发现这个老头和那几个小孩儿一样,有着让人羡慕的乐天派心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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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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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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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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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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