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金霞的左路军就在她的指挥下拔营开拨,行军五十里抵达了一个叫作望江的小镇。
这座镇子也是由西往东前往白河城的必经之路,由于离边境较近,早在两周前就已经组织过疏散,当地居民基本都撤进白河城内,如今已无人居住。也正因为如此,枢密府的分路军队也没有驻扎郊外,而是直接进入镇内扎营。
根据之前的侦查反馈,这支军队人数在两万左右,主要由肃、灵两州驻军构成,领军将领姓斐,这点从扎营的分布也能看出来——明明是一支军队,却分隔成了南北两块,且各自都设了独立的哨点和望楼。
而这一切细节,都被鸮妖看在眼里。
“你是说,北边的防范要更弱一些吗?”宁婉君在阵前确认着最后的情报。
“回殿下,我看到北边都没有立起多少营帐,许多士兵直接进了民房,还有人为争抢房子打了起来。”乌烈谨慎的选择着措辞,以免话里出现什么纰漏,“但南边的帐篷就要多得多,而且基本集中在空旷地带,周边还放置了不少水桶,看上去更加有序。”
他在一个月前还是一只无人在乎的小妖,终日为了自己与妹妹的生存而奔波,没想到一个月后就成了金霞军的斥候,所提供情报指引着上万人的行动,这份变化之巨大,放到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要说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
即使现在,他站在公主殿下面前都会感到呼吸急促、手脚僵硬——穷奇虽然强大,可那也只是针对妖群而言。眼前这名女子则不同,她是真正的皇室,哪怕是妖连正眼都不敢看的青剑羽衣,也会听从于她的号令。面对如此高高在上的人,不感到丝毫畏惧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一想到黎大人为此项工作开出每月五十两的高薪,妹妹乌烈每天都能吃上海鲜米饭,乌烈还是鼓足前所未有的勇气答应下来,并一直坚持到现在。
好在公主殿下虽然威严,却并不算严苛,在确认情报时主要以询问为主,并不会给他定过高的要求,这使得他一个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如今也渐渐掌握了一些侦查窍门,例如从扎营布置来判断敌人的状况与弱点。
“水桶是为了防范营区突然失火,稍有经验的将领在扎营时都会注意到这点。”秋月琢磨道,“但北边的营地却没有这手布置——考虑到灵州终年潮湿,对放火要求确实不高,只是他们如今在申州境内,气候更类似肃州,理应效仿同僚才对。这说明两边将领的沟通并不频繁,甚至可以说……互有隔阂。”
“有隔阂才正常。你想想,我们在雷州时会接受肃州或金州的指挥么?”宁婉君轻笑一声,“夏凡常说的应尽量让一个政权来指挥军队,而不是靠将领个人名望来指挥,估计就是考虑到了这种问题。”
因此军队需要一套更合理的升迁制度,来保证整个群体的变化活力——夏凡的这番结论亦得到了公主的赞成。不过由于大战将至,所以这套改革计划被安排到了击败枢密府之后。
“反正只要是夏大人说的,殿下就没有不认可的。”秋月表示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总而言之,敌人这番布置给了我们极好的进攻机会。他们的侦骑都只放出了十里地,应该是没料到我们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了。”
“没错。在斐将军眼中,金霞军恐怕还在白河城一带驻扎吧。”宁婉君忍不住扬起嘴角。这是她另一个得意之处,那就是夜晚行军已不再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成了金霞军的常态。
过去哪怕是训练有素的雷州边军,都不可能做到夜间大规模集团行动。
如果想要夜袭,要么提前埋伏到位,要么就是一支数百人左右的精锐小队。甚至有人专门研究过,夜晚的作战距离不应超过十里,也就是能一眼看到火把的程度。若是哪个参谋敢提出入夜后上万人的主力奔袭,统帅一定会把他吊在营寨门口的旗杆上。
因为光是行军都能把军队跑散。
各支部队一旦分散开来,再想让他们聚拢就千难万难了。
这跟训练无关——哪怕日常训练得再多,只要人的视野不能穿透夜幕,监军无法及时发现离队者,这个问题就解决不了。
改变这一局面的,竟是教育。
当然,提出此观点的依旧是夏凡——他让军队在修整时期不要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垦荒上,而是拿出至少一半的时间来学习识文写字,即便是老边军也不例外。
军中不少人表示此举难以理解,他们练习了一辈子阵仗杀戮,没想到如今还得学那帮书生提笔从横竖撇捺开始。学堂宣传普及教育,收的好歹都是些娃娃,军中绝大多数人都已成年,平时自诩为大老粗,要让他们动脑子还真是费劲之际。
最后宁婉君靠着自己说一不二的威信推行下来,不到半年时间,此举便有了意想不到的收效。
一部分人拥有阅读能力后,书籍和周报在军队里的流传程度逐渐多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士兵懂得查阅地图以及过去的战事报告。
将领与士卒之间的交谈明显频繁了。
特别是在征伐申州的战斗中,军中的每个指令都会下达到伍长一级,士兵们也不再像过去那样,跟随军队开拨时不清楚自己即将去哪里,又将执行何种任务。如果说过去的行军是盲目的跟随,如今他们在启程之前就会知道此行的目的、上面的战略意图以及自己要做什么事情。
夜间行军的门槛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越过了。
每个小队都会自觉确认队友是否走散,即使有人被甩下,心里也明白大军会在哪个位置汇合,不至于漫无目的的成为散兵游勇。
眼睛看不透夜幕,但思想却可以洞穿屏障,知道自己作战目的的军队,哪怕手中握着的并非先进武器,那也是迈入了近现代军队的门槛。
宁婉君作为指挥者,对此变化感受最为强烈——她越发觉得,金霞军仿佛成为了一支灵活自如的手臂,只要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想法,这支手臂就能替她实现目标。ωωω.χΙυΜЬ.Cǒm
“让下面的人准备吧,凌晨一到便开始发动进攻。”公主做出决定道,“防范更严的南边营区,由我亲自率队来攻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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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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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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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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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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