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枢密府录部便迎来了“不速之客”。
面对名义上和他平级的令部从事夏凡,薛知更硬着头皮朝他拱了拱手,“不知夏大人到此所为何事?如果没有要事,还望不要干扰其他同僚……”
“不,我来这儿就是找你的。”夏凡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薛大人,我想查阅一下过去二十年里的卷宗。只要跟邪祟案件有关的,我都想看看。”
薛知更眉头都快皱成了山沟。太不知礼数了,就算两人官职相同,但岁数至少差了二十以上,哪有这么直接找他问话的。
然而对方就像压根没有看到他的排斥一般,又向他逼近了一步,眼看那只手就要搁到肩膀上来。
这成何体统!
薛知更不得不后退一步,“二十年?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得府丞同意才行。”
“那么府丞是谁?”
“这……”他干咳两声,“万一卷宗遗失,你我都有麻烦,所以——等等,夏大人,你要做什么?”
只见夏凡伸出手,指尖有电光闪过,“我之前有看过本府的条律,令部从事掌管邪祟相关事宜,不管是消灭还是追查,本官都有权过问。你这样推托,不会暗藏什么隐情吧?”
“当然,我乃堂堂从事,怎么可能跟邪祟有勾结?”薛知更急道。
“那你为何如此阻挠?我也不是怀疑大人,只是听闻有妖邪能控制心神,我或许可以用震术为你醒神。”
这小子是认真的。
薛知更望着那只再次伸过来的手,感到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
他担任录部从事这么多年,哪受过此等对待!
但偏偏对方还未说错——录部建立的初衷便是为其他三部服务,夏凡要查个卷宗再合情合理不过,反而是他一开始的推托便让自己陷入了不利地位。
如果是元大人,薛知更自然不会如此,但面对比他小上二十来岁的夏凡,他却因为轻视与不屑,下意识说出了拒绝之辞。
坚持到底绝不改口?他是五品试锋,对方也是五品;而他上一次驱动术法与邪祟搏杀已是十多年前的事,眼前的人则刚刚从恶鬼手中护得公主平安。年轻人性子冲动,动起手来没个轻重,再加上对方的心性属震,薛知更将情况衡量一遍后,果断选择了让步。“哎,不必不必,我脑子有多清醒,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他朝手下使了个眼色,“带大人去藏书库,帮助他挑选卷宗。”
最后一词,他咬得极重。
手下心领神会,“是!”
接着薛知更望向夏凡,“夏大人,你想查的话请自便,我还有事,就不陪你同去了。”
……
很快文行远和权古便知晓了此事。
“薛大人,你怎么就让他进去了啊!”学部从事恨铁不成钢道,“夏凡那家伙定是没安什么好心!这种时候,他在枢密府的一切行动,我们都应该竭力抵制才对。”
“我能有什么办法,他可是令部从事啊。”薛知更本想从另外两名同僚那里得到支持,没料到文行远见到他就斥责起来,“要是我再多拦一会儿,那小子的震术就该劈到我身上来了!”
“他敢!”文行远吹胡子瞪眼道,“对同级命官行凶,哪怕是救下公主的大功都保不住他!”
是,确实保不住,但吃震术的可是他薛知更啊!
若是自己被当场劈倒,那就算斗倒了夏凡又有什么意义?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再多都于事无补。文老,您还是歇口气吧。”权古插话道,“薛大人,你确认夏凡只查看了邪祟案件吗?”
“这点请放心,我还是知晓轻重的。”薛知更点点头,“答应前我特意交代过手下,他回报说对方只带走了案件卷宗,其他一概没碰,连藏书库的密门都没有靠近过。”
“那问题也不大。”权古缓缓道,“案件本身并不涉及机密之事,对我们威胁甚小。我只是有些好奇,他突然想看这个是何意?”
“大概是为令部找点事做?”薛知更推测道,“据我所知,夏凡没有把卷宗带出枢密府,而是送到了令部大堂。”
“然后呢?”
“然后那小子把自己招来的人全部叫了进去。”薛知更哼道,“连那群乌合之众都能参与,想必不是什么紧要之事。”
“看来我们的令部从事确实有些闲得慌了。”权古咂咂嘴。
“若是夏凡想搞出什么冤案重审的把戏来,说不定反而能成为我们的机会。”学部从事眯起双眼,“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冤屈可伸,用这个方法来提高名望或许不错,可一旦走错,我定可让他声名扫地。”
枢密府还是十分看重「斩邪除祟」这块招牌的。
“继续盯着他吧,但记住,下一次不要再轻易让步了。”文行远最后吩咐道。
等到两人离开,薛知更恨恨的捏紧了拳头。
……
令部大堂中,夏凡正带着魏无双、洛悠儿等人快速翻阅着记录有邪祟事件的卷宗,并且主要集中在十年到二十五年前这段时间。
由于卷数颇多,他根本没有细看的打算,同时要求所有人只摘抄案件日期、地点、邪祟类型这三项记录,并将它们集中到一张完整的金霞城地图上。
“这样做真能找到东海帮的下落吗?”洛悠儿好奇的问。
“不一定,但总比满城搜索要强。”夏凡回道。
公主的部下已经审讯过他带回来的那些东海帮俘虏,但得到的有效消息少得可怜——倒不是他们铁胆铮铮,宁死不屈,而是他们确实不知道帮派的具体藏身之处。xǐυmь.℃òm
按俘虏的说法,帮派分外圈成员和核心份子,就算有人能进入帮派要地,那也得蒙上眼睛,被人领着进去。只有在身上刻下血花纹,才算迈入东海帮的核心层。
一个街头黑帮,竟如此注重保密与秩序,这显然有些超出寻常地痞街霸的范畴了。
考虑到东海帮的背景,他们的争夺地盘、寻衅斗殴等行为,恐怕都只是一种掩护而已。
拔除他们,绝不像扫荡一般江湖帮派那么简单。
而摆在夏凡面前的首个难题,便是在这座古老的盐城中,找到对方的藏身之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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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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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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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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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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