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落在他的身上,宛如披了一层金纱。
他整个人沐浴在金色光影里,仿佛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在她的床前等待了千年万年。
谢姜有些恍惚的眨了眨眼,分不清此刻是不是仍在梦中。
“易砚亘?”
听到她的声音猛地抬起头,他眼底来不及敛去的东西,浓郁深沉得叫人不敢细看。
“醒了?”
没来由得谢姜心口一阵悸痛,有什么从记忆深处冒了个泡,没来得及抓住便已迅速消逝。
嗓子里又干又痒,谢姜一张嘴,就是一连串咳嗽。
易砚亘起身去桌前倒了杯水,试了试温度觉得合适才回到床前,扶她坐起来喂她喝了大半杯。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睡了很久吗?”
大锤他们找来的当晚她就开始发热,之后一直昏昏沉沉,隐约只记得他们找到了个村庄落脚。
打量了一眼此刻所处的简陋农家土屋,看样子他们现在应该还在那个村子里。
“你昏睡了两天两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大夫进来看看?”
易砚亘的嗓音沙哑得几乎颤抖,积攒了多日灼心灼肺的恼怒,到了嘴边也只化作了这么一句。
大掌抚上她的额头,后半夜就已经退热了,没有再反复的迹象,易砚亘暗暗松了口气。
谢姜这才看到易砚亘有些憔悴,沉静深邃的眼布满了血丝,下巴上的胡茬也许久没有打理。
易砚亘这副皮囊这是绝了,就算一脸憔悴风尘仆仆,也丝毫不减他的风华绝代,反而添了几分刚毅厚重。
谢姜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胡茬,“你刚到的吗?”
易砚亘喉头动了动,一把抓住她的手,“昨夜到的。”一直守在她的床前,没来得及打理仪容。
农家小院中,徐衡宴听到动静,立即走到门前,“小谢醒了吗?”
易砚亘眯了眯眼,居高临下看着谢姜,越发眸色深沉,之前还是谢公子,现在已经小谢了?
不过一个称呼而已,都这么熟了,总不能还那么生分。
有多熟?
呃……
谢姜捧着易砚亘的脸,往他嘴上狠狠吧唧了一口算作安抚,回头冲门口喊了一声。
“徐衡宴。”
易砚亘暗暗冷笑,渣死她算了,省得她分身乏术!
徐衡宴推开门走了进来,与易砚亘相互见了礼,目光便落在了谢姜身上,忍不住放心的笑了笑。
“总算醒了。”
说着就要去摸谢姜的额头,习惯性的动作自然而然。
易砚亘却觉得碍眼得很,抬手拦下了徐衡宴的手,语气淡淡淬了一层冰霜,“她已经退烧并没有反复。”
徐衡宴看了他一眼,没有坚持收回了手。
“那就好。”
徐衡宴察觉到易砚亘对他的敌意,只是想不通这敌意来自何处,目前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她?
原本安静的农家小院,在谢姜醒过来之后随之喧哗起来,独属于大锤的粗嘎嗓门惊呼一声,接着就从外头冲了进来。
“姜姜你可算醒了!快起来吃烤全羊,有你爱吃的羊排,我给你留着呢!”琇書蛧
大锤手里抓着油汪汪的羊排就往床边扑,徐衡宴和易砚亘不约而同的伸手挡住他。
两人视线碰撞,噼里啪啦擦出一连串火星子,又各自别过头。
大锤恼怒的瞪着两个小白脸,想一手一个捏断他们的脖子,凭什么拦着他不让他找姜姜?
何姑姑匆匆追了进来,抓住大锤的胳膊往外拖,“公子才刚刚醒过来,哪吃得下那么油腻的,你赶紧给我出去别捣乱……”
大锤委屈巴巴,“我没捣乱。”
谢姜揉了揉差点被震伤的耳朵,“我是有点想吃烤羊排了,大锤你去帮我留两根,别让他们都吃光了,我洗漱一下就过来。”
“那我去盯着不让他们偷吃,姜姜你要快点过来。”
大锤这才高兴了,大摇大摆往外走,从门口的楼易安身边经过时,还不忘催促,“你快进去给姜姜看一下,姜姜是不是好了?”
何姑姑也对楼易安道:“楼大夫,您快进来给公子瞧瞧。”
楼易安二十六七的模样,瘦得像一根竹竿,靠在门口往屋里瞟了一眼,语气极其不耐的道:“一屋子人,都没个下脚的地方了,让我往哪儿瞧?”
何姑姑默默瞅了易砚亘和徐衡宴一眼。
他们租借的这户房屋,已经算是全村最好的了。
一间屋子四五个人,倒也不至于拥挤。
但他们一个个生得又高又大,身上还自带了或内敛或破人的威慑力,确实越发衬得屋子狭窄逼仄。
易砚亘往门口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谢姜,默不作声与徐衡宴一起出去。
屋里只剩下谢姜,何姑姑基本可以忽略,楼易安这才进来。
谢姜推开被褥坐到床沿,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上下酸疼无比。
楼易安瞅着谢姜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吐出了两个字,“作死。”
谢姜面对他十分随意,“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楼易安摁住她的手腕把脉,扒拉开她的眼皮瞅了瞅,又捏开她的嘴看了看舌根。
谢姜想抽死他,“疼、疼疼……你就不能轻点,什么仇什么怨!”
“让自己被盗匪包围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往悬崖底下跳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楼易安冷冰冰硬邦邦一开口全是火气。
“易安你变了,脾气越来越大了,你以前不这样的。”谢姜看向何姑姑,满眼的控诉,“是不是?是不是?”
何姑姑这回没站公子这边,看看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模样了,还好意思怪楼大夫脾气大?
何姑姑一脸不赞成道:“公子您这回玩得是太过了,我们听到消息吓都吓死了,楼大夫生气不是应该的?”
当时听到消息有多着急,现在见到她就有多火大。
谢姜抚额,“那是意外!”
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件事了,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不好吗?
她一点也不想说,说多了都是泪。
您要是不搞这么一出,能出现这种意外吗?
何姑姑本想想吐槽徐衡宴几句,想想人家徐世子也是一片好心,为了护着公子命都丢了半条,到嘴边的怪罪便又悉数咽了回去。
何姑姑看向楼易安,“楼大夫,公子身子如何了?”
楼易安冷冷道:“死不了。”
何姑姑:“……”
气性是有点大。
何姑姑回头看着自家公子,看看把楼大夫气成什么样子了,平时楼大夫多好的脾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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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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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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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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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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