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七零年代青云路>第 231 章 番外十一
  按照双胞胎最初的设想,排污管道沿线经过的这几户人家,最好可以一起改造。

  但是他们最终只成功动员了两户,一户是齐教授家,另一户是张奶奶家。

  三家都是距离厕所比较远的,尤其是张奶奶,她的年纪跟之前住在这里的何老太太差不多。

  自打何老太太搬走后,张奶奶就落下了心病,担心自己以后会给儿女添麻烦。

  事实上,如今她独自去冬天的公共厕所就已经很费劲了。

  所以,双胞胎兄弟去她家询问意向的时候,她磕绊都没打一下,当场便爽快同意了。

  还派出在木器厂运输队当司机的儿子,帮忙联系运输材料的车辆,顺便跟着双胞胎一起去其他人家做动员工作。

  不过,另几户人家,有的距离厕所近,有的不想多花钱,有的不舍得凿了自家地砖,还有的不想在正月里动土。

  反正推拒的理由五花八门,让兄弟俩大开眼界。

  这次改造虽然是由他们牵头的,但是三家联合以后,齐教授和张奶奶的儿子便顺理成章接手了后续事宜。

  被他们认为还是孩子的双胞胎,只能跟在后面跑腿打杂,记录账目。

  院内的改造费用由各家自己负担,胡同里排污管道的铺设费用则由三家均摊。

  原本因为自家是距离最远的一户,双胞胎曾主动提议,由他们家多出一些钱。

  但是齐教授和张奶奶都没同意,坚持由三家平分。

  半个月以后,所有改造都完成的时候,结清了账目的三家人,在门口放了一串长长的鞭炮。

  项小羽试用过厕所和浴室以后,满意得不得了,赶在周末的时候,亲自做了一桌好菜,请齐教授和张奶奶两户一起来自家聚餐。

  “我们家虽然刚搬来不久,但是如今咱们这三户邻居共用了一根排污管,这根管道将咱们三户人家紧密联系在一起,也让我们顺利融入了胡同大家庭。”项小羽端起酒杯说,“我提议,为了这奇妙的缘分,咱们一起干一杯!”

  张奶奶端着小酒盅笑呵呵道:“这次还多亏了你家牵头,我才能用得上室内厕所!现在我屋里有个座便,一拉绳就能冲水,可方便了!”

  张奶奶的儿媳妇接道:“我妈早几年就念叨着安个厕所了,但是没有下水管道是大问题。之前也有人提过往公厕那边走管,结果大家都嫌麻烦,没人敢动。要不是有你们牵头办这事儿,还不知要拖到猴年马月呢!”

  双胞胎给自己倒上汽水,两人相互看了看,最终仍是由当哥的大娃作为代表发言。

  “走线图纸是我爸画的,不过他最近工作太忙了,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们哥俩。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为家里办这么大的事,如果没有齐老师、陈叔叔、光耀哥的帮忙,事情不会完成得这样顺利!”

  延安端着汽水瓶跟几个女同志碰了碰,“这段时间,我妈单位忙,我俩经常找关老师和张奶奶蹭饭,所以这次咱们三家人能用上室内厕所,是因为咱们齐心协力,都是大家的功劳!”

  兄弟俩的一番话说得大人们心里熨帖,齐教授再次提议大家举杯。

  项小羽也张罗着让客人吃菜,进入了闲聊模式。

  “小项,听说你在电视台工作?你平时都干些什么啊?”张奶奶好奇地问。

  “我是刚调职过来的,记者和主持人的工作,我都要做。”

  项小羽向大家介绍了自己那档栏目的内容和播出时间。

  “小项的节目我看过,”齐教授说,“尤其是上一期,关于亚运会工程的报道,我看完以后很有感触。”

  关老师瞥他一眼,对众人笑道:“我家这个老齐,看完节目的第二天,就跑去亚运基金会的办公室,把自己一个月的工资捐了。”

  双胞胎兄弟最近一直忙着改装厕所,还没时间观看妈妈的节目。

  听说齐教授去捐款,延安忙问:“齐老师,现在亚运会的筹建资金还没凑齐嘛?我记得去年就说工程建设资金不足了,我们学校还组织过一次学生捐款呢!”

  他们兄弟俩去年捐了一百块,父母的单位也组织过捐款,对此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嗐,差得远呢!”齐教授说,“听说工程实际需要将近22-25亿,国家给拨7亿,北京自筹6.5亿,这才13亿多,剩下的一半就得靠社会筹集了。王府井那边的广告牌上,亚运倒计时的数字每天都在变,眼瞅着只有五百来天就要开幕了,还有60%的体育场馆工作量没完成呢!听着就让人着急!都是没钱闹的!”

  “嗯,小项他们那期节目不是已经说了嘛,”关老师叹道,“每天需要工程款上百万。我家老齐那点工资,连个零头都算不上。但是集腋成裘,涓滴成海,不能让那些唱反调的人看了笑话。”

  因为庞大的建设资金,有些人已经发出诘难了,声称既然办不起,当初就不应该申请,趁早别办。

  项小羽无所谓地笑笑:“那些说风凉话的人都是瞎嚷嚷,什么也不懂。咱们国家搞捐款是很正常的,按照国际惯例,举办大型国际运动会,一方面是由政府出一部分钱,另一方面还需要社会各界的赞助和支持。咱们国家不富裕,需要的是大家的鼎力支持,而不是泼冷水。”

  *

  双胞胎兄弟在饭桌上听大人们讨论了一晚上的北京亚运会。

  次日一早去胡同口的报摊上买了两份报纸,专门查找关于亚运会的报道。

  延安唰唰翻了半天,然后停下用胳膊肘捅了捅吉安,“大娃,你看!这个装饰布厂都快干不下去了,职工只能拿七成工资,人家厂里居然募集到一千多块呢!”

  “嗯,不少了。”吉安整理着书包,将东西装好便说,“走吧。”

  “真去呀?”延安放下报纸,戴好帽子问,“你知道地方吗?”

  “齐教授说在长安街上的石碑胡同里,咱们到那边一打听就知道了。”

  兄弟俩带好东西出门,沿着长安街边看热闹边溜达,磨磨蹭蹭一上午,总算在午饭前找到了亚运会组委会的办公地点。

  来捐款的人还挺多,大家似乎都是看到了最近的新闻才跑来的。

  兄弟俩排在队伍后面,轮到他们的时候,吉安将背包里的牛皮信封递给工作人员。

  “阿姨,我们是来给亚运捐款的!”

  接待人员非常客气,请他们在对面坐下,问清楚他们的基本信息,便将钱倒出来清点。

  这种信封他们见过不少,都是学生们一分一毛攒下来的毛票。

  然而,这次的信封却不太一样,竟然是两沓大团结!

  “两位同学,首先要感谢你们对北京亚运会的支持,”女工作人员十分客气,“但是你们带来这么多钱,家长知道吗?”

  吉安说:“家长不知道,我们是临时决定来捐款的。这一千五百块是我们自己的钱,您放心收着吧,家长不会管的。”

  “对,我们前段时间刚卖了一个小发明,这一千五百块是转让费。”延安将两沓大团结推过去说,“家长不会不同意的,我妈昨天还在家里说过要支持亚运会建设呢,您放心收着吧。”

  来捐款的都是普通市民和中小学生,学生大多只能捐几毛几块的零花钱,成年人多数像齐教授那样,捐一个月的工资。

  以双胞胎的年龄,一次性捐出一千五,绝对不是小数目了。

  工作人员将款项清点清楚以后,当场就给他们写了两张亚运捐款的荣誉证明书。

  整个捐款过程很简单,兄弟俩拿到证书便起身离开了。

  只不过,他们刚出门,就被在办公室蹲点的记者拦了下来,记者同志打算对捐出上千元巨款的双胞胎兄弟做个采访。

  “阿姨,您采访别人吧,我们还着急回家呢!”吉安摆手谢绝。

  他俩明天就要回海浦开学了,下午还得回去收拾行李。

  “我只简单问你们两句,”女记者跟出来,“你们是哪所中学的学生?怎么会想到捐出这么多钱呢?”

  吉安停下脚步说:“我们也没想太多,办好亚运会是亚洲各国人民委托给咱们国家的重担,目前国家财力薄弱,需要全国人民的大力支持。我跟我弟不着急用钱,可以让国家先用。而且亚运会寄托着海内外亿万炎黄子孙盼望中华振兴的美好愿望,大家都期待北京亚运会能办得更好。我们这点钱在巨大的资金缺口前不算什么,只是尽自己的一点心意吧。”

  记者又看向延安,让他也说两句。

  延安掏出刚才在路上买的五张亚运会奖券,晃了晃说:“这奖券上不是写着全国人民都是东道主嘛,东道主捐点钱怎么啦?”

  话落,不给记者反应的时间,也没留下两人的大名,拉着大娃就跑了。

  *

  两兄弟面上表现得慷慨,但是一下子捐出去一千五百块,他们也不是不心疼的。

  从北京回到海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亲爹讨要那五千块的饼干夹心机转让费。

  “你们又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着什么急?”宋恂不动如山地坐在写字台后面,头也不抬地说。

  “我俩刚捐了一千五百块呢,手头没多少存款了,”延安将自己的捐款证书拍在亲爹面前,“正需要那五千块慰藉一下我们的幼小心灵呢!”

  “……”宋恂被儿子的用词恶心得够呛,“我现在正忙呢,你俩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说!”

  兄弟俩见他面色严肃,以为他真的有事要忙,只好暂时退出了书房。

  两人来到院子里,给许久不见的二黑梳了半天毛毛。

  “我咋感觉咱爸不对劲呢?”延安梳了一会儿,便停下来问,“咱俩回来,他也不说热情欢迎一下,即便不热情,也要表示一下嘛。以前至少还要跟咱们聊聊天,问问近况呢。”

  “咱们才分开半个来月,有什么可问的?”吉安继续梳毛,想了想说,“不过,你的想法也不无道理,总感觉他好像在故意避着咱们。”

  “咱爸不会是想要把那五千块钱密下吧?”延安瞪大眼睛问。

  “那不能。”吉安琢磨片刻说,“不过,借用一下还是有可能的。”

  “怎么借用?”

  “给那个私营工厂转让夹心机的事,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吧?”吉安问,“要是你拿到这么一大笔钱,你会放在家里吃灰吗?”

  “不会啊,肯定得存银行吃利息呀!”

  “所以啊,我觉得咱爸密下钱不太可能,倒是有可能借用咱们的钱吃利息。”

  兄弟俩心里都有些不确定,次日趁着宋专员去上班的时候,他们偷摸进了书房。

  他们家除了外面的两道门锁,室内基本不上锁,包括宋恂的书房。

  一是宋恂不带什么重要文件回家,二是因为他兜里那点钱也并不需要兴师动众地锁起来。

  所以,双胞胎兄弟很快就锁定了写字台的抽屉。

  宋专员但凡有点啥重要东西,都是随手放在这里的。

  他们甚至都不需要费劲翻找,刚一拉开抽屉,就看到一张贴边立着的存折。

  “这存折里的钱肯定是咱俩的。”延安笃定地说,“咱爸根本就没有存折!”

  吉安将这张建设银行的定期存折翻开,金额一栏明晃晃地写着“伍仟圆整”,年利率是8.2%,定存三个月。

  兄弟俩:“::::::”

  “他还真用咱们的钱吃利息啦?”延安快速计算了一下,“三个月下来,有一百多块呢!”

  吉安将存折重新放回去,叹口气说:“算了,反正也快到期了,就让他存着吧。他不存的话,放在家里也是损失一百块。”

  他俩谁也没跟亲爹提存折这一茬,默许了老父亲占儿子便宜的行为。

  两人一边上学,一边数着存折到期的日子。

  按照他俩的想法,只要存折到期了,宋恂自然会将五千块还给他们。

  然而,宋专员就像失忆了一般,到期一个礼拜后,仍没有将钱还给儿子的意思。

  这天是周末,大娃二娃刚从科技馆参加完劳教回来,便见到宋恂骑着自行车从院子里出来。

  偷偷摸摸在周末出门,不带秘书和司机,还骑着自行车……

  兄弟俩当下便觉得对方这是要去银行取钱了。

  “爸,你干嘛去?”延安明知故问。

  “出去转转。”宋恂看一眼手表说,“厨房里有包子,你俩饿了就先垫垫肚子,等我下午回来,带你俩下馆子去。”

  他这段时间一直忙工作,儿子回来上学他都没时间管,吉安之前在北京得了新秀杯的亚军,他也没表示过。所以宋恂打算趁着今天有空,带他们出去吃点好的。

  而两兄弟心里想的却是,你赚了一百块利息呢,确实得请我们下一次馆子!

  “我们跟你一起去吧,免得来回折腾了。”吉安去干爹家借了两辆自行车,想跟着他爸一起去。

  他爸开的存折是建行的,最近建行刚发行了年利率11.34%的金融债券,他俩打算把五千块全部买成这个债券,比定期存款的收益高一些。

  “那就一起去吧。”宋恂答应得挺痛快。

  爷仨骑着自行车,跑了两三公里,途经一个建设银行的时候,宋恂并没有停车。

  延安心想,他爹也真够可以的,偷摸存个五千块,居然还要找个离家最远的营业部。

  三人一路骑到火车站,宋恂才停下来。

  这明显就不是来取钱的呀!

  “爸,你今天到底来干嘛的呀?”延安问。

  “这段时间地区一直在处理民工返乡的问题,我过来看看执行情况。”宋恂花了一毛五,将三辆自行车存好,便带着儿子往火车站的广场上走。

  双胞胎在新闻上已经看到了全国几百万农民工进城潮的新闻,爸爸就是因为这件事被提前召回海浦的。

  “爸,这个工作你们还没处理完呢?”

  “大致已经收尾了,咱们这边南下和北上的农民工不算太多,能劝的都已经劝回去了。”

  吉安望着人来人往的广场说:“我听我姥姥说,以前的农民哪怕是饿肚子晒太阳,也不愿意离开土地,闯关东和走西口都是万不得已的选择。那会儿那么难都舍不得故土,现在日子相对好过了,怎么就非要出来当盲流呢?”

  社会上对这些没有工作盲目流动的人口,统称为盲流。

  “他们这种流动绝不是过去所说的盲流,而是带有商品经济特点的流动。”宋恂带着他们穿过人群,低声说,“往好的方面想,这是咱们国家第一次出现主动的,以赚钱为目的的大规模农民流动,也算是历史性的进步吧。”

  他走到一队扛着尿素袋子,提着锄头铁锹的民工跟前,跟最前面带头的人搭话。

  “老哥,你们这队人是要去哪儿打工的?”宋恂掏出烟盒给附近的几人散烟。

  打头的队长接过烟闻了闻说:“看你打扮得像个文化人,居然跟我们抽一样的烟?”

  “能抽得起大生产,那你这日子应该过的不错呀!我老丈人也是农村的,还在抽旱烟呢。”宋恂蹲在他们旁边的台阶上问,“家里的日子不错吧?农村搞点家庭副业也能赚些钱,怎么还要去外面打工呢?”

  “干副业也得有钱才能干呀!”队长用粗糙地手指夹着烟,猛吸两口,“这大生产也不是随时能抽到的。就拿我家来说吧,全家八口人,只有我跟儿子两个壮劳力,去年闹旱,秋天打下来的粮食根本不够吃一年的。粮食都不够吃,哪有钱办副业?”

  “那你们要去哪里打工啊?去了就能赚到钱么?”

  “去北京!首都肯定有钱赚呀!”队长咧嘴笑道,“我们有个同乡就是在北京干活的,听说苦脏累的活人家城里人干不了,我们去了以后可以去那个什么市政工程局帮忙修立交桥,还可以去纺织厂做挡车工。反正有活干就行。”

  “叔,你们还是别去北京了。”延安蹲在旁边说,“我们刚从北京回来,那边已经不让任何单位招收农民工了,现在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你们去了也找不到活。”

  “真的?”

  “嗯,”宋恂摩挲着烟盒说,“北京和广东都没有工作了,咱们这些人去了也是白跑一趟,还浪费了车票钱。各乡镇应该已经通知了吧?你们乡里没向大家宣传过外面的情况吗?”

  “讲、讲了,我以为那是忽悠人的呢!”队长蹙眉挠挠头皮说,“这可咋办,我把兄弟们带出来,车票都买了。”

  “车票可以退的,你们有多少张车票啊?”吉安站起来说,“派个人跟我走,我带你们去退票。”

  “晚上就要发车了,人家能给退么?”

  “能退,地区行署做了规定,”宋恂颔首说,“返乡农民工的车票可以全额退款。”

  队长瞥一眼宋恂,问:“兄弟,你是捧铁饭碗的吧?”

  “嗯,我在行署办公室上班,对各方面的消息还算灵通。”

  “我就说嘛,看你的样子就是当干部的!”队长想在他肩上拍一拍,想起什么,又尴尬地收回手,“既然暂时去不了首都了,那就把车票退了吧,回去以后再想想其他办法。”

  宋恂让两个儿子帮这些老乡去退火车票,自己留下继续聊天。

  “其实想要打工的话,没有必要非得跑去那么远,咱们海浦马上也要修路修立交桥了,到时候用工的机会多得是。”他笑着问,“老哥,你们是哪个县的?”

  “定山县的。”

  “哦,那边纺织厂也挺多的,你们去纺织厂当挡车工也是一样的。”宋恂指了指他们的锄头和铁锹,“听说你们那边要开辟山区水电资源,兴修水库和水电站了,到时候肯定是要招聘大量劳力的。在家门口做工,平时回家也方便,不比去大城市强吗?”

  “这些消息也就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干部知道,像我们这些老农民到哪里知道去呀?人家说大城市好赚钱,那我们就去大城市呗。”

  “咱们城里和县里,都有劳务市场,你们下次再想找工作,可以去劳务市场找。”宋恂将一盒烟都递给他说,“各乡镇马上也会及时公布劳务需求信息,你们去乡里办事的时候,顺便去乡政府的公告栏里瞅一瞅,兴许就找到新工作了。”

  宋恂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白灰,笑道:“海浦本地的用工量已经很大了,咱们农民工既然不怕吃苦,那就来市区搞建设。等到赚了钱,还可以回家办点副业,咱们这边旅游发展得好,正在鼓励农民从事农村庭院商品经济,只要是在农村有房子的,家家都可以干。”

  队长的眼睛一亮,确认道:“真的家家都能干?”

  “真的。”宋恂笑了笑,“具体要求你们去各自的乡里问一问,这对大家伙是好事,老哥你回去也帮乡里宣传宣传!”

  *

  宋恂在海浦火车站给农民工们宣讲回乡政策,而千里之外的北京火车站,也迎来了海浦的一行人。

  项英雄和项远洋一人扛着一个大背包,走在女大款苗玉兰的身后。

  “哎,你看你穿得这邋遢样!”走出火车站以后,苗玉兰带着两个土包子去坐公共汽车,“让你穿得好看点,你偏不听,我都不想跟你走一块儿了!”

  “我要是啥也不背,肯定也穿得贼光鲜!”项英雄抹了一把汗。

  他家这个老婆子真是能嘚瑟。

  临下火车前,还换上了皮夹克和体型裤,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冻着。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你要是穿得邋里邋遢的,人家报社都不让你进门!”苗玉兰叮嘱道,“一会儿去了小毛那,你赶紧换身干净衣裳,知道不?”

  她这次是专门来北京做广告的。

  上次延安劝她在报纸上打打广告,把产品卖到全国。

  她回家思来想去,想了三个月,终于痛下决心打广告了!

  不过,她没考虑省内的报纸,要打就打效果最好的!

  来北京,打八千块一次的那种广告!

  打十次!

  以防通货膨胀,广告费涨价,她背了十万块钱呢!

  项远洋肩上扛着两个麻袋,里面装的都是他娘给他妹子带的海货,这会儿他已经被累得直喘粗气了。

  在公共汽车站等车的时候,项远洋瞟见对面竖着一个亚运会的广告牌。xiumb.com

  “娘,吉安他俩就是给这个亚运会捐的钱吧?捐了一千五呢!”

  双胞胎兄弟虽然没正式接受采访,但是两人捐了一千五的事,还是被大嘴巴宋延安在亲戚间宣扬开了。

  “对,就是这个!”苗玉兰眯着眼睛瞧了瞧说,“听说全北京都在捐款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乘车去闺女家的一路上,看着一个个广告牌上亚运会的字样,苗玉兰有点相信了,北京人民可能都在捐款。

  等到晚上,跟闺女聊过以后,她就更确信了,办亚运会还真是件大事。

  “现在还缺多少钱呀?”苗玉兰问。

  “好几亿呢,每天工程消耗一百来万。”项小羽摊手。

  “我滴乖乖,这么多钱!”

  “嗯,反正就是每人捐一点呗,像我这样拿死工资的,捐一个月工资支援一下。”项小羽剥着橘子说,“有的华侨和港商捐得多,上千万的都有。不过,老百姓嘛,少捐点表表心意就行了。我现在听说的,普通老百姓中捐款最多的是一个出租车司机,捐了十万!”

  ……

  被亚运捐款的极高热度影响,第二天临出门前,苗玉兰改了主意。

  她不想去报社打广告了,她打算把这十万块广告费捐了!

  “老婆子,你可想好了啊,这是十万块钱!不是十块钱!”项英雄抽烟的手都有点抖。

  他家虽然富裕了,但也没富到挥金如土的地步,这十万块钱是他俩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流动资金。

  专门用来打广告的。

  “想好了,就捐给亚运会!”苗玉兰豁出去似的说,“反正咱家的产品就算不打广告也能卖出去,先紧着亚运会用钱!”

  项英雄父子不知道应该说啥好。

  只觉得这老太太疯了。

  “娘,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吧?打广告的事不着急,反正咱们还没买返程的火车票呢。”项远洋劝道。

  “没啥可想的,”苗玉兰摆手说,“咱们打广告不就是为了上报纸吗?我捐这么多钱给亚运会,人家亚运会肯定得让报纸报道我吧?这跟打广告的效果是一样的!同样是上报纸和花钱,我宁愿把钱捐给亚运会,给国家出一份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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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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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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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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