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正式在电台工作以后,每月将近四十块的工资,基本可以满足她对物质生活的需求。因此,婚后生活还算安逸顺遂的项小羽,开始追求起内心体验和精神享受了。
最直接的表现形式就是,她给宋恂写了半个月的日记式小情书,并向对方提出了要求。
宋恂餍足得昏昏欲睡,听到媳妇的要求后,勉强眯缝着眼睛问:“后面那半本空白页都是给我留的?”
“哈哈,不是,”项小羽赶紧趴到他枕边澄清,“不强制要求!这个本子由咱们共同所有共同使用,偶尔记录分享一下彼此的心情。如此一来,咱们就可以在精神层面上经常沟通交流啦!”
宋恂闭着眼睛点头,声音含混地答应:“行。不过,得等多耶娜歌舞团离开以后再开始,这两天太忙了。”
项小羽并不着急,痛快地“哎”了一声,而后有些好奇地问:“那个歌舞团的节目好看嘛?他们都要表演什么啊?”
“彩排效果挺好的,”宋恂翻个身说,“明天入场的时候,会发节目单,到时候你自己看吧。”
不止项小羽期待好奇,县委家属院里收到了演出门票的家属们,都对这场外国人的歌舞演出报以极高的期望。
演出在下午六点开始,大家下了班后匆匆填饱肚子,就赶去大院门口集合,统一搭乘县委特意安排的大卡车,前往市里。
“也不知道你爹那个老头子能不能照顾好吉安和延安。”苗玉兰坐进卡车车厢以后,还在不放心地嘀咕。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项英雄将小儿子放进水桶里带上渔船的黑历史。
“不是你把他叫来的嘛,有什么不放心的!”项小羽帮她娘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发夹说,“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今天痛快的享受一把,男人和孩子什么的就别惦记了!”
苗玉兰点点头,又抬手去摸头上的发夹说:“要不还是别戴这玩意了,这是年轻人带的东西,我戴上以后都成老妖精了!”
为了遵循观看外国文艺演出的礼节,苗玉兰被闺女特意打扮了一番。
上身穿着与项小羽同款不同色的毛衣,下身是一件过膝的裙子。
她年纪大了,同款衣裳的上身效果当然没有项小羽这个年轻人好看。但是看到她今天的打扮后,无论是自家老头子,还是周围的邻里邻居,都没有吝啬夸赞。
“大姐,小羽帮你打扮得挺好,就这么捯饬!”顾芬芳坐在她身畔说,“人家外国的老太太还涂脂抹粉呢,打扮得比咱们还年轻!”
苗玉兰原本还不信她的话,可是来到海浦剧院后,刚检票进入大厅,她就看到一个浓妆艳抹的外国老太太带着几个人往后台的方向跑去。
她心下暗自称奇,那老太太看上去比她年纪还大呢,人家都能涂脂抹粉,她只是戴了一个风格年轻点的发夹,好像也算不得什么。
进入观众厅以后,大家按照门票上的座位号,各自散开。
距离演出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项小羽展开一份请柬样式的节目单,细细地研究今天的节目安排。
而从没进过这么大剧院的苗玉兰则坐在座椅里四处东张西望瞧热闹。
“小毛,你看那边的人是不是小吴?”苗玉兰用胳膊肘碰了碰闺女的手臂。
项小羽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到一个胖子正在往前排中间的座位挪,马上就要挪到他们这边了。
“两扇大腚一身膘,只看背影就可以确定是他了!”项小羽肯定地答。
这家伙去糕点厂工作以后,愈加膘肥体壮了
苗玉兰瞟一眼与吴科学一起落座的年轻女同志,在她耳边小声问:“小吴谈对象了嘛?”
“没听说。”项小羽摇头,“他被荣盛糕点厂派去市里当分厂的副厂长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她稍稍提高声音,喊了对方的名字。
吴科学闻声回望过来,见到项小羽母女,便惊喜地问:“苗婶,小羽,你们也来啦?宋恂呢?”
“他帮忙接待外宾呢,连正经坐下欣赏演出的时间都没有。”项小羽又冲他旁边的女同志客气地笑了笑。
吴科学赶紧给她们正式介绍:“苗婶,这是我对象,钟卉。”
苗玉兰如今最关心的就是年轻人的婚姻大事,虽然家里还有两个不省心的儿女至今未婚,但是不妨碍她替小吴找到对象而感到高兴。
吴科学比宋恂还大两岁,是正经的大龄未婚男青年,在他们这边找个对象结婚,也算是彻底扎根了。
只不过……
看清了小吴对象的相貌后,苗玉兰又不禁在心中感慨,果然是痴汉偏骑骏马走,巧妻常伴拙夫眠,人家姑娘长得白白嫩嫩,又文静水灵,怎么就瞧中了吴科学这个胖墩墩呢?
双方闲聊了一阵,项小羽对吴科学笑道:“原来咱们住得近,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没觉得什么,自打你去了市里工作以后,好几个月才能见上一面,我们还怪惦记你的。”
这会儿观众厅里的灯光渐次熄灭,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开始介绍多耶娜歌舞团的情况了,吴科学语速极快地说:“你们不是搬去县城了嘛,这回咱们之间走动起来就方便多了。正好我有事想找你家宋主任商量,改天我到县城找你们去。”
*
吴科学说话算话,隔了没几天就提着两盒子新出炉的糕点和两罐奶粉,登了宋恂的家门。
彼时多耶娜歌舞团已经圆满完成文化交流任务,顺利离开了海浦市,南湾外事办的一干人重新返回县里,身体和精神都放松了下来。
宋恂这两天都是按时下班的,吴科学带着东西进门时,他正将摇床挪到院子里摆好,让两个在屋里呆不住的臭小子,到院子里放风。
“看干爹给你们带啥来了!”自封干爹的吴科学将手上的两罐子奶粉在小哥俩跟前晃了晃。
然后在不知老大还是老二的小脑袋上手欠地摸了一把。
延安这两天刚学会坐着,能勉强靠坐一两分钟,这会儿刚被他爹裹得像颗球似的,在摇床里摆好姿势,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胖子推了一把,于是,前后摇摆几次后,还是没能稳住,一头扎进了厚褥子里。Χiυmъ.cοΜ
这娃先是怔愣两秒,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后,瘪着嘴就呜呜哭了起来。
吴科学:“……”
他也没使劲啊,这孩子咋还碰瓷呢!
宋恂将哭唧唧的延安扶起来重新坐好,又给他塞了一个布老虎攥着,才勉强歇了哭声。
他将两个孩子交给了丈母娘,便招呼吴科学进堂屋。
“听小羽说,你谈了个对象?”宋恂将吃的喝的往他跟前一堆,让他自便,就问起了正事。
“嘿嘿,谈了有小半年了,”吴科学不客气地拿过一只鸭梨啃了一口,语气难得带了点忸怩,“我前段时间刚去她家见了她父母哥嫂,那天去看演出的门票就是她家给的。”
宋恂来了些兴趣问:“你这未来老泰山还有些来头啊?”
多耶娜歌舞团的演出门票可不好弄。
“还行吧,以前在市财政局当过副局长,不过现在已经退了不管事。”吴科学一面介绍对象家里的情况,一面掏出一个花手绢擦脸上的汗。
宋恂瞟一眼那个花手绢,肚子里憋着笑。
这个胖子向来不拘小节,在瑶水村的时候,他的棉被就是一床棉胎,连个背面都懒得缝。手绢就更不可能有了,出了汗就撩起身前的背心随手一抹,从没这么讲究过。
“你这对象找得挺好的,花手绢都给你预备上了。”宋恂笑着夸赞。
吴科学有点不好意思,故作洒脱地说:“哎,咱现在好歹也是个厂长了,虽然只是副的,但该注意还是得注意的,得讲究一点啦!”
“挺好,早该有个人管你了。”
吴科学嘿嘿笑了两声,就提起了他这次来找宋恂要商量的事。
“我这里有个赚钱的门路,你有没有兴趣?咱们合伙一起搞?”
宋恂挑眉问:“你现在工资不少吧?缺钱了?”
“你是知道我的,以前的大多数工资都花在吃喝上了,没存下什么家底。”吴科学在肚子的肥膘上拍了拍说,“但这不是要娶媳妇了嘛,不得不提早准备呀!”
宋恂娶媳妇的阵仗是他亲眼见过的,娶个农村媳妇都花了那么多钱,那娶城里姑娘要花的钱就更没边儿了。
“我现在住的房子是单位给租的,勉强算是有个房,但是城里还讲究三转一响和三十六条腿呢,再加上彩礼钱,你算算这得多少!”
“你什么时候结婚?彩礼钱还差多少?要不我先借你点。”
宋恂对他所说的赚钱门路并不抱什么期望。在当前的大环境下,几乎没有个体经济的生存土壤,他要是想赚到足够办婚礼的钱,多半是要搞投机倒把了。
“哪有借钱结婚的!”吴科学说,“结婚前借了钱,婚后不得让媳妇跟我一起还嘛,那不是骗婚嘛!咱不能干这个!”
宋恂心说,那也比投机倒把被人抓住强吧。
他们都是公职人员,沾上这个事,没被发现时怎么都行,但是一经发现就是开除公职的下场。
“你先听听是啥生意,再下结论嘛。”吴科学看出他有拒绝合伙的苗头,赶紧说,“我有门路能从兴安岭弄到人参和林蛙油,他们那边卖不上价,没有咱们这边价格高。这玩意是计划外的,算是稀缺中药材,运到咱们这里以后,转手就能翻一番。”
宋恂蹙眉问:“公职人员参与投机倒把是什么后果,你不会不知道吧?”
“嘿嘿,我办事你放心!投机倒把的事,我也不敢干!”吴科学的小眼睛晶亮,白胖的脸蛋上带着几分得意,“我有渠道可以光明正大地卖出去!”
“?”
“你知道我对象是干啥的不?”
“想说你就痛快点,要不就别说了。”
吴科学嘻嘻笑:“咋这点耐心也没有呢!我这个对象在市国营第三药店上班,是药店的售货员!”
“你想把人参和林蛙油卖给药店?”
“对,他们药店有中药房,常年收购中药材。”
“既然是从兴安岭弄来的,数量应该不少吧?这些人参的来源,你怎么跟人家解释?”
“人参又不是萝卜,哪有那么多的人参呀!这玩意挺贵的,尤其是年份久的就更贵了,我手头这点钱也就能买来一两根有些年头的人参。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祖传的,或者在山里碰上的。反正也没人会揪着人参来源不放。”
吴科学对此信心满满,毕竟还有他对象这个药店内部员工在呢,将人参和林蛙油顺利出手并不难。
正规渠道的价格肯定要比黑市低的,不过安全无隐患,能让人买个安心。
“给你提供货源的那个人可靠么?”宋恂不放心地问。
吴科学拍了拍胸脯说:“我老吴办事,除了船厂告状那次,什么时候出过岔子?”
不过,只那一次就让他们伤筋动骨了,不然他们俩现在还在省城的船厂工作呢。
宋恂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他可以信任吴科学,却无法相信一个未曾谋面的人。
“你办这件事需要多少钱?”
“先凑个七百块吧,咱俩一人一半,我出渠道和三百块,你出四百就行。”吴科学的本钱不多,如今他的口袋里满打满算也只有三百多块钱。
就等着用这三百块,钱生钱,赚出娶媳妇的花用呢。
“合伙就算了,你要是实在想赚这笔钱,缺多少钱我先借给你。”宋恂掂了掂手上的茶缸说,“你着急结婚,用钱的地方也多。如果再将赚的钱分我一半,什么时候才能攒够彩礼?”
“一下子借我这么多钱,你媳妇能乐意呀?”吴科学不太相信他能一次性借给自己这么多钱。
他早就听说了,宋恂家的财政大权在项小羽手里。他的工资全都要上交给项小羽,然后再从人家手里领每个月的零花钱。
他当初还因为这件事暗自嘲笑了对方好久。
单身潇洒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借钱应该是没问题的。”宋恂慢悠悠地说,“但要是合伙赚钱,那就不一定能从她手里抠出钱来了。”
“我这个路子肯定赚钱,她有啥不乐意的?”
宋恂呵呵一笑:“到时候她肯定会从货源到出货地点,通通给你盘问个底儿掉。她现在是我们家的会计,不问清楚细节,她是绝不可能将款子放出来的。项远航是她亲哥,想从她手里抠点钱出来,还来回跑了三四趟呢。你自己掂量吧。”
“那,那我借点?”
宋恂起身去院子里,将在隔壁跟甄秀英聊天的项小羽喊了回来。
用吴科学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跟她商量:“老吴要结婚了,彩礼钱不凑手,咱们先借他四百!”
项小羽二话没说,恭喜了吴科学一番,就回屋捧着钱匣子数钱去了。
不过,她却在心里打定了主意,等吴胖子走了以后,得仔细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才不信吴科学会为了结婚,开口跟人借钱呢!
吴科学给宋恂竖起一个大拇指,笑眯眯道:“要是我那生意赚钱了,这四百块就当是你入股的,等我娶上媳妇以后,按期给你分红。要是赔了,就当是我跟你借的,一年以后还你。”
“这钱就是借你的!你要是不凑手也不用着急还,什么时候有了钱再还也一样。”
宋恂估摸着他那个生意八成是要赚钱的,但是他并不想跟朋友合伙做这种生意。
*
将钱借给吴科学后,隔日就是礼拜天,宋恂夫妻俩决定去东泽农场探望一下老宋和孟团长。
县里的环境没有公社那边宽松,大会小会尤其是学习会几乎每天不断,东泽农场那些人的身份都比较敏感,所以,宋恂来了县城以后,还一次都没去农场探望过。
前几天收到的小情书,对宋恂的触动还是很大的,无论外部环境怎么样,确实需要找时间去农场看看父母了。
“快来帮我拉一下拉链!”背包被塞得拉不上拉链,项小羽正骑在背包上用腿死死夹住,招呼宋恂过来帮忙。
“不用带这么多东西,你前两天不是才寄了包裹吗?”宋恂目测了一下两片拉链的距离,为了避免将背包撑破了,他没动手。
“邮局走的慢,现在肯定还没收到呢,咱们好不容易去一次,当然不能空着手。”项小羽认命地将东西掏出来,分成两个袋子,又建议道,“要不还是我自己去吧?”
以前在生产队和公社,宋恂的目标不大,偷摸去农场看看也没人管,可是县里的环境完全不一样,他们县委办还有个爱搞小动作的“媒主任”邱大为,整天盯着县委各家的动静。
项小羽总怕宋恂在媒主任那里吃亏。
“没事,咱们就说是回生产队探亲的,没人管。”宋恂最后将五斤大米塞进袋子里,“再说,咱俩是两口子,要是真有人想在这上面做文章,总能抓住小辫子。快走吧!”
两人早上出门,抵达东泽农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今天农场门口的气氛,明显与前几次来的时候不太一样。
宋恂和项小羽提着包裹,隐在距离大门不远的一片小树林里,注意着门口两辆军用吉普车的动静。
“是不是又有人被送过来了?”项小羽心里有点害怕,不由凑近宋恂用气声问。
宋恂摇头。
“老宋那会儿是好几个人一起搭着一辆拖拉机被送来的,没有坐吉普车的待遇。”
“那他们是怎么回事?”
宋恂也说不好。
今天是礼拜天,来农场探望亲人的家属还有好几个,这会儿没人上前要求民兵通报,都离得远远的,安静关注着吉普车的动静。
就在项小羽站得脚都有点发麻时,农场的大铁门突然从里面缓缓打开。几个干部模样的人簇拥着一个身形高大消瘦,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那中年人与农场的严主任握了握手,就转身进了其中一辆吉普车。
两辆吉普车一前一后向着通往县城的路蜿蜒而去,身后是土路上扬起的尘土。宋恂的目光穿过尘雾,又看到那两扇大铁门缓缓闭合了。
项小羽扯了扯他的衣袖问:“刚才那个人是被解放了?”
“也许吧。”宋恂心里没来由地多了一些盼头。
今天来探望的亲友比较多,宋恂二人在门口又等了一个小时,才轮到他们。
老宋和孟玉裁还在地里上工,被喊来见儿子媳妇时,裤子上鞋上全是土,虽然瘦了不少,但两人看上去都很有精气神。
老宋的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笑。
时间紧张,孟玉裁也没说那些客套话,赶紧问了自家两个大孙子的情况。
她跟老宋不同,宋恺结婚早,儿女都有了,老宋早就是当过爷爷的人了。
然而,她虽是人家名义上的奶奶,可是宋恺跟她不亲,连带着那两个孩子跟她也不怎么亲近。
吉安和延安的出生,让她还不到四十五岁就真正意义上地当了奶奶,不过,孟玉裁对这个新身份适应得相当良好。
接过儿媳妇递过来的相片,就稀罕得不肯撒手。
老宋凑过来想要一起看看,还被她一扭身躲了过去。
项小羽跟婆婆说着两个孩子的情况,吃喝拉撒事无巨细。
听说两个孩子已经可以坐起来了,孟玉裁喜得眉开眼笑,又再次拉着儿媳妇叮嘱,最近两年先不要生孩子,养几年再说。
宋恂留婆媳俩说话,自己则跟老宋提起了刚才在农场门口碰到的事。
“那个人……”宋恂也不知道怎么问才好,说到一半又顿住了。
不过,老宋却挺高兴,在自己的寸头上划拉一把说:“那是小孙,我们都在一个生产小队里劳动,那些人就是来接他的,他今天正式归队了!”
有人能归队是好事,为他们这些被留在原地的人带来了一线希望。
“前两天,住在我们隔壁的老李也收到了归队的消息。”宋成钧乐呵呵指向桌上的一口铝锅说,“老李一高兴,把吃饭的家什都送给我们了!”
宋恂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那你跟我妈,有没有可能也……”
宋成钧与不远处的媳妇对视一眼,含糊地说:“谨慎乐观吧。”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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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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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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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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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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