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若是在军营中,他早下令把顶撞的人拖下去杖责了,因为现在在家里,这又是自己儿子,他忍了又忍:“不用你来教为父怎么做事,我自有分寸。下去吧。”
裴战还想说什么,裴洛书不耐烦又喝了声:“让你下去!”
他只能转身,将怒气撒在房门上,出去时候狠狠甩了下门。
裴洛书气得心口疼,坐在书房里连呼三声逆子。
赵慕凌和谢景轩坐在裴家屋顶,面面相觑,没有说话,可内心是有所收获的。看样子,她从裴家切入是对的,裴家这对父子现在已经势同水火,只要随便添块柴,就会烧起来。
“你猜,裴战知道当年的事情吗?”回去的路上,赵慕凌问谢景轩。
谢景轩也没把握:“不过裴战看来和他爹不同,是个有是非观的人,如果他知道当年的事情,未必会站在他爹那边。”
“那就成了。”赵慕凌停住脚步,“既然如此,我们离真相就只差一步了。”
“你的意思是?”
“与其被动求索,不如引蛇出洞。”
裴战这两天因为心情郁闷,便直接在新军训练营住着不回家了,免得和父亲再起冲突。新兵本就难训,偏生朝廷削减待遇的消息又传进军营,有人更是不嫌事大地将矛头引到他身上,指出是裴洛书向皇上提议的此事,让他一时间在新兵之中威严扫地。
今晚他吃饭的时候无意喝了一个新兵一句,顿时群情激愤,差点闹得不可开交。幸好副将及时出来解围,安抚了那些新兵几句,这才缓解了局势。
他一腔烦闷回到自己帐篷,便发现帐篷里有人来过。桌上镇纸下压着张纸条。
“子时东边大树,有事求见。”
没有落款,也不知是何人所为。他本不打算当回事,可转念一想,来人能潜入军营不为人所知,若不查清楚,岂不等于给自己留下祸患?
于是子时,他依约到军营外东边的大树下,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一个人影。
“是谁,竟然敢这么戏弄我?”他一边说一边往回走,刚迈出两步,树上掉下来一个包裹,砸在沙地里发出不小的声响。
他狐疑地盯了会儿,确定周围没人才走过去把包裹打开。里头放着一些弓箭、断刃的兵器,均有些残缺老旧,也不知包裹的主人为何要收藏这堆破烂。
除此之外,里头还夹着另一封信。
信上说,当年西燕被灭是裴洛书所为,这些兵器便是当年战后留在西燕将士和百姓身上的,冤有头债有主,这笔账,迟早会有人来算。
裴战看完信,愣神了几秒,才将那些弓箭和断刃拿起来端详。其实东齐的正规军所佩戴的刀剑和弓箭上,都会有各将帅的印记。就比如父亲所率领的镇北军,武器上会有一个北字。这是为了凝聚军心,壮大军威。m.χIùmЬ.CǒM
可这些兵器上却没有任何字样。
他第一反应便是有人栽赃嫁祸,想对父亲不利。可想想又觉得不对,如果这是栽赃嫁祸,那个人为何不干脆伪造镇北军的印记。而且他为何要把这些给他看?明知他是裴洛书的亲生儿子,这不是白费心思吗?
他弄不懂来人的想法,只能把那个包裹捡起来,拿回营帐参详。
他从军不少年头,大大小小的战役都参加过,对兵器自是很熟悉。这些剑和羽箭,从制式规格来看,都很普通,任何人都可以造出来,并无什么特别的。
可奇怪的就是这一点。这个人把包袱扔在树下,告诉他,这是当年西燕将士被杀时敌人所用的兵器,可如果他没记错,当年西燕被灭后,大凉皇帝曾经派使者带着相关证据到各国求见皇帝,共同参详这幕后的黑手,父亲回家后告诉他,那些兵器虽无印记,可从制造工艺来看,应当是大凉的无疑。
可怜西燕一介小国,犹如蝼蚁,别灭也不过一夜之间的事情,还没人知晓便亡国了。大凉由始至终都不承认事情是他们干的,可因为证据是在大凉接管西燕后由大凉皇帝提供的,众国面上虽配合,心里实际根本不信跟大凉无关,而是早就认定了凶手。
他也不例外。
可现在他看到这些东西,才觉得有蹊跷。如果这个神秘人是想调拨离间,为什么不用更加有说服力的证据呢?哪怕是伪造一个,也比眼前这些要有效果吧?
难道说,这些东西是真的?那这封信……
他忽然不安起来,又想起西燕被灭的时候,父亲的确恰好不在锦城。当时那段时间,父亲有些古怪,时常进宫与皇上谈话。他只以为父亲是为了军营建设的事情去上谏,也没有多留心。后来有一天,父亲突然让人传来消息,说是有事暂不回家,一离开便是好几天。待他再出现的时候,消息也跟着传来,西燕就已经灭了。
他知道不该怀疑父亲,也知道神秘人此时来找他必定不安好心,可他克制不住内心想探寻真相的冲动。他不相信,不相信父亲会做这件事。
即便父亲这两年变得陌生,变得不像他从前敬仰的那位忠君爱国的父亲,可再怎样,他也不可能无端端灭了西燕啊。
裴战内心天平自然是偏向自己父亲的,所以才更要去问个清楚。他甚至根本没考虑过,如果这件事真是父亲做的,他要如何面对。因为这个可能性在他心里压根就不存在。
天一亮,他便迫不及待地从马厩里牵了马,而后策马往家赶。
在他的身影离开视线后,赵慕凌和谢景轩从草丛中走出来,面上不约而同露出微笑。
“看来,我没有看错裴战。”谢景轩略带欣慰,“他和他爹到底是不一样。”
赵慕凌却突发后忧:“可我看他那焦急的样子,似乎根本不信裴洛书会做出这种事情。”
“信与不信,我想,等他和裴洛书见面了,一切就会真相大白了。”
谢景轩说着,拉起她的手:“等了这么久,就等这一刻。我们别耽误了,跟上去吧。”
他早在这附近备了两匹马,追着裴战去锦城。裴洛书每日还需参加早朝,下朝回家的时辰大约是巳时。他们回到锦城,刚好见裴洛书下马走进将军府,而裴战已经早一步到家了。
谢景轩朝她使了个眼色,两人轻车熟路地翻进将军府,沿着屋顶回到裴洛书的书房。赵慕凌掀开屋顶的瓦片,果然见裴战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裴洛书一进书房,见到的就是儿子来回走动,心急如焚的样子。那天争吵后裴战直接回军营,几天没出现,让裴洛书面上无光,他本还生着气,可现在看他主动回来,还在书房等自己,内心的气也消了大半。
毕竟是父子,哪有隔夜仇。
便放缓了口气:“怎么那么早回来?军营那边不用你操心了吗?”
裴战站定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父亲。裴洛书见他这样子,内心莫名涌起些不祥预感,还没说话,他已经冲过来:“爹,儿子要问您一件事,请您据实相告。”
裴洛书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被他挑起来,这个逆子!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你这是什么口气?又想跟我吵架了吗?”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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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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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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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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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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