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顾朝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了,当她表明了自己的意图,就算是个谎言,对方也会想要抓住。他在沼泽里沉沦了好久,而安仪就是救他的绳索。
“那你为什么要吻我?”顾朝执着的不肯放下自己的问题,目光执拗的回视。
“我们一定要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吗?你难道一点也不介意自己浑身发臭?就算是我拜托你好了,赶紧洗澡洗头好吗?”安仪不耐烦的挥手,眼神故作闪躲,让她看起来像是害羞和逃避。毕竟她不能说,小说里的霸道总裁都是这么对无理取闹的女主角的。
看到安仪害羞的表情,顾朝觉得心情愉悦。就好像包裹着自己的厚重蛋壳碎裂出一条缝隙,从缝隙里渗出温暖的阳光。他以为自己从失败的那天起,人生就彻底变成黑暗。安仪的行为对他来说,就像一个变数,也许他不该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
“好,我们把这个问题推迟一些。我的腿不方便,你来扶我。”安仪双手环胸的戒备状态,让他觉得碍眼。安仪皱着眉头将顾朝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扶着他往地下停车场电梯的方向走去。
看到她一脸不耐烦的表情,顾朝故意把身体的重量压向她。既然对方伸出了手,他就不会放开。要么自己被拉到光明之中,要么……顾朝看着安仪的侧脸,双眸深沉坚定。
要么,我就把你也拉到黑暗里。
回到家,安仪先是用保鲜膜帮顾朝绑住了胳膊和腿,防止他的伤口碰到水。为他准备了换洗衣物,放在浴室外,安仪趁着顾朝去浴室洗漱的时间,这才去重新包扎自己开裂的伤口。只是这次,她不敢走远了,直接就在顾朝的房间里,以防对方再次趁她不注意溜了出去。
顾朝的澡洗了大约一个小时,因为想到了安仪的话,说他不修边幅,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恶臭。他打了三遍沐浴露,确定自己的身上只有沐浴露的味道,再也没有其他的气息的时候,才放过被搓的通红的皮肤。
洗脸的时候,他又想到安仪蜻蜓点水的那个吻,手指从唇上摸过,仿佛上面还留着余温。不过,那几乎不像是一个吻,反倒像不经意的碰撞。只是嘴唇贴着嘴唇,并不温柔,带着一股将他的头盖骨压碎的重量。
顾朝从浴室出来,换上了安仪为他准备的衣服,一瘸一拐的走到卧室里。
安仪已经给自己重新换了纱布,原本的那块在和顾朝争执的时候,被血渗透了。她重新上了药,现在整个掌心又痛又烫,甚至能感觉到经脉隐隐的跳动。
听到开门的声音,安仪抬起头,双眼快速闪过一丝惊艳。
焕然一新的顾朝,穿着一件灰色的睡袍,显得身材挺拔修长。他剃了胡子,气质看起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脸颊在最近的消磨中变得有些消瘦。
不过,沐浴后的水汽里,他浅褐色的桃花眼,遮在几缕湿漉漉发丝中,宛如水洗一般。薄唇微微轻抿,泛着几丝淡淡的白釉般的色泽,俊逸的双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xiumb.com
虽然安仪也见过不少外貌出色的男人,但是顾朝有了前后对比出来的反差,给人的震撼就更加十足。顾朝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不安的心脏也恢复平静。他刚刚还在担心,毕竟在这之前,安仪几乎是把他贬的一文不值。
“你的头发长得太长了,需要我帮你修剪一下吗?”窗外夜色正浓,四下静悄悄的,安仪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身体的原主是一个优秀的护工,事无巨细,样样精通。
“你要给我剪头发?”顾朝停下了擦拭头发的动作,不可思议的看着安仪。
“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安仪立马开口,她刚刚不过是为了打破沉默。
“你剪吧。”顾朝大概是最近酒精侵蚀了脑子,竟然听话的坐到安仪面前的椅子上。
安仪拿起他肩上搭的毛巾,盖在他的湿发上,轻轻的摩擦。头皮和毛巾摩擦,产生舒服的触感,让他这段时间一直不停疼痛的脑神经都得到了舒缓。顾朝闭上眼睛,享受着对方的抚弄。
密集的梳齿在他的头皮剐蹭,安仪小心的梳理着顾朝半长的头发。打结的地方,她都用手握着慢慢梳理开,一丝疼痛都没有让他感觉到。
过了一会,剪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在顾朝耳朵里响起。咔嚓咔嚓的噪声,毫无节奏且连绵不断。不知为何他没有觉得烦躁,反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逸。身子懒懒的,意识也是散漫无比,他一点也不想动。
游移的思想跟随着安仪不时触碰到他头皮的手指,还有她喷洒在他身上的呼吸而动。她的手很热很温暖,像极了小时候捧着他的脸的母亲的手。
她也给他剪过头发,但是剪完之后,他就被带去了理发店,然后被剃成了板寸。那是唯一一次,母亲给他剪头发。他还清楚的记得,剪完以后,母亲脸上露出的抱歉和拼命忍住了笑意的表情。她捧着他的脸,亲了又亲。他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像是早晨露水中开放的茉莉花。
但是安仪身上散发出来的是淡淡的药香和消毒水的气味。可能她的手离他较近,他能闻到一阵阵的碘酒和血腥的味道。
“你的手……”她掌心满是血迹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还非常清晰。那个伤口是他造成的,即使是无意,但他依然感到非常抱歉。
“已经上过药了。”
顾朝不放心转过身体,抓住安仪受伤的手,她的手掌上包裹着干净的纱布。
“我很抱歉,我当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只是小伤而已,很快就会愈合。若是心里的伤,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尤其是对于那些脆弱的人来讲,你说呢?”安仪的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情绪。她把顾朝的身体摆正,手上继续忙活起来。
“……”顾朝的心底感到一丝触动,他知道安仪说的是他。他的确是太过脆弱了,一击就倒。“虽然我很不想承认这一点。”
“我来这里以后,很少见到你这么清醒的时候,感觉像个有灵魂的人,而不是一个行尸走肉的躯壳。”
“或许我们可以继续讨论你为什么吻我?”
“ok,剪好了,你看一下。”安仪打断顾朝的问题,抽走他身上披着的毛巾,顺手将镜子递给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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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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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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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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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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