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在身前长跪不起的贾探春,王夫人眼中闪过犹疑之色。
她是万没想到,焦顺暗里一面追求薛姨妈,一面竟又这三丫头有所勾连,甚至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
倘若薛姨妈那边儿知道此事,也不知……
不,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
把跑偏了的思绪重新拉回来,王夫人开始思索这件事情对自己的利弊。
与探春预想中的不同,对于这个用姻亲,将焦顺与荣国府的利益深度捆绑的提议,王夫人起初并不十分的在意,毕竟昨儿她才和焦某人有过毫无隔阂的负距离接触,又何须再通过名义上的女儿,去间接的实现这一点?
不过细一琢磨之后,王夫人又觉得从长远来看,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更为保险。
毕竟……
她下意识抬手轻抚眼角的细纹,心下暗生惆怅。
说到底,自己早已经青春不在了,且与那焦顺之间,原就没什么感情基础可言,等到愈发人老珠黄之后,双方的亲密关系还能继续维持的下去吗?
即便是妹妹那边儿,等过几年只怕也……
毕竟焦顺今年只有二十岁,再过十年、二十年,依旧是男人最如日中天的好时候。
思及此处,她心中的天平便开始倾斜。
不过这其中横亘着一个问题。
那就是,自己与顺哥儿早已经是亲密无间的关系了,如果确如三丫头所言,他们两个暗里早已经私定终身,顺哥儿即便不对自己和盘托出,总也该拿出只言片语试探吧?
可王夫人仔细回想,却半点不记得焦顺曾在自己面前,主动提起过贾探春。
难道这丫头是在说谎?
可炮制这样十分容易拆穿,又会造成严重后果的谎言,于她又有什么好处?
思前想后,王夫人都难以参透其中的玄机。
不过好在她也不需要完全参透,既然探春已经把话放这儿了,自己回头找顺哥儿当面对质,是真是假不就一清二楚了?
想到这里,她缓缓坐回了罗汉床上,长吁了一口气道:「唉,真是冤孽,我还以为你们兄弟姐妹当中,你是最乖巧懂事的一个,谁成想……」
说到这里,言语转想严肃:「兹事体大,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就算,总要等我设法核实一番再做定夺——不过这件事你千万不要透露出去,不然影响到云丫头的婚事,就算我肯护着你,却也未必过的了老太太那一关。」
「女儿明白!」
听到王夫人要设法核实此事,贾探春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登时就落回了腹中。
当初的事情无疑是一柄双刃剑,就算焦顺如今没有娶自己过门的意思,也不敢轻易否决此事,若不然自己一旦抖落出来,那就是玉石俱焚的下场!
旋即她又恭敬的磕了个头,郑重许诺道:「只要太太肯玉成此事,女儿生生世世都忘不了您的恩德!」
「唉~」
见她如此坚定决绝,王夫人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心道自家莫不是上辈子欠了那冤家的,赔上姐妹两个还不够,如今还要再添上一个名义上的女儿。
叹息过后,她有些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探春依言退出门外,就见李纨等人并未离开,正围在园子里说说笑笑。
见她从里面出来,李纨忙招呼道:「就等你了,赶紧的,再要耽搁老太太就该吃午饭了。」
让众人陪着史湘云去置办嫁妆,正是老太太的主意,如今既回来了,合该要去她屋里复命。
探春没事人似的笑道:「唱主角的是
云妹妹,短了我一个怕什么?」
「她今儿是主角,可你如今却是这府里的主角。」
李纨笑着打趣道:「待会儿老太太要问起家务来,我们可不替你挡刀。」
众人闻言都笑作一团,就这么笑闹着出了清堂茅舍,转奔前院贾母处。
…………
与此同时。
王熙凤也正在家中大发雷霆,就见她手里攥着鸡毛掸子,劈头盖脸的就往昭儿身上抽打,直打的昭儿脸上青一道紫一道的,有的地方更是见了红。
那昭儿压根不敢伸手去挡,只死死攥着的大腿大腿哭喊求饶。
也亏王熙凤耐力一贯不佳,约莫抽了三四十下便觉手酸,气喘吁吁的将那鸡毛掸子往地上一丢,指着昭儿的鼻子骂道:「好个狗奴才,连你也敢糊弄我?!真当你奶奶是聋子瞎子,连好坏都分不清了?」
「奶奶饶命、饶命啊!」
昭儿此时才敢伸手捂脸,龇牙咧嘴的辩解道:「小的也不曾用过这些东西,哪知道什么好赖?约莫也是那卖药的见小的不懂行,所以故意以次充好诓骗……哎呦!」
说到一半,王熙凤忽然提起裙子狠狠一脚踹在他肩头。
昭儿不过是被踹了个趔趄,王熙凤却是倒退了两步,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因此越发恼羞成怒,正四下里踅摸着,想再找个趁手兵器给昭儿来几下狠的,忽听外面平儿惊呼:「二爷、二爷,你等我进去通禀一声,再……」
王熙凤蹙眉看向外间,就见贾琏猛然推门进来,先看了眼地上跪着的昭儿,然后沉声道:「都出去,我跟你们奶奶有要紧事儿说!」
昭儿如蒙大赦的爬起来,刚要往外走,忽又想起如今夫妻两个反目,贾琏压根做不了王熙凤的主儿。
于是忙又作势要跪回去。
「狗才!」
贾琏见状大怒,上去劈手一个大耳帖子,指着外面道:「还要爷亲自请你出去是怎么?!」
昭儿挨了这一下狠得,却还是不敢妄动,捂着脸偷眼看向王熙凤。
王熙凤见贾琏似是来者不善,当下不由叉腰冷笑:「怎么,二爷今儿是吃了枪药了,好端端跑来我这里耍威风?」
「我没吃枪药,却怕有人想拿药做文章呢!」
贾琏倒也是半点不惧,也板着脸冷笑以对。
听他话里有话,王熙凤皱了皱眉,旋即冲平儿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先退出。
等平儿离开后,她又转头怒视昭儿:「狗奴才,你竟然敢出卖主子?!」
昭儿扑通一下子跪倒,连呼冤枉:「冤枉啊奶奶、我冤枉啊,小的哪敢把这事儿捅给二爷?!二爷、二爷想必是从别处得了消息,才……」
「哼~」
贾琏嗤鼻一声,不屑道:「这狗才打着我的名头在外面买那些虎狼之药,还指望能瞒过我的耳目?」
昭儿一下子哑了火,他倒不是无言以对,而是怕再纠缠下去,琏二爷会把自己故意以次充好的事情翻出来,到那时二奶奶非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没用的东西!」
王熙凤骂了一句,指着外面道:「滚出去,回头姑奶奶再收拾你!」
昭儿这回算不得如蒙大赦了,只捂着脸如丧考妣的往外走。
等屋里只余下夫妻两个,贾琏的脸色反倒缓和了些,也不管王熙凤如何,轻车熟路的往靠墙的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道:「你弄那药,是打算给谁用的?」
王熙凤那肯说实话?
板着脸远远的坐到了梳妆台前,冷道:「什么药?这没头没尾的,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哼~」
贾琏哂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瞒着我?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这药多半不是用在太太身上,就是用在薛家!」
毕竟是多年夫妻,贾琏这回是一猜即中。
王熙凤面色微变,却硬挺着依旧不认。
不过贾琏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来的,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早先他因不喜王熙凤在床上古板,才变着法子的去偷腥。
如今那些庸脂俗粉看厌了,反倒是王熙凤成了偷不着的。
这时候再一琢磨,自己平生所经历过的女人,竟还是属这明媒正娶的最有滋味。
连那古板守旧的态度,也有了别样的韵味——若不如此,又怎算的良家淑女?
故此这几个月里,他好几次腆着脸想要复合,却都被王熙凤无情拒绝了。
可越是求之不得,他就越是挠心挠肺的。
因此风闻昭儿买药,又靠着对王熙凤的熟悉,隐约猜出她目的之后,贾琏便想借着这股东风重归于好。
眼见王熙凤抵死不认,他的态度反倒越发缓和了,摆出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劝道:「要我说,你们好歹是亲姑侄,何必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况且现如今老爷病重,大太太又主动向咱们示好,咱们还不如先搬回东跨院里,等捱到老爷归天,那边儿还不都是你我做主?」
「呸~」Χiυmъ.cοΜ
话音刚落,王熙凤蹭一下子蹿将起来,怒视贾琏骂道:「没囊气的东西,你这么多年在这府上鞍前马后的,为的就是去东跨院里偏安一隅?!」
没等贾琏开口,她又鄙弃道:「就连老爷那样的人,尚且还有争雄的心思,偏你……果然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
说别的倒罢了,说自己还不如贾赦,这贾琏却是不能忍了,也蹿将起来恼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若不是为了你好,只等着你闹的没法收拾,再……」
「那你直管作壁上观就好!」
王熙凤不屑抢白,旋即抬手往外一指:「二爷请回吧,我这小庙容不得您这尊大神。」
「你、你你!」
贾琏气的直跳脚,眼见王熙凤眼中脸上尽是鄙夷之色,他一时火往上撞,扑上去猛地抱住了王熙凤,嘴里喝到:「爷今儿非要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王熙凤没想到他突然动粗,一下子失了先手,随后再怎么挣扎也还是被贾琏裹挟着往床上走去。
「奶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外面平儿扬声道:「老太太请您过去呢。」
屋内贾琏的动作一僵,王熙凤趁势挣脱开来,顾不得身上散乱,立刻夺门逃到了外面。
贾琏气的一捶床,咬牙切齿道:「跑跑跑,我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且不提他在屋里如何窝火。
却说王熙凤惊魂未定的到了外间,让平儿帮着整理了一下身上,便忙不迭的逃出了家门。
等走到半路上,她这才踏实下来,旋即回头扫了平儿一眼,拉着她走到路旁一处僻静所在,压着嗓子质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平儿眨巴着眼一脸无辜:「奶奶说的是什么?」
「哼~还敢跟我装傻!」
王熙凤又狠狠剜了平儿一眼,先前和贾琏面对面时,还不觉得如何,但现下琢磨起来,连贾琏都已经有所觉察了,天天在自己身边的平儿,难道就一无所觉?
平儿既然已经知道了,那贼汉子岂不是也早就……
可他既然知道了,缘何要假装毫无所察?
王熙凤固然有冲动之下不管不顾的毛病,但毕竟不是蠢人,如今既生了疑
惑,再顺着这条线往深里琢磨,很快便隐约猜出了什么,不由的切齿道:「好啊、好啊,怪道这贼汉子突然装的道貌岸然,原来是拿姑奶奶当枪使!」
她愤恨了一阵子,又拉过平儿不容置疑的道:「今儿我要宿在园子里,你找个由头知会那贼汉子一声!」
说着,也不管平儿答不答应,自顾自朝着贾母院中行去。
一路无话。
等到了老太太屋里,正听见李纨在说自家寡婶要搬来京城的事儿。
老太太几次提议,让李纨的婶婶妹妹暂且寄居荣国府,但李纨却坚决推辞,还说是已经置办好了房舍,若不搬进去就要撂荒了。
王熙凤听了暗自嗤鼻,找机会又将李纨扯到角落里,冷笑道:「好啊!平素你和珍大嫂两个,鸨母似的给那贼汉子塞女人,如今轮到自家人,倒拦着不给机会染指,哼~果然是亲疏远近一辩就明!」
李纨死活拦着不让自家寡婶和两个妹妹来荣国府,怕的正是送羊入虎口——虽说焦顺月底就要搬走了,可谁又能保证这最后几日光景不生出什么祸端来?
如今听王熙凤半真半假的嘲讽,当下环住她一笑道:「我的好女儿,跟你比她们才是外人,为娘后半辈子可就都指着你呢。」
「呸~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王熙凤待要与她推搡打闹,冷不丁探春突然凑了过来,郑重其事的道:「两位嫂子,我有件要紧事想跟你们商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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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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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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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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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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