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皇后到了奉天殿内,正跪坐在右侧首席与几个嫔妃小声议论着什么,就见吴贵妃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了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左右嫔妃见状忙起身相迎。
皇后虽依旧跪坐,却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吴贵妃赶紧入列。
不想吴贵妃径自走了过来,那有些熟悉的年轻女子也亦步亦趋的跟了过来。
“你怎么又来的这么迟?”
皇后一面小声埋怨着,一面下意识端详那女子,然后便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是你?!”
旋即又扯住吴贵妃轻声道:“你、你怎么把容妃带出来了?!”
“姐姐放心,她如今乖巧的很。”
吴贵妃顺势跪坐到了皇后身边,一边打哈欠一边随口敷衍道:“前儿不是还有人提到她么,我一想干脆带她出来转转,省得都以为我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要不是为了这个,我今儿也不能来的这么晚。”
看她一百个不在乎的样子,皇后也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宽厚是肯定谈不上,但要你说她狠辣吧,她又确实对容妃下不去死手,只能说是做什么都半吊子,不上不下的。
就只这拎不清的糊涂劲儿,是一日比盛似一日!
容妃先前就曾假意逢迎,最后险些害死太子,偏她竟不知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又将这祸害放了出来。
皇后有些头疼的,看向已经来到身前的容妃。
也无怪乎她一开始没认出来,容妃以前是鹅蛋脸,隐约还带了些婴儿肥,但现在却瘦成了尖下巴,连脖子都细了一圈。琇書蛧
就只那汹涌处看着并未缩水多少,沉甸甸挂在消瘦单薄的削肩之下,甚至于让人都有些担心,她那纤细的腰肢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这累累硕果。
刚想到这里,就见伏低见礼的容妃一个前倾,踉跄着险些跌倒。
皇后下意识想要伸手搀扶时,她又勉力稳住了身形,将一条胳膊横托在胸前,似乎中气不足的颤声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话说瘦成这副样子,她脸上的气色倒是红润非常。
皇后原本担心她会突然闹事,准备找个由头把她送回钟粹宫去,但见容妃乖乖行礼的样子,以及那一副风吹即倒的架势。
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指着贾元春身边道:“你就在元春妹妹下首吧。”
旋即又暗示贾元春道:“她大病初愈,还要劳烦妹妹多多看顾。”
贾元春自然别无二话,立刻就恭声应下了。
不过事实上她现在心情也并不美丽,原本以为等风声过去,再有太后娘娘为自己求情,事情也就该揭过去了。
谁曾想吴贵妃仗着是太子生母,竟连太后娘娘的面子都不肯给,明里暗里都给顶了回去。
这一来贾元春可就坐蜡了,本来有皇后居中协调,即便自己保不住特许参政的地位,至少可保性命无忧。
可若是吴贵妃一意孤行非要落太后的面子……
这般想着,她忍不住看向了左侧首席附近,正半蹲在太子身边交代着什么的焦顺。
眼下能指望的,或许也就只有这位荣府旧仆了。
与此同时,皇后也在悄悄观察容妃的情况,一来是担心她闹事,二来也是见她摇摇欲坠的样子,担心她撑不住昏死在灵堂里。
但让皇后的意外的是,容妃自从跪坐好之后,原本危如累卵的情况立刻好转了许多,有些夸张的挺直上半身,不动不摇坐如钟,甚至就连那绷紧了宽大孝服的雄伟硕物,也难以动摇她的身姿。
这就好像、就好像是被钉子给楔在草席上似的!
她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皇后努力回忆了一下类似的情景,貌似那时候身体健康的容妃,也不可能稳如泰山一般,甚至还会故意将身体前倾,好用炫耀的口吻埋怨几句胸前的累赘。
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她忍不住捅了捅身边的吴贵妃,轻声问:“方才瞧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现下却怎么跪的这么稳?”
吴贵妃正垂着头打瞌睡,冷不丁被捅了个激灵,茫然的看向皇后。
皇后无奈又重复了一遍,她这才恍然,瞥了眼正跪的笔直的容妃,嘴角闪过讥笑,附耳对皇后说了几句什么。
皇后登时瞪圆了美目,若不是及时用手捂住嘴,几乎就要失声尖叫起来。
怪不得她跪的仿佛被楔在地上一般,原来这并非错觉,而是……
她红涨着脸搡了吴贵妃一下,羞恼道:“你是疯了不成,这若是不小心被人揭穿……”
“放心吧,这又不是头回了,我心里有数的很。”
吴贵妃截断皇后的话,又洋洋得意道:“你猜那东西是用什么做的?正是她那辆自行车座位下的大梁,当初这小贱人不是最爱骑着车子,跑到乾清宫门口招摇么?我索性就让她骑个够!”
皇后听完吓的花容失色,连道:“这、这如何使得?那岂不是要把肠子连同五脏六腑一起扎穿了?!”
“哎呀~”
吴贵妃猫儿似的摇了摇手:“姐姐想哪去了?我只让人截了一截,又把底座倒装在了下面——你瞧她这不是好端端的,哪里像是肠穿肚烂的模样?”
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劝说道:“这里毕竟是灵堂,皇上尸骨未寒,怎好……”
“灵堂里比这更过分的,姐姐又不是没瞧过?”
不等她把话说完,吴贵妃便又挤眉弄眼的截住了话头。
眼见她又把话题往那上面引,皇后急忙扭过头不再看她,心中暗暗无奈,自从皇帝大行之后,便有两个人日渐跋扈猖狂。
头一个自然是忠顺王,但按照自己与焦顺商量好的计划,他终不过是冢中枯骨罢了。
二一个就是吴贵妃了,甚至于吴贵妃的嚣张程度还要压了忠顺王一头,偏她又是太子的生母,任谁也不敢轻易动她。
“阿、阿嚏!”
这时殿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喷嚏,众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想要看看发出这样惊天动地响声的人究竟是谁。
皇后也不例外,她偏转过身子向门外看去,就见一个肥硕的中年人,正手托着鼻烟壶站在门槛前面揉鼻子。
见众人齐齐看来,他大咧咧的收回了鼻烟壶,坦然笑道:“本王昨夜偶感风寒,鼻子有些不通气,又怕误了正事,所以才……真是失礼、失礼。”
口中说着失礼,但那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可半点没有抱歉的意思。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皇后不自觉蹙紧了眉头,伸手示意女官搀扶自己起身,微微冲着来人颔首:“王叔怎么来了?”
来人却不是忠顺王还能是哪个?
眼见皇后起身主动招呼自己,忠顺王脸上笑容更胜,却并不急着说话,而是先环视了一下殿内众人,然后边提着袍子迈过门槛,边道:“距离太上皇的葬礼已经没几日了,有些事情还要请皇后娘娘示下。”
说是要请皇后示下,但他昂着头边走边说,却哪有半点身为臣子的礼数?
只这几步,殿内的气氛陡然僵硬。
吴贵妃原本在皇后站起来之后,也准备跟着站起来,但见忠顺王如此咄咄逼人,犹豫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倒是贾元春第一时间起身,默默站到了皇后斜侧。
皇后眼中闪过恼色,不过想到自己和焦顺商量好的对策,最终还是把火气压了下去,垂首示弱道:“王叔若有不明之处,只管垂询礼部便是,若需额外置办什么,也该由太后娘娘示下。”
见她如此,忠顺王脸上笑容愈发狂放,顺势扫了眼和焦顺站在一处的太子,拍着额头道:“是了、是了,你们年纪轻轻的没经过事儿,又赶上太上皇和皇上先后驾崩,一时难免乱了方——放心,有本王在保管出不了差池。”
说着,粗疏一礼转身便走。
他刚一离开,吴贵妃立刻蹭一下子窜将起来,顿足道:“好生无……”
“妹妹!”
皇后急忙喝止了她,又冲焦顺招了招手,道:“殿下若是累了,就随本宫去偏厅吃杯茶解解乏。”
说着,又冲贤德妃点了点头,拉着吴贵妃绕过棺椁直奔后殿。
焦顺也忙带着太子跟了过去。
…………
另一边。
忠顺王刚刚从奉天殿里出来,迎面就撞上了一脸焦急的王府长史周谟。
周谟急忙侧身让出去路,等忠顺王昂首阔步走出一段距离,他才急忙随后赶上,悄声劝谏道:“王爷,蒋先生再三交代,让您千万不要操之过急,一定要低调行事,可今儿……”
“聒噪!”
忠顺王回头瞪了周谟一眼,旋即冷笑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再说这王府是本王做主还是他来做主?”
听到王爷说出‘造反’二字,周谟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将脸埋在胸前再不敢多说半句。
“哼~瞧你这怂包样儿!”
忠顺王不屑的嗤鼻一声,旋即又得意洋洋道:“你不用待在宫中了,回去将提前准备的那三十万两现银,速速解往神武卫左营。”
周谟一愣,旋即喜道:“那孙绍祖已经调到神武卫左营了?!”
“左营参将。”
忠顺王鼻孔朝天的道:“本王已经传信,让他傍晚之前务必赶到京城赴任。”
说着,他竖起一根食指道:“一个月,本王给他一个月时间,即便不能做到让神武卫左营全体归心,也至少要拉拢一批敢打敢杀的。”
说到这里,他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等稳固了局势,内有龙禁卫、外有孙绍祖,直接造反或许还差了点火候,但想要凭借一队龙禁卫就让自己束手就擒,却是痴心妄想!
而等到自己当上摄政王,也可以借此为根基,鲸吞蚕食军权,直到……
哼哼~
自己既是世宗皇帝的嫡系血脉,又怎好让世宗皇帝专美于前?
忠顺王自己想的美,一旁的周谟却也动了心思。
暗道若王爷最终真能登临九五,那自己岂不就成了从龙之臣?
这么一想,他心中的贪念就渐渐盖过了恐惧。
当初那焦顺仗着皇帝撑腰羞辱当面自己,等自己成了从龙之臣,却看那贼厮是何样嘴脸!
越想越是心热,他干脆不等忠顺王吩咐,就自发的展开了新一轮的舆论攻势:
于是过不多会儿,守制的官员当中便有人慷慨陈词:
“参劾那焦顺的折子,宫中一律留中不发,我看除非是忠顺王摄政,否则那焦贼还要继续猖狂下去!”
“这倒罢了,就怕世人目光短浅,都去走那终南捷径,济世救民的学问反倒无人肯钻研了。”
“若真如此,我等皆是千古罪人!”
这些言论颇蛊惑了一些人,但更多的官员还是选择了冷眼旁观,毕竟这可是摄政!
古往今来那么多例子摆着,谁敢保证就只是暂摄而已?
尤其那忠顺王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老实人。
…………
再说回奉天殿。
焦顺刚带着太子走进后殿,就听吴贵妃在不住宣泄情绪,质问皇后还要纵容忠顺王这逆臣贼子到几时。
啧~
方才也不见她站出来说话,此时倒兔子扛枪窝里横起来了。
焦顺一边在心下腹诽着,一边主动站出来替皇后解围:“贵妃放心,皇后娘娘已有定计,只是料敌需从宽,在不确定忠顺王是否埋有后手的情况下,必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能动手。”
“什么叫万无一失?”
吴贵妃仍是不依不饶,冷笑道:“今日复明日,若是一直都等不到最好的机会,难道就一直拖下去不成?就算咱们能拖,却怕那逆臣贼子先等不及!”
焦顺没办法,只好又进一步道:“实话不瞒娘娘,臣以为太上皇下葬当日,正是动手之时——当然了,要等太上皇安稳下葬之后,再行动手不迟。”
吴贵妃一听也就是这几天的功夫了,这才转嗔为喜:“好好好,这件事你若是做的妥当,我肯……我和皇后姐姐肯定不会亏待了你。”
说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窃笑道:“保管是你想都不敢想的好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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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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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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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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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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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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