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担心长房那边儿又趁机整出什么幺蛾子。
治丧期间与邢夫人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经历,早已让王夫人身心俱疲,若无必要,她是再不想见到邢氏那张狐媚惑人又尖酸刻薄的嘴脸了。
二来么,上回焦顺就是在贾琏那里‘吃醉了酒’,才顺势留宿在荣国府里的。
若没有宝钗的事情,王夫人自然巴不得如此,但现如今再要留宿焦顺,就不免让她生出引狼入室的负疚感。
可贾琏身为荣国府里唯一一个成年男丁,出面招待焦顺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自己又该以什么理由阻止呢?
就算是有合适的理由,焦畅卿又会怎么想?
正柔肠百转之际,焦顺已经长身而起,道:“既然琏二哥有请,那小侄就暂且告退了。”
“这、你……”
王夫人磕绊两声,最后还是泄气道:“那你就去吧。”
等送走焦顺之后,她怅然若失的呆坐半晌,忍不住唤来彩霞彩云询问宝钗现在何处。
彩霞想了想,答道:“宝二奶奶这会儿约莫是在秋爽斋里,自从三姑娘交卸了差事,她们就经常聚在一处下棋、写文章。”
“在三姑娘那儿?”
王夫人心中一动,暗道这或许倒是个不错的挡箭牌,正准备找探春过来面授机宜,转念又一想,探春若离开秋爽斋,宝钗又岂会久留?
于是又临时改口让人去请李纨。
李纨也是刚从秋爽斋里出来——再怎么看不起赵姨娘,那毕竟也是探春的生母,总不可能真就把她晾在一旁。
得了王夫人的召唤,忙又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清堂茅舍。
王夫人屏退左右,拉着她悄声道:“我有件事情要交代你去做,你也别问为什么,只管照着做就是了。”
见她如此神神秘秘,李纨也忙打起了精神:“太太直管吩咐儿媳就是。”
王夫人做贼心虚的看了看门外,这才又继续道:“那好,你一会儿去找你三妹妹,让她晚上设法将宝钗留在秋爽斋——不要说是我的意思,更不要把这话传出去。”
李纨听了不由讶然。
当下也没提自己是刚从秋爽斋出来的,起身道:“我知道了,太太放心,我这就去找三妹妹分说。”
王夫人一面起身相送,一面再三叮咛:“记得,千万别说是我的意思!”
李纨连声做出保证,这才离了清堂茅舍,重又去寻探春。
彼时赵姨娘正软磨硬泡,想要留宿在秋爽斋里。
探春哪里不知道她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东拉西扯吊足了赵姨娘的胃口,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正要‘勉为其难’的答应,忽又听说李纨去而复返。
探春心下纳罕,便让赵姨娘现在屋里候着,自去外面寻李纨问个清楚。
出门后还不等开口,就见李纨先冲着角落里使了个眼色,她立刻心领神会的道:“嫂子,咱们去凉亭里说话吧。”
姑嫂两个一先一后进了凉亭,李纨便将王夫人的交代一五一十,毫无隐瞒的复述给了探春。
探春听完眉毛一扬:“这么说宝姐姐也……”
“即便还没有成事,多半也已经有过什么了。”
其实王夫人这番话,非但泄露了宝钗暗中与焦顺有瓜葛,更彻底印证了李纨和探春心中,对于王夫人自己的揣测——若不是顾忌着什么,身为婆婆面对儿媳妇可能存在的奸情,又何须这般束手束脚?
只不过两人都心照不宣的略过了此事没提。
“唉~”
李纨无奈叹道:“他这是要把荣国府一网打尽不成?”wWW.ΧìǔΜЬ.CǒΜ
探春却没有回应这个问题,而是道:“其实太太有些杞人忧天了,大太太如今没了妨碍,巴不得把人拴在东跨院里——不过太太既然吩咐下了,那我一会儿再把宝姐姐请来就是了。”
面对她如此淡然的态度,李纨也不知是该钦佩还是无语——若换了别人,得知未婚夫做下这么些偷香窃玉的事情,只怕早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于是探春一面差人去请宝钗回来,一面回屋里把这事儿跟赵姨娘说了,直把个赵姨娘气的直拍桌子。
“好个没良心的,我难道就是那自甘堕落的人?舍了这张脸,为得还不是你兄弟和你?”
探春也不答话只是看着赵姨娘冷笑,然后赵姨娘的气焰就肉眼可见的萎靡下来。
当初她确有这层意思,但现如今探春已经定好了要嫁去焦家,她再主动往上凑,就纯粹是饥渴所致了。
眼见探春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她一跺脚黑着脸碎碎念着向外走去,临到门口,忽又听后面道:“今儿是不成了,姨娘若真有心,等我安排就是。”
“果真?!”
赵姨娘大喜过望的转身,看到女儿戏谑的表情,又醒悟过来自己不该如此欢喜,但要压抑已然晚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道:“算你还有些良心!这一半天我抽空再教你些手段,便是百炼钢,咱们也给它炼成绕指柔!”
说着,唯恐探春反悔,提前裙摆逃也似的去了。
却说这日晚上,焦顺果然是留宿在了东跨院里。
邢夫人论姿色手段都算不得顶尖儿,但却有许多奇思妙想的器械助阵,即便焦某人不是头一回领略,仍是忍不住啧啧称奇。
怪道那些儒生总将精巧的造物称为‘奇巧淫技’,想来也是日常生活中多有涉猎的缘故。
…………
第二天一早。
焦顺离开荣国府的时候脑中一片清明,对世俗的欲望大减之余,也终于做出了决定:
放弃将利益最大化,选择稳妥为上。
于是他压根儿没去衙门里当值,而是去了东华门递牌子求见太子——身为正四品东宫少詹事,他自然有此权利。
说是求见太子,但真等被召入宫中,面对还是皇后加吴贵妃的组合。
而这次贾元春并未在场,也不知道是没来得及,还是自身的位置没能站稳。
见到皇后之后,焦顺便开门见山的,将自己拜托冯紫英监视孙绍祖,却意外发现孙绍祖暗算南安王的事情说了。
然后又道:“臣以为,只要设法确认南安王坠马前后,孙绍祖曾去过忠顺王府,便足以对忠顺王展开调查了!”
皇后听完半晌无语。
吴贵妃也是瞠目结舌,旋即怒道:“他怎么敢?!这简直是无法无天!”
焦顺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吴贵妃搞事情的胆子,却怕也未必比忠顺王小。
这时皇后沉吟道:“往昔忠顺王确实与南安王不睦,但眼下太上皇尸骨未寒,他又一心想要做摄政王,应该不会在这时候节外生枝吧?”
“娘娘。”
焦顺肃然道:“若只是为了私仇,自然是节外生枝,但若是忠顺王这么做,实则是为了重新夺回治丧之权呢?!”
经焦顺这一提醒,皇后才醒悟到,南安王出了意外之后,最有可能接过治丧之任的就是忠顺王了。
先前为了体面,皇后并未揭破忠顺王四处串联的事儿,对外只宣布忠顺王劳累过度需要休息,那他休息一段时间后重出江湖,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想通了这一节,皇后不禁有些惶恐起来:“忠顺王素来行事荒唐,不想暗里竟有这等算计——若焦大人所奏果真属实,那本宫也便顾不得天家体面了!”
吴贵妃也在一旁附和:“没错,若是真的,此人断不可留!”
焦顺等她们表完了态,这才又道:“臣以为,在掌握确凿证据之前,宫中最好先示敌以弱,一来免得打草惊蛇,二来也能诱使忠顺王露出更多破绽,等到时机合适时再将其一网成擒。”
皇后听了微微颔首。
吴贵妃却忍不住追问:“那你以为,怎么样才算是时机合适?”
“这……”
焦顺顿时语塞。
倒不是他没想好,实在是这话不好落人口实。
好在皇后也已经听懂了他话里未尽之意,当下扯了吴贵妃一把,道:“那就有劳焦爱卿暗中查证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最好是铁证如山!”
显然她是担心焦顺给忠顺王,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最后反倒闹得不好下台。
“臣遵旨!”
焦顺跪下领旨之后,却并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又吞吞吐吐的道:“另外还有一事,臣不知当不当讲。”
“何事?但讲无妨。”
“其实先前陛下曾交代臣暗中操练纠察队,以备不时之需,并再三交代臣要严守秘密,但现在……”
皇后都听的莫名其妙,更不用说吴贵妃了。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吴贵妃抢着追问:“这个纠察队是做什么的?陛下让你操练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回禀贵妃娘娘。”
焦顺老实答道:“纠察队全称为工人纠察队,乃是当初为了防备洋夷窃取我朝机密,顺带安排退伍伤残军官所成立的队伍,对外只说是看家护院,实则操练完全按照军中规制,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照你这么说,这其实是一支隐藏起来的军队?”
皇后没想到,原来皇帝还暗藏了这么个杀手锏,更万万想不到其实连皇帝本人,也不知道纠察队的具体操练情况。
她有些紧张的追问:“这纠察队有多少人?”
“尚不足两千。”
听到这个数字,皇后暗暗松了一口气,韩信点兵是多多益善,但要是一支足够庞大的军队,突然交到皇后手上,那带来的只会是惶恐和混乱。
她想了想,又问:“既然陛下曾再三叮嘱焦大人保密,那你今日突然点破此事,却又是为何?”
“这……”
焦顺侧头看向乾清宫正殿的所在,一副悲从中来的模,然后才答道:“臣听说忠顺王最近着实笼络了不少人,内中更有孙绍祖这样的中高层将领,宫内、龙禁卫里有没有他的耳目,眼下也还不得而知,倘若不慎走漏了风声,忠顺王孤注一掷之下,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故此臣以为,若要捉拿忠顺王时,不妨启用纠察队出面,纠察队并非官方所有,且都出身匠人子弟,对陛下、对太子、对新政都忠心不二!”
“原来如此。”
皇后微微颔首,有这孙绍祖的例子在,她也担心忠顺王暗中还藏了什么后手。
且对龙禁卫中的将领,她和吴贵妃也都并不熟悉,与之相比,自然是焦顺这个‘孤臣’和皇帝暗中培养的势力更为可信。
不过她性格稳重,没有急着做出决定,只道:“本宫知道了,难为你想的如此周到——这样吧,你先设法查证南安王坠马一案,至于要如何应对忠顺王,且等查到真凭实据再做定夺。”
焦顺再次顿首领命,然后这才乖乖告退。
这一回他进宫最大的收获,就是免除了纠察队的后患,不管皇后和吴贵妃最终做出怎样的选择,至少纠察队算是过了明路。
说到底还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真要等到忠顺王被拿下,纠察队非但没了用武之地,反而会变成一颗定时炸弹,为免落入这等尴尬境地,焦顺也只好把自己的底牌,包装成皇帝的杀手锏。
正一边传行在宫墙夹道间,一边想着等回去就把纠察队的现状,事无巨细的写成报告交给皇后和吴贵妃,忽就听身后有人大声呼喊。
焦顺回头看去,顿时吃了一惊。
“戴公公?!”
却原来满头大汗追上来的,竟是隆源帝身边的大总管戴权。
虽说隆源帝长时间昏迷不醒之后,戴权的地位有些下降,但也依旧是宫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此时这般不管不顾的追过来,莫非是……
“焦、焦大人!”
离着还有数丈远,戴权便扶着膝盖停了下来,同时扯着嗓子喊道:“圣上有旨,召焦大人速往乾清宫见驾!”
果然是皇帝醒过来了!
确认了自己猜测后,焦顺心中大叫不妙,要是等过些日子皇帝再醒过来,未必会和皇后讨论与纠察队有关的事情,可现下自己才刚假传圣旨,皇后肯定会提起这事儿。
这要是被隆源帝给一口否认,那自己可就真是弄巧成拙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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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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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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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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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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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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