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溆说道:“不是,只是我们两个人很不合适,我这一辈子,是很难再喜欢上他的。”
唐氏一听就压低声音,“你不会还念着沈家公子?刚我可听了半晌了,他那姑母,嘴里对你是没一句好话。听姐一句,沈家是火坑,千万别跳。”
“你看我是那种别人无情还要缠着的人吗?”原来刚才那个酱紫色衣服的妇人,是沈宵的姑母,怪不得会看她那一眼,“我只是,真觉得和宗徹不合适。”
唐氏见她说得真,果然不是对沈宵念念不忘的样子,继续扯布,说道:“喜欢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现在是圣旨赐婚,以后即便那宗大人位再高,他都不能为着新人休弃你。”
安溆一听,将大半的力道都泄在柜台上,“你这意思是,圣旨赐婚,一辈子都别想退?”
“倒也不是,”唐氏说道,“你可以把自己的名声搞臭,跟我当初害陶家差不多那样就行,保管婚事能退,且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再敢跟你提亲。”
安溆听得直摇头,虽然好男人难找,但她还是想结婚的。可能会剩很久吧,却也不能失去结婚的资格啊。
“其他的,就没有办法了。”唐氏将手上扯好的够做一身衣服的布料,叠好放到一边,继续扯,声音也低得不能再低:“这圣旨定的婚事,便是等换了新天,它只有更贵重的,没有作废的。”
安溆不甘心:“就半点方法都没有?”
唐氏还真得又仔细想了想,看着安溆道:“或者是,下圣旨的皇帝,看中你了,可能会找个八字不合的借口,把圣旨收回去?”
安溆:“那我宁愿和宗徹将就一辈子。”
唐氏笑得直摇头,“我是成过婚的,跟你说一句,在婚姻中,喜欢不喜欢真不是最重要的。依我看,你嫁给宗状元,一点的不好之处都没有。”
安溆不明白这话。
“不是说有圣旨赐婚,”唐氏说道:“我是见过状元郎的,只能想到郎艳独绝几个字,但你却不像一般的小姑娘,看见了就脸红心跳的喜欢。能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有时候也是一种福气呢。”
安溆觉得自己跟唐氏的心理年纪是差不多的,但她这两句话还真是不能理解。m.xiumb.com
“不喜欢就不会受伤了,”最后一块布也扯好,唐氏看着安溆道:“咱们女人,成婚之后,最忌讳的就是把心全系在男人身上。”
安溆:有点明白了,唐姐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不过她说得很有道理,在这个没有给女人足够的婚姻情爱自由的时代,能在婚姻中做到客观理性,才是最好的。
如此一想,她和宗徹是圣旨赐婚,相当于还没结婚先有了个加金边的结婚证,同时宗徹长得不丑,以后绝对不会影响自己孩子的长相,三者她和宗徹很熟悉双方都比较了解,最后她虽然看到宗徹就会想到当时被警告不能喜欢他的难堪,但也没到心理阴影的地步。
所以,这真是良缘?
“是啊,好姑娘,听我的,别把自己的好机会给扔了。”唐氏将打包好的一叠子布料放在安溆手上,推着她出门,“快回去好好备嫁吧。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成婚来着?”
“六月十六。”安溆晕晕乎乎的,出来飞霞绸缎行,才有些明白过来。
看着手里的布料,好笑,她明明是问撤销圣旨的办法的,没想到被反劝了过来。
跟在后面的喜鹊突然出声:“小姐,奴婢觉得唐东家说的有道理。”
她都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想要圣旨不作数了,幸亏是跟唐东家说的,被这般劝了劝。要是换个人,说不定怎么鼓动呢。
安溆把一包袱的布料都扔给她,“别说话,我要想事情。”
喜鹊吐了吐舌头。
主仆俩正沿着街边的路走着呢,一架小轿子从后面赶上来。
“安小姐。”
声音响起时,轿子停下,身着粉红衣裙的霜萍手抬轿帘走下来,对停下回头的安溆道:“我们能谈谈吗?”
“你是什么人,我家小姐为什么要跟你谈谈?”喜鹊立刻就跟护犊子的小母鸡似的,原来她早先出门,就见过沈宵和这女人一起去首饰店,回家后气得偷偷骂了一刻钟不止。
安溆问道:“要谈什么?”
“前面有家茶馆,我们坐下来说。”霜萍看着安溆,说道。
安溆笑道:“那就不必了,我跟你应该没有什么需要坐下来详聊的话题。”
霜萍身后的丫鬟上前来,想要说什么,被她拦了。
四下看了看,半晌午的时候,街上人正少,许久不见一个行人的。
她想了想,说道:“安小姐,我希望,你以后能不要单独见我夫君。”
安溆好笑,“只是昨天偶尔碰见了一面,你也不必这么斤斤计较吧。都说了是你的夫君,我为什么要单独见他?”
“安小姐记住今天的话,”霜萍看着她严肃说道:“你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别到以后叫我反而要称你一声‘姐姐’。”
这话就不客气了,安溆才不会因为她是这个社会的弱势群体,就会对她心生同情。
“放心吧,我没有和青楼女子称姐道妹的爱好,”她说着,笑了笑,“至于沈宵那种人,从他消费你这种职业的女性那一刻起,他在我眼里就是个肮脏的人了。我们两个,绝对没有一丝重回于好的可能。”
这些话,还有她的笑,都像一把刀子在凌迟霜萍身上的皮肤。
青楼,肮脏,还有什么消费。
怎么能有人把话说得这么扎人心。
霜萍一时间站都站不稳,双眼中滚动着硕大晶莹的水珠,颇堪怜。
她的丫环怒目安溆,嘲讽道:“你又是什么高贵的人?在我们眼里,你这种粗鄙的女人,连我们楼里扫地的大娘都不如。”
喜鹊立刻回怼:“我们当然不敢跟你们比,学的东西下三滥就罢了,为人也下三滥,除了男人捧你们的臭脚,谁看得上你们?男人捧你们的臭脚,也是因为你们学的东西,都是叫男人高兴的。”
“你说的这些话,也不像是什么干干净净的女儿家能说出口的。”那边的丫鬟丝毫不逊色。
安溆心想这再吵就要把武城兵马司的引来了,当即喊上喜鹊:“我们走。”
丫鬟扶着霜萍,气冲冲道:“姑娘,这事儿,我要告诉大人。让他听听,他念念不忘的女人,是个什么样的龌龊小人。”
霜萍拿帕子擦掉泪珠,道:“算了,是我先招惹的她。”
“那还不是她不要脸,昨天只一面,就把沈大人勾得心思不属。”
安溆如果能听到这丫鬟的话,肯定要觉得好笑了。
她带着喜鹊离开后,便转个弯走小巷子来到东槐花巷的炸鸡店。
这个时候店里的人不算多,前面只摆着两盘炸鸡腿、汉堡,大批的上客人,还要在过半个时辰。
因此此时也是店里最忙碌的时候,安溆和喜鹊到后院一瞧,鱼粥还在煮着,卷饼那些都已经出锅了,这一会儿就要搬到前面去。
安溆看后面五六个妇人还忙得陀螺似的,想着暂时最好不要再请人,那么只有每天限量了。
鹧鸪一听,就建议说,只限炸鸡的量就可以。
作为油炸食品,还都是鲜嫩的肉质,他们店里的炸鸡好卖得不是一点半点。
开店这么些天了,客人们都已经熟悉店里的东西,但是酸辣粉那一些汤面类的麻辣口,到现在还是店里的销量垫底。
虽然这个垫底,也是比其他家面馆好了很多的。
鹧鸪跟安溆说,已经有好多家来打听辣椒了。
安溆笑道:“先应付着,过几天辣椒杂货铺开起来,就没有人来这儿问你了。”
正说着,一个妇人走进来,说道:“鹧鸪姑娘,那做豆腐皮的刘秀才又送了半框豆腐皮来。”
“小姐,我先出去一下。”
鹧鸪出去接货,喜鹊就凑到安溆耳边小声道:“那个刘秀才,还是当初咱们才来京城那会儿,鹧鸪跟人买千张的那个。”
安溆看她这满脸八卦的样子,同样小声问道:“做豆腐的,怎么叫秀才呢?”
“听说是早些年跟着一个戏班子进京谋生的,会写个戏本子。后来戏班子解散了,刘秀才没钱回乡,就在郊外租了间农户院儿,操起他老家爹娘的老业。”
“前年,他爹娘带着底下的弟妹寻了来,一家子都以做豆腐为生,还在外面买了间小院子。”
安溆笑道:“打听得这么清楚?”
喜鹊摆手道:“我才没有打听呢,都是听鹧鸪说的。”
安溆点点头,“看来,你们两个有不少小秘密瞒着我。”
“小姐,我们可没有小秘密。”鹧鸪说着走进来,不过面上好心情的笑容,一点儿都没有遮掩,然后递过来一布袋子沉甸甸的东西,“您猜这是什么?”
布袋子能略微看出来些形状,安溆看了看,问道:“猪蹄?”
“是的,”鹧鸪笑道:“刘秀才家不远有家杀猪的,听他说这些猪蹄都是和大肠那些一起贱卖了,我就想着让他捎一些。没想到这么半袋子,才五十文钱。”
那是真便宜。
话说离开老家到京城这么多天了,她们一次猪蹄都没吃过呢。
安溆叫喜鹊把猪蹄提了,说道:“我们两个先回家,给你做猪蹄焖黄豆去。”
鹧鸪忙道:“奴婢还想吃酱猪蹄。”
“行,看在你这么上道的找来猪蹄的份上,都做。”
———
一进家门,就看见正打扫院子的两个男孩,安溆向他们招了招手。
喜鹊则抱着那些料子,先走去给林氏送了。
严晷手里拿着个扫帚,看着这个可以称一句大嫂的女人,一会儿才拖着扫帚走过来。
“有什么事吗?”他问道。
四五岁虎头虎脑特别可爱的严准双手背后,却是往边上站了站,把他刚从花圃里扒出来的草藏起来。
“你们没事吗?”安溆问道。
严晷听了,直接道:“我可以给你帮忙。”
“那就好,”安溆笑道:“你们来厨房,帮我烧火。”
严晷噔噔噔跑到一边,将扫帚放好了,才拉着小弟的手跟过去。
安溆已经把半袋子猪蹄倒入一个大盆中,添进去大半盆的水在清洗。
西大娘看了说道:“小姐,不用两个小少爷烧火,我来给您打下手。”
“没事儿,他们这么大了,能做得来。”安溆说着,看向站在两步外不敢靠近的兄弟俩,问道:“你们在家里烧火吗?”
严晷说道:“我会做饭。”
严准举手:“我烧火。”
可能是担心安溆误会,严晷接着解释道:“娘每天要洗衣裳,很忙的。”
不是不给他们做饭吃。
安溆好笑,宗徹这两个弟弟,还挺好玩的。
他们都继承了林氏那双明亮的略微偏长的双眼皮眼睛,这点上,和宗徹是有些相像的。不过,这兄弟俩,整体的五官都是偏柔和的,没有宗徹那样伶俐。
可也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长大了同样会是大帅哥。
“你怎么要吃这个?”严准站在边上看了会儿,小声问道。
安溆举起来一只白嫩嫩的猪蹄,笑问道:“这个吗?”
“嗯,猪蹄脏,没人要,我馋肉了,娘就做这个。”小家伙又说道,皱着小小的眉骨,“没有猪肉好吃。”
“那我今天做的,肯定比猪肉好吃,叫你们都吃不够。”
林氏站在厨房外面,听到这些话,跟一旁刚回来的宗徹道:“大妮真是个好姑娘。”
宗徹面无表情,道:“她现在叫安溆。”
林氏不知道怎么又说错了话,但是看着儿子冷冰冰的神色,更有些手足无措。
宗徹说道:“我以前想吃肉的时候,连猪大肠都没得吃。”
林氏的眼眶红了,低声道:“是娘对不起你。”
但是宗家的那些钱,她一点都没带走,安老四当初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将徹儿当作亲生的对待。
宗徹却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愧疚,道:“你马上就可以对得起我了。”
林氏疑惑地看向儿子。
宗徹往外走了几步,林氏跟上来,“你说需要娘做什么?”
宗徹看她一眼,道:“以后若是有人请你出门,尽管表现出我很孝顺你的样子。不过,我也不想欠你,你这段时间,最好别给你那两个儿子置办好衣物。以后我如果离开京城,会把他们带走。”
林氏不太明白,说道:“大,溆儿她才让人给我送了很多上好的料子。”
“她不知道这些,你也不需要让她知道。”宗徹看着林氏,“其实你们母子三人都可以留在京城,倒不是什么危险的事。”
林氏忙道:“徹儿,娘都听你的安排,你说怎么好,我就怎么做。”
宗徹笑了笑,有些讽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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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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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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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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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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