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大夫这才回神,听了听那边薛家夫人正说的话,摇摇头,倒是对这个姑娘多了几分好感,道:“我开了两幅药,都喂给薛少爷吃了,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他这饮食上,日后定是要多注意的。辣椒,他是不能再沾的。”
安溆点了点头,“我进去看看。”
薛夫人此时又拉着荣老夫人和赵婆婆诉苦,完全没想过她儿子还在里面躺着。
跟着张园的药童,安溆来到一处安静的小院儿,距离花厅并不远,但这里的布置却十分清幽雅致。
“姐姐,”荣成也在后面跟了过来。
安溆停下脚步,等他走到跟前,牵着他的手,一起走了进去。
靠着窗,一个身形微胖的十四五岁少年人正在铺盖简单的床上躺着。
安溆和荣成走近了,才发现这人是睁着眼睛的。
可能是一下子吃了太多辣椒的缘故,他脸上的痘痘有好些个都发红破了,看起来更加丑陋。听到脚步声他也不关心,只是看着窗户。
窗户上糊着湖绿的窗纱,一只淡青色翅膀的小昆虫正在上面爬来爬去。
荣成道:“薛洗,你感觉怎么样了?”
少年勾勾唇,看起来不驯又阴沉,“死不了。”
荣成就没话说了。
安溆说道:“你想吃什么,在你养伤这段时间,我会让下人来给你送吃的。”
薛洗抬眼看看她,道:“好吃的,能吃饱的。”
安溆点了点头,“那你好好休息。”
薛洗便又去看那只虫子了。
安溆看看荣成,示意:咱们走吧。
刚出门,就和正要进门的薛夫人迎面撞上。
薛夫人着急道:“说了不是你们的错,我们家这个孩子太不争气,你们不用管了。”
安溆笑笑,道:“我们只是做了我们该做的。”
薛夫人跺跺脚,快步走进去。
安溆和荣成还没走远,就听到那房间里传出啪的一声清脆响声。
安溆眉头一皱,转身跑回病房,却见瘦弱的薛夫人,正一手抓着薛洗头上的发髻,另一手一下下往他嘴上拍打。
“吃吃吃,你怎没就是改不了这个毛病?家里缺你吃的吗?啊?看看你这个样子,哪点儿像你父亲的面如冠玉风流倜傥、”
安溆走过去,一语不发地拽起薛夫人把她往旁边一搡,她嘴里的充满狠毒意味的声音才停下。
“你干什么?”薛夫人很没有形象地蹲坐在地,看着安溆眼睛都红了,“我管教我的儿子,你这是干什么?”
欺负我们薛家不如以往了,欺负我没地位不受宠吗?
“变态,”安溆骂她,“他只是你儿子,你凭什么不把他当个人的打?”
“我,”薛夫人被问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却马上道:“没有我哪有他,我打死他,谁能说一句错?况且他这么不争气、啊”
安溆气得忍不住,上前一步,装作没看见得在薛夫人撑在地上的手上狠狠踩了一下。
听她的惨叫几乎没了个人声,安溆才猛然低头,看见了就赶紧挪开脚的样子,说道:“不好意思,没看见。不过看你的样子,也挺怕疼的。”
薛夫人的神情扭曲了一瞬,咬牙道:“你是谁家的?”
“我家的,”宗徹、荣慈差不多前后一起走了进来。
听到这么句话,荣慈看看宗徹,这小子还真会见缝插针地占便宜。
宗徹看了看现场的情景,对安溆道:“你怎么来这里了?赔偿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回家。”
安溆看向床榻上躺着的薛洗,知道自己就算管闲事也只能管到这一地步了,对他道:“好好养着,晚上我叫人给你送饭。”
薛洗没听见似的,安溆也不在意,跟着宗徹离开了。
荣慈招手叫自家儿子,荣成实在是没想到,薛洗的母亲竟是这样的,他看了薛洗一眼,才跟着父亲离开。
“爹,薛洗的娘怎么那样?”行走的马车中,荣成问对面正闭目养神的父亲。
这个,荣慈觉得自己还真不好说。
其实要不是当初安溆那丫头说过自己几次,自己也是意识不到应该对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多些关怀的。
倒是荣老太太说道:“她眼里除了她丈夫,还有谁?那孩子,可惜了的。”
荣成说道:“我从来没见过会那么打人的女人。”
这边,安溆也问宗徹:“那个薛夫人,是不是有精神病?”
“精神病?”宗徹靠着椅背坐着,疑惑地挑挑眉。
安溆指了指脑子,宗徹笑道:“差不多吧。”
然后把薛洗和薛家的渊源跟安溆说了,安溆再次觉得有些人别说不配做父母,连人都不配做。
“你怎么知道了这件事的?”安溆问道。
宗徹略微一想,便知她是问自己怎么知道薛洗吃了她做的菜进张园的,笑道:“我不放心你,跟家里人说了,有事及时通知我。”
安溆对上他的目光,那里面竟全是深邃的情意,她赶紧移开目光,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
“谢谢了。”
心里却很乱,刚才不会是她看错了吧?还是宗徹有什么需要她配合的,才做出这个样子。
毕竟当初的梦里,可是很清楚的,他娶原身只是逼不得已,还让人守活寡好几年。
怎么就会突然间,对自己深情相与的样子?
她不说话,宗徹就坐在对面看着她,越看,唇角便勾得越明显。
安溆注意到了,不自觉地往旁边撤了撤,不过她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东西。
“你来京城的时间长,听说过沈老夫人吗?”她问道,又有些画蛇添足地补充道:“我和沈宵就快要定亲了,听他说他是祖母养大的,我想给老夫人准备一件她喜欢的礼物。”
“要听实话吗?”宗徹抬眼,问道。
安溆笑道:“自然是听实话啊。”
“只要是你送的,沈家那位老夫人就不会喜欢。”他说得漫不经心却又十分笃定。
“你好像很笃定的样子。”安溆说道。
“沈老夫人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女人,她却是比一些本身就出身高贵的人,更看不起底层的女子。”宗徹说道:“因为,生活环境不同的人不可能幸福。这是沈老夫人如今的信条,她比谁都坚信这个说法。所以在她看来,你就是个想攀上高枝的,不知天高地厚,异想天开的女子。”
安溆:“我已经拿到了沈家媳妇的传家宝。”
宗徹眼眸深沉,说道:“那你可以等等看。”
是沈家如实来提亲呢,还是把你当做贼抓起来。
沈老夫人既然能把传家宝拿出来,她不会做这么蠢的事,但沈家,并不是她的一言堂。
宗徹看着面前这个根本不相信他的话的女子,心里又痛又难受,想道:那我就不管了,叫你去撞撞南墙。
马车到了状元府门口,安溆立刻喊了声停。
门外站着一个人,可不就是如今一身大掌柜威严的郑昌盛吗?
“昌盛,你什么时候到的?”安溆跳下车,满脸高兴,“怎么不去家里等着。”
郑昌盛道:“我这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带,又说你们都不在家,我就在外面等了等。”
“进府吧。”随后下来的宗徹说道。
郑昌盛这一看,宗徹的确比三年前有很多变化,怪不得小翀有些担心他姐姐,出门前再三地跟他说,叫他转告她,有些事不要和宗徹对着干。
到客厅坐下来,郑昌盛先说生意上的事,“你要的斩好的鸡肉都分门别类的打包好,随船运来了,这一路上耗了一千斤的冰,不算浪费。只是运到之后,鸡肉该放在哪里?”
安溆道:“我已经买好了铺子,铺面不小,后院有地窖,这两天已经着人在扩挖了,以后放鸡肉。现在就临时放在后院的房间,冰,好制。明天下午就可以找人卸船。”
“好,”郑昌盛点头,“准备什么时候开张,用不用留在铺子一段时间?”
郑家现在是有独立产业的,但是也有一部分和安家合作的,郑昌盛情商很高,一些大铺子的开张,他都会过去带一段时间。
安溆笑道:“不用了,我在这里,经常去看看就是。到时候,让鹧鸪去当店长。”
旁边的鹧鸪听了,忙道:“我还要照顾小姐呢,我不去。”Χiυmъ.cοΜ
安溆道:“你不去也得去,咱们的炸鸡店,主要面向的人群是女人和小孩,得要个女掌柜。”
既然这样,那我就去,但是每天还要回来照顾小姐。
安溆看她这坚持的样子,笑道:“自然会让你回来的。”
郑昌盛道:“炸鸡店是用鸡很多的,要不要在京城附近弄一个养鸡场?”
安溆想了想,问道:“这一趟行船,大概耗资多少?”
“冰不算什么,只是船一路过关卡,要花出去不少,还有力夫的使用。”郑昌盛把这一项项都说了,道:“怎么着也得三百两。”
建养鸡场的话,其实同样少不了麻烦,京城附近的地价肯定远高于老家,而且这边可能随便一个农户,都能和什么大户人家扯上关系。
以后炸鸡店生意好了,有人找茬,养鸡场就是一个十分薄弱的环节。
安溆把这些顾虑说了,道:“不如等咱们店面的口碑树立起来,再说。”
“也好,”郑昌盛其实是觉得他们如今在京城也算有靠山的,宗徹的官职不算太高,但总也能庇护他们不吃哑巴亏。
另外,不是还有和他们交好的镇国公府荣家吗?
只是安溆不打算用这些关系的话,那就算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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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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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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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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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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