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有人就爱唱个反调,一道声音说:“你们怎么那么确定这纸条是诬陷作弊的?再说谁知道是不是他们自己提前放的,担心被查到,便随便拉个替死鬼。”
安溆以一种看智障的目光看向这个人,与此同时宗徹的声音响起:“夹带纸条入场,查出来即视同作弊,这是本朝太祖时期就规定的,这位兄台难道不知?后面几句话,更是愚蠢,我若有心作弊此时又怕了,悄悄扔到一边不是更好?”
那人被问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在这时,府学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身大红色官服的顾维在火把灯笼的簇拥下走出来,他旁边一个随从问道:“考生入场在即,何故喧哗?”
看到这个熟悉的人,安溆心里一松,固然有惊讶,但此时更多的是放心,这位顾老爷是个清明人,定不会让宗徹被冤枉。
或许还能帮他们把隐在暗处的女主揪出来,对方不过是一个后宅女子,若是她家中长辈知情,能让她继续这么欺负人吗?
被人隐在暗处时刻盯着的感觉,实在是不好。
顾维看到安溆,略微点了下头,道:“你上前来,将事情说明。”
待听完,顾维便对后面的一众兵士道:“将人扣起来,等学子们都入场之后,再押送到府衙,请匡大人严查。”
说着,正容看向这暗色夜空下乌泱泱的一片人,大声道:“我大明的学子,乃是明日之栋梁,任何人都不得侮辱。”
听到这句话,一众考生心中都热乎乎的,继而此起彼伏地喊起来,“大人英明。”
考生们便都是在这样高涨的情绪中走进考号的,安溆等一众送考之人离开的时候,朝阳的光芒正冲破云层洒向大地。
而那个赌场的年轻人,也在这时候被负责监考的兵士交给了府衙的差役,年轻人一脸青灰,灰头土脸的被押着离开。
安溆看了会儿,转身时,眼角余光看到斜前方一个墙角有人影一闪而过。
“周大侠,那个人您看见了吗?”
周五就是那两个镖师之一,闻言点点头,没用安溆吩咐,迅速地跑过去,大约五分钟之后,他揪着一个戴着棉帽子的人走来。
呦,熟人呀。
方伯上前一步,欲言又止地跟安溆道:“这,不是那个度爷吗?”他当初打听的时候,瞅见过这人一眼。
度爷?
安溆反应过来,就是那个让她印象最深刻的女主身边的名叫百度的小厮?
对了,他好像还是女主奶娘的儿子。
这是一条大鱼呀。
安溆说道:“周大侠,这人在府学外面鬼鬼祟祟的,之前又才发生过那样的事,我们是不是把他也送到府衙去?”
“你凭什么抓我?”刘百度叫嚷,“我怎么鬼祟了,没见过科考,我过来见见世面不成吗?”
“成啊,可你身上的嫌疑还是摆脱不了。”安溆说道,“学政大人都说了,往考生身上藏纸条,企图诬陷,此事必要查到底。你一个跟在场考生都无关的人,此时出现了,让大人问询两句,多吗?”
“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不想死就快放开。”虽然他没让那打手看到自己的面容,却到底心虚,听了这么番话就叫嚷起来。
安溆可乐坏了,只有炮灰才会喊“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次的事,扳不倒女主,也能让她折一臂膀。
对于她做好人好事提供过来的线索,知府匡大人很是赞赏,毕竟这是京官交代要详查的事,他必定要查出个原委的。
安溆受了一通表扬,心情很不错地离开府衙,坐着马车回到客栈就给武馆的两位大侠结了帐,并表示以后有什么业务还找他们。
周钱二人听到这姑娘的话,都觉得好笑不已,但还是认真地点点头,拱拳行礼后便离开了。
刚到武馆,就听说这两天他们武馆中又有几个人被以保镖的形式雇走,全是一两天即回还价格还不低的活儿。
那位安姑娘,还真是给他们开辟出了一条新的赚钱道路。
倒是府衙这边,刘百度咬死了不认,就说自己只是想去看看热闹,而且他也不是跟那些考生全无关联,他说他家小姐很可怜一个小学子,想要帮助对方,但送她来的那女人不让。
“她跟我们家小姐前两天才结了仇,”跪趴在大堂下的刘百度一脸愤恨的模样,“大人您不能偏听偏信。”
匡大人皱眉,吩咐堂下正记录的师爷,“去把那刘三包带来。”
对于这小厮所说的话,匡大人没有完全不信,但也不全信,既然你们两家有嫌隙,那女子可能因此陷害你,你怎么就不能提前陷害她兄弟了?
刘三包已经被审问过,刚才要审小厮,匡大人就先让人把他带了下去。
一见刘百度,刘三包指着他的背影就叫嚷起来:“大人,就是他,昨天半夜,他给我的钱,还给我看了一副画像,本来我还担心认错人,他告诉我说,这一伙人很好认,坐的是破马车,有女人有小孩儿。”
刘三包的确是赌场打手,但最为称道的名声是他那妙手空空的绝技,无声无息地掏人腰包那叫一个绝,要不是因为这个,刘百度怎么可能找他。
但糟糕的是,这个人一点儿都不讲道义和骨气,能撂的不能撂的,刚才匡大人还没怎么问,他就全吐了个干净。
听着对方的那些话,刘百度脸上的汗沿着耳根汇聚成一滴滴,划过皮肤时的些微痒感,焦得他都想狠狠掐自己一把。
匡大人看了眼小厮,再次问刘三包,“你可能确定?”
“小人确定,就是他。”刘三包说得一脸肯定,“他当时戴着斗笠,又站在暗影中,脸是看不清,但身形却十分清楚。而且,小人记声音十分准,刚才进来时听到他的声音,可以一万分的肯定。”
“你还有何话说?”匡大人问道。
刘百度辩无可辩,磕头道:“大人,小人只是一时糊涂,嫉妒对方在同样的年纪,却能去考秀才。”
匡大人知晓,这刁仆所行必然有主人的示意,但他如果非坚持说是自己擅自行为,也没办法。
“你可想好了,一介下人,竟敢诬陷大明学子,这可是斩立决的罪啊。”匡大人丝毫不着急,意味深长道:“但这个罪名若是在你主人身上,处罚就会轻很多,至多,是罚几两银子。”
刘百度不傻,他完全不被这个说法所惑,是,到主人身上,的确会轻罚很多,但是主人的名声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别说他的主人是闺秀中的小姐,就是那些行走在外的老爷,担个故意陷害学子的名声,此后也别想有什么发展了。
更何况他家小姐,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小姐后半辈子都毁了。自己和娘便再也没有立足之地,说不定回去后还会被老爷处罚。
刘百度明白这点,因此牙齿咬得更紧,抬头道:“就是小人嫉妒之心作祟,才会行此糊涂事。”
匡大人问道:“他是何人家仆,可查清了?”
另一位站立在旁的师爷便回道:“正在打听。”
主要是这人不说,打听起来就慢些。
上面正说着话,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声巨响响起,刚才还老实跪着的刘百度已经撞到不远处的柱子上,他的力道很大,从匡大人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他额头的血窟窿。
差役们都吓傻了,第一次看到如此狠的人。
匡大人皱眉道:“看看还能不能救?”
衙门里最近的大夫就是仵作,一个差役跑出去,很快拉这个仵作回来。
仵作蹲过去查看了下,摇头道:“大人,只有出的气儿了。”
匡大人为难,这么个重要线索死了,干脆利落到不行,他怎么接着往下查?就拿给顾老一个因嫉妒而谋害学子的结果?
匡大人眉头皱得死紧,起身挥手道:“都出去,查这仆人的主子。”
安溆得到刘百度自绝于公堂上这个消息时,已经是后半下午了,是府衙的差役特地来告知的,差役说:“大人已经问询过刘百度的主家,对方什么都不知道,也只能到此结案了。”
安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命这么不值钱了,叫人送刘百度去公堂时,她绝对绝对没想到是怎么个结果。
差役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这个人命如草芥,普通人如同漂萍的世道,叫她打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怵。
从没哪一个时刻,她如此想念那面红旗。
待冷静下来,安溆慢慢搓着冰冷的指尖,却又无比清楚,就算上午时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她依然会把刘百度送到公堂上去。
能有反击的机会,她为什么不抓住?难道就任由一个对他们一家怀有深刻敌意的人,继续躲在后面给他们的人生路上挖各种坑吗?
虽然这次没有能触及到那个重生的女主,但至少她会害怕吧,她会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陆宁馨此时确实是很害怕,不仅害怕,还有伤心懊恼,又一次的失利,让她意识到自己太过自傲了。
从她重生那一刻起,这一世和前一世就不同了,她做出来的事情不一样,那么与她相关的所有人都会不一样。
陆宁馨眼中的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前世平安终老的百度就这么没了,奶娘以后该怎么办?一想到奶娘看到百度尸身时瞬间老了十几岁的模样,从心底延伸出来的痛楚便铰得她浑身发抖。
恨痛交加,陆宁馨都握折了好几根指甲,一片湿濡在手心润开。
青鸾也哭个不住,跪在旁边帮她掰开紧握在一起的手。
陆宁馨却只愣愣看着窗外暗下来的天光,好一会儿才声音嘶哑道:“都是我没想到,我只以为那个人毫无防备,一下子就能折戟沉沙在考场外。我没想到,我没想到---”
话声未落,她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青鸾小声道:“小姐,您别这样,谁都想不到,那样的情景下,他们竟然还能事事兼顾。”
然而不论小姐非要针对那人的前因为何,这一下,他们就是死敌。也曾被刘奶娘诸多提点照顾的青鸾,这时候为着百度的死,同样是惋惜心痛。
太可惜了,就因为这么一件她们都没有怎么没有放在心上的事,百度好好一个人便死了。
这个仇,一定要报。
不管这边怎么打算,怀着多少恨意,安溆都没有去猜度考虑,因为她很清楚,从女主重生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就是仇敌。
而这个仇,她都不知道怎么去化解。若是不想一辈子被欺压,就只能全身武装,应对所有可能到来的打击。
蜡烛头顶的火苗晃了晃,安溆听着外面的呼啸的北风,倒是更担心考场里的宗徹和小赵成。
没睡意,她起来到隔壁敲敲门,门很快从里面打开,丰年和安翀也都没睡呢。
“有纸笔吗?”
安翀赶紧拿来交给姐姐,早晨发生的事情他知道了,看姐姐这样,有些担心,忍不住宽慰道:“姐,徹哥学识好,这次一定能考中,等他考中秀才就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我们了。”琇書網
安溆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我没怕,就是有些想法想写出来。你们两个快睡吧,明儿个咱们出去逛逛。”
第二天天刚亮,两辆马车就驶出府城。
边上的路人纷纷侧目,城门的小兵暗道晦气,跟同伴吐槽:“这一大早的就送棺材出门,都不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吗?好歹,他也别做第一个出城的啊。”
同伴笑他:“你就是太信那些道士的胡诌了,你别在意什么影响都没有。”
与此同时,安溆带着小弟和丰年稻香兄妹俩,在外面吃面,而后走着去了德安府最大的南市。
一天很快过去,第三天早起后,安溆把她昨天卖的东西都分门别类装好,早早地就去了府学大门外等着。
前两天下的雪还在墙壁根儿残留着,天下的太阳大大的,站在太阳地儿里挺暖和,一到地方安溆就下车来转悠。
不过这府学外也没什么好看的,外面的墙统一是白墙灰瓦,上面没什么关于府学的介绍,也没有什么宣传画。
转悠了会儿便无聊了,而陆陆续续地也开始有人到来,应该都是来接人的,安溆不想跟人攀谈,回身上了方伯停在一旁的马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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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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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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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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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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