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能叫你认字,回去就好好学。”老匠人把纸收到旁边的抽屉里,一边说一边吩咐柜台里的年轻人给称银子。
安溆好奇,问道:“这纸还有用吗?”
年轻人铰着银子,说道:“这是票根,我们银楼和铁铺一样,每个月出多少进多少,都要跟官府报备的。”
年轻人手里的银子是雪亮的光泽,不愧是银铺,这银子也特别崭新。
安溆心情不错,也跟人聊了几句,最后拿着二两一钱的碎银子出了银铺。
后面,老匠人抬手在小伙子头上拍了一下,“别看了,那不是个过日子的姑娘。”
小伙子撇撇嘴,道:“反正您和奶奶给我相看的那个春妮,五大三粗的,我相不中。”
“不知好歹的臭小子,”老匠人一边骂一边走到门外,抬头便见那丫头刚从自家这边出来,转头就进了对面的米面店,不一会儿对面的小伙计背着袋面跟着人出来了。
老匠人摇摇头,这家里都过不下去了,还去店里卖面,到那米行上,八九十文买一袋麦子,回家自己碾成面不一样吃吗?
安溆还没真想到买麦子自己打面,她带着小伙计到了十字口,找到方伯,叫人把面袋子放到车上。
方伯这辆车,从县里往村里回的时候,人基本上不会太多,安溆想着自己这一袋面,也没什么不方便的。等到村里,多给人家两文钱就是了。
不想方伯看到这一袋面,等小伙计走了,就是摇头,道:“这一袋子面,得一百多文吧。”
“嗯,六十斤,一百五十文钱。”安溆说道。
“你这孩子真不会过日子,”方伯说道,“一百五十文不能买一百二十斤麦子了?就算打成面有损耗,也比这个划算。”
是啊,她还打算喂鸡呢,喂鸡要饲料,麦麸不就是天然的饲料吗?
没想到。
安溆不好意思道:“我只想着省事了,没仔细算这个账。”
等天色昏黑时到了家,宗徹听到帮忙把一袋面送到家里的方伯转述这句话时,心里哼笑了声。
什么只想着省事,没仔细算账?只怕她完全没想到还能直接买麦子吧。
方伯帮着把面卸下来,连口水都没喝就走了,安溆把人送到大门外,一转身,就看到正屋旁边的房间门口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
少年人头上一个用棍子挽着的发髻,穿着的像是半旧的灰色棉布衣,上衫下裤,斜斜的一只肩膀倚在门柱子上。
在他手里还拿着一根白生生的东西,吊儿郎当地看着安溆,然后低头咬一口,咔嚓脆响的,听着就水嫩十足。
大半天没喝水的安溆更觉得渴了,经过那薛家集的时候,她下来打听过原主弟弟,只听一个住在镇子口的人说昨儿便见那些混子散了,有几个就是从镇北离开的。
路上,安溆就在想,若原主弟弟没回家,明天还得专门出去找一找。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做熟稔地向那少年说道。
安翀撇了撇嘴,没搭理,咬了一口脆藕,转身便回屋去了。
安溆看向宗徹,此时他正在厨棚下打火烧水,察觉到视线,头也未抬地回了句:“中午回来的,还带了半袋子藕。”
“什么藕?”
安溆走进来,那么大一个少年,身上肯定没钱,怎么去买藕?
宗徹指了指边上,厨棚的一个柱子旁,果然放着一个沾满湿泥的麻布袋子。
安溆打开袋子看了看,都是些细小、歪七扭八的藕节子,像是好藕都收了之后剩下的不要的,不过偶尔也能看见一个比较粗胖的短圆款。
提了提,这一袋子连泥也得有二十多斤。
咚咚咚。
安溆来到房门口,在门上敲了敲。
屋里没有点灯,此时外面已经大黑,在外面借着月亮还能大致看清食物,这屋里便是黑乎乎的一团了。xǐυmь.℃òm
“干什么?”
这声音距离门口很近,视线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安溆也就看到不远处一团黑乎乎的人影,像是直接蹲在那儿的。
“那些藕哪儿来的?”安溆问道。
“反正不是偷的,”安翀语气很不好,对这个只管她自己和宗徹的姐姐,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安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少年又道:“那些藕你们不能吃,我要拿到集上卖。还有,家里稻谷卖的钱,你得给我一半。”
家里的东西,本来就是父亲留给他的,但他现在年纪小,敌不过这个姐姐,便不提了。
安溆好笑道:“我知道你想要钱干什么,去上学堂是吗?这附近哪儿的学堂好我也不知道,等我明天问问大伯,便送你去读书。”
安翀嗤笑一声,面上不甚在意的样子,心里却是松动了,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人。
“别管哪儿,你只要让我继续读书就成。”他说道,父亲去世前都给他开蒙了,还说等他大一些,就让他去读书考科举。
那时候,安翀可不喜欢在别的小伙伴都跑着玩的时候,自己却要坐在那儿看书,然而这两年,他却越发体会到读书识字的好。
他不敢跟父亲一样能考出什么来,他就想学会认字写字,以后出门行走时,不会连一张文书都看不懂。
安溆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最迟三天,送你去读书。”
安翀站起身,走到门口,手里还握着半截没吃完的藕,“你说话算话。”
其实他想读书,还有一点是不服气,宗徹一个外姓的,自己这亲姐都能上山下地的挣钱供他读,他们是亲姐弟,却为什么不让他读?
安溆好笑地在少年头上揉了下,“放心吧。”
不知道为什么,安翀突然觉得鼻头有些酸,面带厌烦地躲开了脑袋。
“过来,帮忙做饭。”
说着,安溆已经走向厨棚。
安翀想了想,还是跟了过来。
宗徹看了眼这两人,有些意外地发现,这个孤魂野鬼竟然还是真有些当安翀是弟弟的意思。
他说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有那一笔安大妮“攒”的财,虽然昨天的榧子没卖出去多少,安溆的心情不错,也不吐槽这小子整天只知道吃,直接大方道:“吃葱油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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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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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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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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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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