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风叹气,不经大脑地说了句,“除非他还俗,这事才叫过去。”
……
约莫十来分钟,程风接到了容慎的电话。
结束后,他偏头道:“走吧,九爷他们已经吃完了,在停车场等我们。”
安桐攥着冰袋点点头,心里不禁好奇,他们私下都聊了什么?
上了车,程风直接将安襄怀送回了医院,安桐想跟下去,却被制止,“回去吧,这几天还要输几瓶术后消炎药,等出院你们再过来。”
安桐握紧座椅扶手,感觉这是托词。
当年父亲就是以去寺庙祭拜为理由,结果一入佛门就剃度出家。
他确实在离开前给她做了安排,一笔巨款,和家里的几套房子,除此外,只说了一句话:
——桐桐,你已经十八岁,是个成年人,即使爸爸不在你身边,相信你也能照顾好自己。
回想起过去,安桐的脸上浮现出执拗的神态,“我送您进去就走。”
“你这孩子……”安襄怀似有无奈,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败下阵来,“那就送我上去吧。”
安桐情绪一松,匆匆忙忙地下了车。
跟着安襄怀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车座里的男人。
容慎勾起薄唇,似鼓励般颔首道:“快去快回。”
安桐抿嘴一笑,赶忙跟上了安襄怀的脚步。
即便她有所克制,也早已喜形于色。
程风从驾驶室回身,看着自家九爷老成持重的做派,忍不住问道:“九爷,安襄怀还俗的可能性有多高?”
男人投来一记高深的眼神,“怎么突然这样问?”
“您就别跟我打马虎眼了。”程风往窗外看了看,确定安桐跟着进了住院部,才毫无压力地说道:“夫人不在状态没看出异常,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您是不是有让他还俗的意思?”
容慎没搭腔,反而摸出烟盒放在手中把玩。
就在程风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男人意味不明地开腔:“是否还俗还是要看他自己的决定。”
程风闪了闪神,不置可否。
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九爷善于掌控人心,他可从来都不会把选择权交给别人。
连他都看得出来,小安情绪的反复,症结来自于安襄怀,更别提老谋深算的九爷了。
另一边,安桐亦步亦趋地跟着安襄怀走进病房。
那双眼睛借着午后的阳光打量着双鬓染白的父亲。
其实只有三年多没见,父女之间却仿佛有难以跨越的天堑沟壑,安桐总想说些什么,又怕下一秒父亲又避而不见。
“桐桐,你过来。”
如果说安桐心里还有犹疑和顾虑,那么一句‘桐桐’足以打消这份隔阂。
十八年的骨肉亲情,不会因为后来三年的空白而变得生分寡淡。
安桐疾步走到安襄怀跟前,红着眼,小声叫他:“爸。”
安襄怀站在窗前,抬起的手略微迟疑,最后还是落在了她的肩上,“他对你好吗?”
安桐知道他说的是谁,不假思索地点头,“很好。”
“这几年,是爸对不住你……”话没说完,安襄怀沙哑的声音已经泛起了哽咽。
无论如何,他都得承认,仗着所谓赎罪和惩罚的借口躲进寺庙,对安桐造成的创伤是不可原谅的。
容慎的那几句话,宛如利刃劈开山石,激起了他内心汹涌的波澜。
——您低估了亲情在安桐心里的分量。
——您大抵还是怪她的,否则不会走的心安理得。
——您有没有想过,她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会不会有人欺负她嘲笑她?
——您给她留下那笔巨额补偿金,真的认为她会拿出来花吗?
安襄怀的左手在双眸上拂过,拍了拍安桐的肩膀,继续道:“今天先回去吧,等出院的时候,你和小容再来接我。”m.xiumb.com
安桐眼睛微亮,“真的?”
“真的。”安襄怀的手掌落在她的头顶,笑意温慈了几分,“是不是又长个了?看着比前些年高了。”
安桐垂在身侧的手指颤了两下,小心地试探,“家里门框上画的身高线,还在。我很久没量过身高。”
安襄怀舒展眉心,沉吟几秒后,并未接腔,“先回去吧,我就在医院,暂时不回贝南山。”
“那……我明天在来看您。”
“嗯,回去多穿点,香江傍晚风大。”
安桐有些失望,却也没急功近利。
她一步三回头走出病房,见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厌弃的神色,一颗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直到房门关上,安襄怀才坐在床尾,左手捂住眼睛,喉结不停的上下滚动。
他如何听不出来,安桐说家里门框画的身高线,是希望他能回去再给她画一次。
只是……当初走的有多么潇洒,如今就变得有多么狼狈。
他自己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心疼。
尤其是安桐没有任何抱怨和苛责的神态,对他这个父亲一如既往的尊重和敬爱,愈显得他自私自利,不配为人父。
……
午后三点,云巅177号。
安桐坐在客厅里,表情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稳的脚步声从厅外传来,她定睛看去,就见容慎手持电话走了进来。
“还在想你父亲的事?”
男人在她身边入座,深邃的目光端详着她暗红的眼角,抿着唇无声叹气。
安桐往他跟前挪了挪,双手缓缓抱住了容慎的胳膊,“你和我爸在饭店里都聊了什么?”
容慎挑眉,唇边有淡淡的薄笑,“想知道?”
“想。”安桐忙不迭地点头,眼神里藏着紧张,“我在病房里和他说话,他好像……原谅我了。”
男人抽回手臂,绕过她的头顶顺势将人勾进怀里,耐性地引导:“你没做错什么,何来原谅?”
“当初是我……”
“当初的意外,与你无关。”容慎的口吻算不上强硬,但一字一句都夹杂着令人信服的稳妥,“即便是你父亲,他也是这样认为。”
安桐一怔,束在身上的枷锁隐有松懈的趋势。
与此同时,身在圣祭堂的徐伯,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听完对方阐述,他浑浊的双眼噙满惊诧,“真的是老安?确定没认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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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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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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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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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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