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正街。
来过武汉的人知道这条街,没来过的也听说过这条街名,这条街可谓名声在外。
这里自古乃是商贾聚集之所,当代也不例外,上午时间,街面儿上就忙碌起来。开店的,买货的,批发的,倒手的,来捣腾点小玩意的,都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街道上熙熙嚷嚷,热闹非凡,一派火热的交易景象。
不过此刻,迎面走来的三位,却明显不是交易之人。
领头的男子,黑T恤黑皮裤,二十几岁的样子,头发长长短短,黑里带白,披肩而下,戴个黑墨镜,仔细看倒有几分帅气。
他斜叼着一根香烟,走路摇摇摆摆,左晃右荡,走几步还用小指挠挠头皮,然后也不管旁边有人没人,就是那么一弹。不过就算真有人“中奖”了,最多也就是心里恶心一下,不敢去招惹这些人,因为他脸上仿佛写着四个大字……我是流氓。
汉正街上的流氓当然不简单,带着的两小弟也都彪悍非常,寸头,黑色紧身小背心,勾勒出力量十足的虎背熊胸,胆小的朋友看见这两哥们,腿肚子就有点不由自主地发颤了。
三人一路走来,很快,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家门口地上满是鞭炮皮,显然是刚刚开张的店铺门前。
“龙虎相面馆。”
领头的流氓用手扶着墨镜,抬头观看,看完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一推玻璃地弹门,走进店铺中。
店中装潢倒是很简洁,白墙白顶,点缀着几盆的兰花,看得出没在装修上花太多的钱。不过店内大堂摆放着几张红木沙发那是价值不斐,更何况,这才几点,这家店的空调就已经把屋里整得凉风习习,舒爽饴人。
那流氓男子也是眼光惊人的主,默默点点头,这店主八成是不差钱的,今天这保护费应该不难收。
“这面馆环境不错,可就是没桌子,莫非客人都是站着吃面?”后边的彪悍小弟一声嘀咕,惹得内室出来的一个小姑娘咯咯直笑。
这小姑娘不错,明眸漆点,唇红齿白,一笑自有种动人的明媚。那领头的流氓青年眼前一亮,回头骂道,“日他仙人板板,平时也不知道多看点书冲冲电,没文化,出来尽给我丢脸,什么面馆,这她妈明明是相面馆!记住!出来混也是需要文化地!”
流氓青年骂完小弟,回头冲着小姑娘露齿一笑,自我介绍道,“不知姑娘贵姓,在下叶空,附近商户给面子,都叫声空哥。”
虽然叶空彬彬有礼,可他骂小弟的出口成脏给小姑娘印象深刻,又看他说话间掉下团老大烟灰,小姑娘顿时眉头一皱,不客气地说道,“大叔,请你不要站在这抽烟!”
叶空是谁?这条街的流氓混混,地头蛇。平日里旁人都得给个面子,听小姑娘这一说,顿时心里不爽,更何况还有那个称呼。“大叔”,真是可恶,哥们今年才二十四,正经女朋友还没有呢。
“不要站这抽烟?莫非大姐要安排张床给哥们躺下抽?”叶空斜了小姑娘一眼,很不客气地反问道。
遇到这么有性格的人,还真不好对付。不过小姑娘也不是一般人,根本不接话头,而是柳眉倒竖,也不说话,一双美眸就瞪着叶空。
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
也不知道这流氓是不是良心发现,大约十来秒种之后,叶空举手无奈说道,“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了,我这就灭了还不行?唉,这年头,连个抽烟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人倒是不坏,还知道好歹,就是太有性格了。小姑娘忍住笑意,对此人的恶感减了不少,等对方出门扔掉烟头才又开口说道,“我姓赵,是这儿的老板,三位大叔,是要相面算运程,还是要取名取字号。”
算命取名,一般干这行的都是越老越好,最好是白发皓首,三绺长须,一看就是长寿神仙的模样,要不就是戴个墨镜充盲人,今天却是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蒙人的。
不过叶空却也管不得那些,走回来道,“赵老板,我从来不相信封建迷信,也不会让别人帮我选择命运,所以你是骗不到我的钱地。”
算命的一恨人不信,二恨人说骗子,叶空这句话一下就犯了小姑娘的忌讳,刚放下的怒意顿时又涌了上来。
“那各位来小店有何贵干?没事还是不要耽误各位的工夫了!”这就下逐客令了。
叶空没动,犹自一笑,“赵老板,我们是汉正保安公司的,看贵店安全方面做得不尽人意,所以给您送保安来了。”
小姑娘没明白对方话里的潜意思,立即回绝,“谢了,本店地方小生意也小,养不起保安,更何况也没地方让他站。”
看见小姑娘不懂事,叶空继续说道,“赵老板这话就不对了,这敞开门做生意,难免有流氓混混捣乱,或者小偷小摸上门,再不然还有人算完命不给钱,请个保安有备无患,至于没地方站就更别烦恼了,不出事……本公司保安是决不上门的。”
小姑娘心里好笑,流氓混混,你们自己就是流氓混混,不出事不上门,难道你们想白拿钱不成?
小姑娘不明白,不代表别人不明白,这时后边内室又走出一个年轻帅男,男子年纪不大,可那脚步动作却有种说不出的出尘飘逸,手中更是托着一本青卷古籍。
“他们这是来收保护费的。”年轻帅男把书一收,背在身后,款款站定小姑娘身边。
“啊?真的有收保护费的?”小姑娘大概刚出来混社会的样子,有些诧异,接着她又轻唤了一声,“师兄……”意思让这男子出头。
叶空一看,坏了坏了,帅师兄靓师妹,青梅竹马,情深意长,哪里轮得上自己插一腿呢?
那就公事公办吧,干脆也就挑明说道,“这位朋友说的没错,也可以说是保护费,在汉正街做生意都得受我们汉正帮保护。”
那被叫做师兄的少年倒是在社会上混过的,立即问道,“不知道每月交多少呢,我们这小本生意又刚……”
不过这师妹却又不悦了,本以为师兄要大发神威赶走地痞流氓,谁知道一来就讨价还价了。
“师兄,怎么能向这些流氓无赖,社会恶势力低头呢?难道你还怕他不成?”赵姑娘打断说道。
叶空冷冷一笑,震震虎躯道:“赵老板,这是我们汉正街的规矩,你去打听打听这条街哪有一家不交保护费的?你们也是运气好,刚好是我叶空管的地盘,一个月不多,只收300,再往前边,傻强收的那才叫个多。”
其实这对师兄妹是龙虎山当代掌门座下弟子,出来历练的,这年头和尚道士都富得流油,特别是这种名山大寺,香火善款,前边没花完后边就又有人巴巴地送来,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钱。
那师兄虽然不怕混混,可知道这些混混难对付,可那师妹却是年少气盛,疾恶如仇。
“不行!我们不能对这些丑恶行为低头,我要报警!”小姑娘怒道。
叶空嘿嘿一笑,“报警,那你就报好了,我们砸你店还是抢你东西了?我们是给保安公司联系业务来着,警察可以禁止我们联系业务嘛?”问完以后,叶空和两小弟哈哈大笑。
小姑娘气得小脸通红,却也打消了报警的念头。琇書蛧
这时叶空扭扭脖子,回头吩咐道,“大呆二呆,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都来这里感受传统文化的熏陶,多跟人家学点文化,有文化才好找媳妇嘛,记住,要风雨无阻,开门就来关门才准走!还有,如果来客人的时候,你们要分外虚心,寸步不离!”
这些话威胁的意味就很浓了,傻子也听得出,这是要每天都来捣乱了,有这两愣头青杵在这,别说上门算命的客人,怕是收电费的都不敢进门了。
小姑娘虽然不想低头,可也知道这些流氓手段不好对付,看着不停劝说自己的师兄,叹道,“就不能让人平平安安做生意么?”
叶空知道今天保护费又没有悬念了,再接再厉说道:“美女,你明白平安这两字的涵义嘛?所谓平安,要想安就只有平,怎么平?摆平!怎么摆平?用钱呀。所以你想平安地做生意,就不要舍不得花小钱,只有花了小钱,才有机会挣大钱,舍得舍得,你不舍,又何来得呢?”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叶空此言一出,对面一对小男女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心道,这是刚才那个口出秽言,怎么看都象是流氓中的流氓说出的话嘛?他怎么能说出如此文艺的台词呢?
而叶空后边,俩小弟更是佩服死了。
“高哇!空哥就是厉害!你听听,平安,要想安,就得摆平,这么有道理的话,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就你那猪脑子,空哥那是文化人,没听空哥说嘛,出来混也是需要文化地!”
“怪不得帮主大哥都佩服咱空哥呢。”
俩小弟正对叶空的文艺腔赞叹不已,只听那文化流氓又说话了,两人都心想,仔细听着,不能漏过这些有道理的话。
这次叶空举了个例子,“就象我以前,也开过小店,那时我也不愿交保护费,心想我辛苦挣的钱,凭什么给你们呢?不过很快,出事了,有一天我刚进厕所蹲下,就被人用麻袋套住头,一顿暴打呀。”叶空好象想到当初,脸上流露出一丝哀伤,摇摇头,淡淡道,“现在想想,其实就是几百块而已,弄得我现在,每次大便的时候都控制不住地东张西望。”
后边两小弟简直要晕倒,空哥,给点面子好不?刚夸你有文化的呢,你这例子举地,也太……有个性了吧。
姓赵的小姑娘一听,笑了。叶空一看,有门,这是要给钱了。
可谁知小姑娘笑完,一抬小玉手,说道,“我这下明白了,对付你这号人,那就得把你们打怕了!”
小姑娘说打就打,抬手对着叶空胸口就是一掌,叶空动都没动,心道,就你那葱段小手给哥们挠个痒痒还差不多。
可旁边师兄知道厉害,慌忙叫道,“师妹!不得出手!”
可这时已经迟了,小姑娘出手比说话还快。手掌就快击中叶空胸口,那师兄急中生智,出手如电,把手中抓着的一物快速挡在叶空胸前,以图缓冲掌力。
“啪!”一声微不可闻的脆响。
一击之下,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叶空这个大活人竟然在瞬间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仿佛上一秒,这里本该就只有空气。
两小弟眨眨眼睛,又抬头看看那姓赵的小姑娘,他们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浓……终于,齐声叫了句“女侠饶命!”接着狂奔而出。
这对师兄妹也被按了暂停似的一动不动,好一会小姑娘才收回手,疑惑地看着手心,说道,“师兄,我就是想教训他一下,我没用多少功力呀!再说就算把武功都用上,又怎么能……把人打得消失呢?”
“不知道。”那师兄眼睛瞪得老大,也是不得其解,呐呐道:“从来没见过龙虎阴阳掌把人打消失,听都没听说过。”
小姑娘懊恼万分,“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这么不经打?这家伙不会有事吧?”
那师兄这回反安慰道,“算了,你也别难过了,不过是个流氓,就当为民除害了……”话音未落,他突然想起什么,看着空空的双手,惊道,“不好!我刚才手里拿的书……哎呀,那可是我们龙虎山传了几千年的镇山之宝,符咒大全!”
“啊!”小姑娘也被惊呆了,可随后她又说道,“那书没什么用,里边九成九的符画出来都不管用,丢了就丢了吧。”
“唉!倒霉呀,回去怎么跟师尊交代……”
要说倒霉,最倒霉的是叶空,此刻的他仿佛进入了一个由灰色云朵构成的大旋涡,眼前是看不见前方的层层灰云。
穿越过层层灰云,他不知自己来到哪里,既看不见前方,也停不住身体,他觉得自己就象龙卷风中的一片树叶,大海旋流里的一根水草,被一种强大而神秘的力量,扯向旋涡深处……
那旋涡非常遥远,遥远到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终于他的眼睛有些困倦,思想开始糊涂……他想强撑着。
可是这一去,太过遥远。
“我叶空大恶没做过,小恶小善也做了不少,唉,这保护费收地,希望醒来……就是天堂吧。”他喃喃说道,终于闭上眼睛。
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他的衣服残破了。
又是无数年,他的身体也残破了。
最后,他的一切都在这空间乱流中成为尘埃,唯一所剩的,就只有他的灵魂。
而保护着他灵魂的,就是那本符咒大全,此刻,符咒大全的本体也以烟消云散,只是其中残留的一缕金色光芒,护佑着叶空的魂魄,穿越亿万里的灰云漩涡,不知终点何时出现,也不知道尽头是否就是天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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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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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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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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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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