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儿半倚在门栏处,樱口微张,“哪来的丑妇,还不快让开?耽误了本姑娘伺候关副将,你可担当的起?”
“大胆,伤到了我们夫人还敢这样讲话。”
“夫人?”美人儿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无忧,忽而记起昨日宴席中宋燎恩匆匆离去的事儿,恍惚听士兵们讲起过大将军的贵妾来到了军营。
美人将无忧打量了一圈儿,忽然嗤笑一声,满目鄙夷道:“原以为是个怎样的佳人,也不过尔尔嘛。”
声音婉转而轻柔,吐出的话却极为刺耳。红柳刚要回声反驳,却被无忧一手拦了下来。www.xiumb.com
无忧杏眼微眯,这女人她记起是谁了,那日来营中灶饭的时候她便曾见过,众多营妓中最美的一个,貌似叫做尤姬。
天姿国色,却沦落成营妓的下场,讲话刻薄些也是常情。
若是在平日遇上这等刻薄美人儿,定然要好好赐教一番,可眼下她却没有心思同这美人讲话,做了那样的梦,她心里莫名慌的很。
无忧挥挥手,“我不打紧,姑娘还是先请吧。”
尤姬抬手落在唇角,轻笑了一声,“那咱们就得罪夫人了啊。”说罢,蛇腰一扭,步履婀娜的将主仆二人挤开,向风雪中走去。
“夫人,您怎么就这样轻饶了这种女人?”红柳瞧看着无忧那双手,心疼的眼泪直流,
无忧弯腰拾起一把雪,覆住了那泛红的掌面,轻声道,“回头再说,同我去煮些姜汤吧,天寒夜冷的,将军这样出去一夜,恐怕要受了寒气。”
主子既已发话,纵然心中有万般怨气,却也不能再讲什么。不过好在夫人是想着将军的,只要夫人同将军情深,其他的便也不重要了,红柳急忙垂首,道了句,“是。”
主仆二人这才进了灶房。
雪幕中,尤姬瑟缩着臂膀缓缓走着,冬衣太过厚重她不喜去穿,可单薄的锦裙却抵挡不住疆风的寒凉,冷的她只能尽力缩成一,快步向营帐跑去。
灶房距关慈营帐并不算远,可着一路行的却不太平。
落雪太深,尤姬脚下一个不小心便跌进了雪地里,头上的珠花也散了,身上的锦裙也湿了,这下心中便更为委屈起来。她抬头摸了摸脸蛋儿,泪珠子不住滚下来,自己这张芙蓉面却抵不上那粗鄙的妇人,竟让她得了大将军的青睐,飞上枝头做了凤凰。
尤姬抽抽噎噎的爬起身,跑进营帐中,俯在圈椅上放声悲泣。
美人终是美人,就连哭声也是甚为婉转,听起来甚是可怜,心疼的关慈将心肝都抽成了一团。
关慈一把挑开帷帐,跑到圈椅前将尤姬环进怀中,粗声问道,“这是怎么了?这军营中还敢有人欺负你不成?”
尤姬美眸含泪,委屈道,“还不是那大将军的夫人,怎么乌七八糟的丑妇人都敢在军营里给奴家气受。”
“宋燎恩的夫人?”
“除了她还有谁?”
关慈眼光轻动,鹰目中闪过一丝狠厉。他轻声笑了笑,下巴上的胡须一抖一抖的,刺在尤姬面颊上惹得她一阵厌烦,她抬眸扫已近不惑之年的关慈,自己受了委屈这半老头子居然笑,心中更是升起一股子不悦。
“莫哭了,那日你想要的红宝石头面我差人买来了,这就拿给你看成不成?”
听得关慈的安抚,尤姬这才摸掉了泪珠子,可面上依旧是一副娇嗔,美眸娇竖惹得关慈心下更是一动。
*
灶房上的灶头倒是好相与的很。无忧同他找来了生姜与红糖,一齐熬制成浓浓的姜汤,装在砂锅中,这才端回了营帐。
银碳徐徐燃着,发出淡淡的蓝光,无忧蹲下身将砂锅放到了火盆上温着,火舌轻舔着砂锅盆底,发出滋滋的声响。
回首瞧了瞧插屏上挂着的甲胄,无忧垂了眸子,幽幽开口道,“也不知将军那怎么样了?”
“将军吉人天相,夫人莫要担忧。”
红柳向前拉住无忧的双手,又寻出瓶药膏来敷到了她的手上,“奴婢瞧着夫人这是太好性子了,不同那贱婢计较。您瞧瞧您这手都伤成什么样了,将军看了定是会心疼的。”说着,又蹲下身子朝手上吹了吹气,满脸心疼道,“疼吗?”
无忧摇摇头,不过是水烫而已,做掌厨时酒蹦刀切也是常有的事,这些小事不足挂齿。
暗瞧着红柳的心疼,心中却是有暖流涌过。无忧自幼是个孤女,不知爹娘,只有师父同大哥陪伴着一起长大,能心疼她的人真是屈指可数。
她抿了抿嘴角,眉眼弯弯道:“这伤但是其次,你这么心疼我,我心里就暖暖的。”
红柳压下眼帘又吹了几口气,主仆的荣辱皆是与共的,再者能遇上夫人这样好性儿的主子实在也是难得,多疼惜照拂些也是做奴婢的分内之事。
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事,红柳面上一红,小声说道,“夫人,您也该早些有个孩子才是。将军,将军也会多疼疼您的。”
一提起宋燎恩,无忧的小脸上先是爬上了些许绯红,她竟想不到面上如此斯文的大将军,那事儿上竟也是个放浪的,癫的很。
“他待好我,我自然是知晓的。”
无忧欠欠身子,将整个人窝进了圈椅里。
窗外已隐隐泛起白光,可营中依旧是没有任何动静。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又想起梦中的场景来,整个人难受的紧。
瞧着主子也没了话意,红柳也就站起了身,乖觉的立到无忧身侧。
一时间营帐中只余下碳火偶有的噼啪声响。主仆二人望着焦灼的火舌,均是出了神。
疆雪依旧是在下着,打在营帐上,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响。北风愈烈,将棉帘高高的吹起,卷进来几片冰凉的雪花。
“等不得了,咱们去找大哥问问。”无忧跳下圈椅,随手拿起了大氅便往外走。
彼时天已大亮,深冬的晨日格外清冷。
无忧匆匆走在路上,戈壁上刮来的寒风将她的面颊伤的通红,就连眼角也沁出生理性的泪水来。
营地内的帐子远远瞧去都是一个样儿,这绕来绕去,主仆二人便迷了路,不觉中竟来到了壁垒处。
“夫人,你瞧,那是不是将军?”红柳指了指垒外,因着激动,嗓音也变得尖细起来。
无忧摸掉眼婕上的霜雪,透过雪慕瞧见两个身骑高头大马的人正远远驰来。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可依稀可以瞧见一白一红的披风随风高扬着。
“是了,是了,走,去接他们。”
心下欢喜,脚步也就快了起来。顾不得垒外腿深的落雪,无忧迈开步子就向外跑去,脚步一深一浅的,连身上的大氅也卷进了雪里。
守卫的小兵刚想上前拦住这突然冒出来的女人,赤壁雪深,她也不怕掉进雪窟窿里爬不出来。
可没走两步便被追在后面的红柳一瞪,便僵住了身子。
他抬手摸了摸鼻梁,罢了,大将军得胜归来,通晓营地要紧。
彼时,营内的号角迎风响起,角声连天,震的整个营地都抖了几分。
深雪难行,无忧跑了好一会儿依旧是没走出多远,她垫脚瞧了瞧远处的人,索性将这碍事的大氅也扯了下来。
没了宽大衣衫的束缚,脚程也就快些,只是天儿太冷,疆风一吹,脸颊红了,鼻头红了,泪水又滚了出来。
“吁”疾驰的大皖马被猛然勒住了缰绳,宋燎恩一身霜衣,端身立在马背上。他眯眼瞧着雪地中小小的身影不禁皱起眉头,
“出了何事?为何停下来?”
颜济闻声赶了上来,待他顺着宋燎恩的目光瞧见雪地中艰难行着的一小团,心下已是了然。
“这美人都迎出来了,还不快去?”他嘴角一提,口中满是揶揄道。
宋燎恩回首瞪了颜济一眼,“聒噪。”
“我先行一步,伤患你稍后安排好医治。”
话音还未落全,冷风便卷着人影消失在眼前。
颜济瞧着那不住抡起的软鞭,撇了撇嘴角,宋擎苍的银枪怕是舍不得捅这位的心窝子了,瞧瞧那打马的猴急样儿,啧啧,简直就是王老八瞧上了小花豆儿。
*
马蹄飞扬如一阵风般,不过几瞬便来到了无忧面前。
宋燎恩单手勒住缰绳,一个探身便将雪地中的娇娥捞进了怀中。
低头瞧见娇娥单薄的衣衫,才舒展开的眉头不住又皱了起来,“伺候的人呢?怎的不穿件大氅?”
“有穿的,走起来太碍事,便又脱了。”
无忧扬起小脸冲宋燎恩笑了笑,凉风吹进眼中,溢水的眸子又忍不住滚出几颗泪生理性的泪豆子来。
泪珠滚落到宋燎恩的手背,烫的他大掌轻抖。经过一夜厮杀,原本嗜血的眸光也瞬间柔和了下来。他抬掌抚掉娇娥脸上的泪水,嘴角擒笑问,“哭什么?”
无忧惊的睁圆了双眼,她还真是没哭,只不过是疆风太烈了。
可还不待张口解释,不争气的泪豆子又一串串的滚了出来。
怀中娇娥衣衫单薄,一张惊鹿似的小脸儿望着自己让人忍不住心下一暖。出生于世家,君王要的是疆土安定,至亲要的是功勋富贵,血雨腥风十多载,肯为自己真挚落泪的人原以为早就没了,可阴差阳错下却得了这么个小东西。
宋燎恩眸色愈暖,他伸手将无忧往怀中紧了紧,又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轻声说道,“搂好,咱们回了,”音调极尽温柔。旋即长腿轻夹马腹部,马儿破空一声嘶鸣,载着两人便飞驰进了雪幕之中。
冷风扬起了宋燎恩的墨发,打在无忧的面颊上,痒痒的。她伸手将发丝拨开,掌心不经意间又到了额上那冰凉的轻吻。呼吸不禁一滞,怀中就像揣了个小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这,这疯狗难不成被疆风冻坏了脑子?转了性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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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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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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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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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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