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未停,两位身着黑甲的兵士直立在院中,薄薄落雪轻贴在黑甲之上,将他们面上的肃穆寒气衬托的更为浓烈了几分。
兵士脚下摆放着几个笼子,笼子里圈着两只雪白的小狐狸,还有几只色彩艳丽的野鸡,其中最壮硕的那只还瘸了一只腿儿。
无忧抬眼扫过那几只野物儿,心下却琢磨不出宋燎恩的意思,大着雪天还特意差人送几只野物回来,难不成又发癫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走到士兵面前笑盈盈道,“劳烦二位了,大雪天还送东西回来。”
年长的士兵眼扫过无忧,认出了这位便是大将军那日所纳的贵妾苏夫人,便急忙摇摇手,道:“夫人有礼,我等奉大将军之命罢了。”
还未等无忧回话,士兵又从袖口中掏出一个描金小瓷盒来,捧给无忧,“夫人,将军今儿新得得舒痕膏,特意命末将带给夫人。”他伸出另一只手又指了指身下的笼子,“昨夜刮白毛风,营帐里进了许多野物,将军留了这两只白毛狐狸给夫人养着玩,还有那野鸡,将军说也让夫人养着玩,待来年天暖了再杀来吃。”
无忧微微颔首,接过士兵手中的舒痕膏,可依旧是摸不准宋燎恩的意思。
自从昨个早上起,这宋燎恩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即便是惹怒他,他也不踹门板了。既同意她出府闲逛,今儿又特地差人送来这舒痕膏,难不成是察觉到她的好,决定痛改前非了?
无忧瞧了瞧那瘸腿的野鸡,立即将脑中不切的的想法抛出到九霄云外去,她可不信那疯狗会朝夕间便变了性子,也不是同那疯狗生活许久,但她心里便执拗的认为宋燎恩不是那种小小恩惠便能打动的好人。
无忧顿了顿喉咙,指着那野鸡问道,“这野鸡将军说怎么处理?”
“大将军说让夫人先养着解闷儿,待天暖了再煮来吃了。”
解闷,吃鸡
吃鸡
鸡
鸡…
脑中猛然灵光乍现,杏眼微怔,莫不是早间她踹到了那疯狗的宝贝,这疯狗借鸡喻鸡,要找她秋后算账吧!
“夫人~”红柳轻唤了一声,几人站在雪地中已近半炷香的功夫,衣肩膀上皆是落满了风雪。
无忧这才回过神来,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尴尬的从腰间摸出荷包来,递给红柳道:“两位辛苦了,这点银子就拿去吃酒吧。”
为大将军做事没成想还有银子可拿,官兵们接过银子,欢喜着向无忧抱拳施礼。
无忧微微颔首,这才命小厮将士兵们好生送出院子。
一时间院子只剩下了无忧与红柳二人。
无忧偷偷捏了捏瘪瘪的荷包,心里阵阵发疼。这大户人家向来有赏钱的事儿她是知晓的,早年间替人灶饭也没少得了赏,只是自己统共没带来多少银钱,这下将大半送了人,如此长久下去不是个法子,还真是要寻个挣钱的活计才是。
雪越来越大,两只小狐狸团在笼子中,冷的吱吱直叫。无忧瞧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急忙蹲下身子将狐狸抱在怀中。
她又扫过那几只野鸡,眼珠转了转,吩咐道:“红柳,你寻人把这鸡收拾干净了包好,再去买些药草回来吧。”
“夫人要什么药草?”
“狗脊,肉苁蓉,山药,芡实,枸杞。统共用不上多少,煲一两次汤的量就成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红柳点头应下,匆匆转身离去了。
无忧瞧看了一圈空荡的小院儿,伸出手逗弄起怀中的小狐狸来,喃喃道,“礼尚往来对不对?既然将你送来了,我也要去拍个马屁啊。”
小狐狸自然听不懂,只觉着有人和它玩便开心的很,当即张开一张毛茸茸的小嘴巴呜呜的回应着。
叫声细嫩极了,惹的无忧忍不住笑出声来,一人两狐在雪地中玩的甚是高兴。
**
红柳办事极为爽利,不过午时,便已把一切处理妥当。当她捧着一包药草匆匆进屋的时候,无忧正窝在圈椅上垂首打着瞌睡。
红柳轻手将药包放在圆桌上,低声道,“夫人,奴婢已经将东西准备妥当了。”
“唔~”无忧闻言抬起了眼皮,随声打了个呵欠,“劳烦你了,那就用午膳吧,用完膳咱们去军营走一趟。”
“是,夫人。”红柳垂下眼睫,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她偷偷扫看了一眼无忧那淡若的面庞,心下依旧是不住的噗通噗通直跳,香腮上的红晕更胜了几分。
刚刚她去到药铺买这几位药,突觉着好奇,便顺口问了店伙计几句这药的作用。
却不曾想那毛头小子竟红了耳框,结结巴巴的对她回道,“补肾固本,对男人大有益处的东西。”
红柳昏头昏脑的听了半个明白,回府的路上还在一路琢磨,直至瞧见无忧这才彻底番悟,对男人有益,莫不就是那个?
她忽然想起夫人同将军在一起的夜里是没有叫过水的,难不成是将军不能同房,夫人这才想出这个法子来。
如此想着,心中不免又对无忧升起一股子同情来,这将军生的高大威猛,却不曾想...倒真是苦了夫人了。
“夫人若去军中不如带几件衣裳过去?”
“成,还是你想的仔细,”无忧夹了一箸鹿肉放入口中慢慢嚼着,又是送补汤又是送衣裳,这般贴心,那疯狗应该不会再计较她踢痛他宝贝的事儿了吧?只是不知这一两次补汤管不管用,若真一个不小心踢坏掉了,那她真就是做了孽了。
红柳抿抿唇,眼眸中闪动起几分春色来,事已至此,她能帮夫人的仅能这些了,还望老天开眼,要夫人早早有孕才是。
*
未时,风雪依旧未停,寒冷打着旋儿吹过树梢儿,长街上空无一人,连寒鸦都冻的回了草窝。
徐管家将马车赶到门前,呼吸盆扑在长须上,凝结成了一串串的寒霜。
他将缰绳递给一侧的小厮,犹豫道,“夫人,雪大路滑,不若等雪停了再去寻将军可好?”
无忧将手中的食盒紧了紧,“不碍事的,我早去早回。”
见无忧执意如此,徐管家也不便说什么,自从这夫人入府,世子的转变别人不知他可是看到了眼里。凭夫人那行径,换做旁人只怕坟头草都不知长了几寸长,偏偏这世子对她却不罚不骂,任由着夫人整日在府里胡闹,今儿还特意让人送来了雪狐,当真罕见的紧。
徐管家瞥看了一眼裹在合欢大氅下的无忧,心里说不出个滋味来,若这丫头果真能让世子活的欢愉一些,他日若京中追问起来世子纳妾的事儿来,那他豁了老这条命,也定会护下这小丫头一命。
如此这般想着,也不再继续劝阻,只是一再叮嘱着小厮务必将马车赶的仔细些,护好夫人的周全。
长鞭破空而响,大马挥舞着蹄子哒哒哒踏雪而去,仅一会儿便消逝在了街角,只留下几个月牙儿大的马蹄印子。
待马车行至商街时,无忧又下车去成衣店为陈庆挑选好几件冬衣,这才出城直奔军营而去。
官道上空无一人,入眼的仅是漫天遍地的白雪与荒凉,小厮身着蓑衣坐在车辕上奋力赶着车,一张脸冻得隐隐泛起了青色。
风雪愈加大了起来,平日中不过多半个时辰的路,偏偏行至夜色渐浓时,三人才算来到了营地。
此事疆军营地中已点燃了篝火,灶饭与烤肉的香气在雪夜里显得极为勾人。
不待红柳搀扶,无忧自己就手扶车辕跳下了马车,待她定直了身子,边大步向壁垒走去,轻车熟路的同那看守的小兵打起招呼来,
“敢问军爷,宋将军在营中吗?”
守垒的小兵瞧着眼前人颇为眼熟,只是一时竟想不起是谁。
借着火光,他眯起眼来细细打量,好一会儿功夫,这才半信半疑问道,“是送酒的忧娘吗?”
无忧弯起眉眼,这小兵她是识得的,早先来营地送酒他常常来为她传话。ωωω.χΙυΜЬ.Cǒm
“是..”字还未出口便被紧赶来的红柳打断。
红柳忙抬手替无忧将兜帽裹好,又转过身对小兵吼道,“大胆,什么送酒的忧娘,这是宋大将军的贵妾,苏夫人,还不快快去通禀。”
小兵将信将疑着扫过主仆二人,忧娘他是熟识的,这容貌,声音,明明就是忧娘,何来的苏夫人。
红柳见小兵不为所动,伸手从腰间摸出块令牌扔给了小兵。
明黄色的令牌上一个宋字极为显眼,显然是大将军的东西。小兵接过令牌,忙抵身行了一礼,“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望苏夫人恕罪,还请夫人稍后,小的这就去禀报。”
说完,便转身就走,大将军的事儿他可耽误不起,只是心中也不免泛起嘀咕,这陈校尉近日颇得大将军赏识,大有升职之势,而这大将军的贵妾苏夫人又同那忧娘生的一模一样,此事不得不让人心生疑惑。
待小兵行致军帐通禀时,帐中正一派歌舞升平。
宋燎恩圈坐在虎皮将军椅上,平日里寡白的面庞,也因酒气沾染上了几许血色。羊绒长毯上,几个身形曼妙的营妓正身覆薄纱随那丝竹声翩跹起舞,舞姿极尽妖娆,足腕上所挂的铃铛随着舞动也叮铃铃响个不停,仿若勾魂的夜魅,令台下众将士的眼睛舍不得眨开。
小兵得了许,走进营帐俯身到宋燎恩的耳侧,低声道,“大将军,营外来了两个女子,拿了您的令牌,说是您的贵妾苏夫人。”
宋燎恩闻言心下一沉,原本发散的目光也瞬间清澈起来,他向小兵颔首,示意将人带入休憩的营帐,又垂眼扫过案下的颜济。
原本正抱着美人寻酒作乐的颜济忽觉背上一刺,他借着美人儿喂食酒水之季眯眼扫过宋燎恩,见他目光微沉,心下已是了然,计划恐怕有变。
颜济将身子歪了歪,唇角轻挑,调笑道,“尤姬,本将军吃了你的酒,你也莫要忘了关副将才是。”
尤姬妩媚一笑,转身偎到了关副将腿侧,抬起一双含春美眸,娇吟道,“关副将,请吃了奴这杯酒。”
关慈也饮了不少酒,眸中早已是混沌一片。此刻美人在侧,心内也是颇为荡漾,他一把捏住了尤姬酥软的娇挺,顺势饮下杯中酒水。
营中众将士见关副将皆是如此,也都是放开了胸怀,听曲做乐推杯换盏起来,丝竹声大作,一时间帐内氛围极为浓厚,皆不察觉将首处的将军椅早已是空荡一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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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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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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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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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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