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段纸醉金迷的时光,当初以为那美好新奇,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眩晕和游离。在她下意识地松了松挽在自家舞伴臂弯上的手时,有个戴着黑色礼帽的男人向他们走来,丝毫不顾及所谓绅士礼节地以双手插兜还偏偏就挺养眼的姿势向迪诺随口打了个招呼:“头一次看到你仅仅是带着女伴出场,罗马里欧终于对自己上司的笨手笨脚感到无可奈何而提早退休了吗,迪诺?”
“是因为主办方要求来宾只能同一位舞伴一起出席,而我不能和罗马里欧跳交际舞,”对此毫不介意地一笑置之,迪诺好心地介绍道,“里包恩,这位是我的艺术顾问,多利亚纳·格雷;格雷先……小姐,这位是我曾经的家庭教师,里包恩。”wWW.ΧìǔΜЬ.CǒΜ
认定对方教职人员的身份绝不像听上去那样单纯,英国人还是礼貌地向他伸出了手,本以为接下来一定会是个礼节性的握手,男人却顺理成章地轻捏过她的指尖,不紧不慢地在她手背上——确切地来说,在她右手食指的戒指旁落下一吻:“认识您是我的荣幸,美丽的小姐。大家都在谈论,想不到加百罗涅竟然能这么幸运地结识到像您这样漂亮的人。”
抬起头看到对面黑漆漆的眼睛里有种意味深长而并不友好的意味,毫无疑问他对于自己的身份察觉到了些什么,也许其中还带有着某种怀疑成分,多利亚纳若无其事面露一个看上去相当真诚的微笑:“我鲜少和人跳舞,他的确很幸运。”
“我们的加百罗涅首领也鲜少请人跳舞,尤其是认识得不够久的。”
“这说明我很特别吗?”
“某些程度上,或许吧。我发现你好像显得不太自在,是不习惯这样的场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男人捏了捏自己的鬓角,敏锐而语气漫不经心地指出。
气氛变得不太美妙,迪诺却仿佛对此熟视无睹,并不打算阻止对话往更剑拔弩张一点的方向发展。而他的舞伴摇了摇头,一句“我没事”正要说出口她却临时改变了主意,诚实地回答道:“怎么说呢,先生,这样的场合我出席过无数次,我喜欢舞会,虽然它们一如既往地乏善可陈,但多少依旧令人高兴。我熟悉在这种场合下会发生的任何事,人们穿着不同的体面衣裙前来,谈论相同的话题——虽然这几年来谈论天气的人变少了些,但他们会聊的其他问题并不比天气有趣多少。我刚才只是突然想起了些不太愉快的回忆,那不值得一提。”
“你说的话可不像你这个年龄的小姐们会说出来的,”他压了压帽檐,从喉咙里哼出一个稍带讥讽的声音,“无意冒犯,不过像你这样的女士我见过不少,她们聪明狡黠,善于哄骗和欺瞒,可大多难以善终。”
这可是个尖刻且绝不礼貌的发言,足以让一些人听了火冒三丈,英国人却对此愉快地笑出声来:“相信我先生,我远比我看上去来得要年长。而像您这样的绅士我也见过不少,他们大多……活得并不太长。”
话说出口她莫名暗自有些感慨,这种直白而饱含冒犯意味的话她并不常讲,但这段时间说出口的频率正几何数上涨,应该是出于她所遇到的混蛋数量也在以同比例增长的缘故。同样注意到这点的还有加百罗涅的金发首领,于是这回轮到他笑了出来,然后身在事外息事宁人地向自己的恩师解释,说格雷小姐并无恶意。
戴礼帽的男人倒也丝毫没有生气,走开前他低声在迪诺耳边说了句什么,多利亚纳一个字也没能听到。
大厅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迪诺颇为自然地将一只手环上自己舞伴的腰,领着她走进舞池。面对面的距离外加悠扬的音乐让他们不必担心对话被第三个人听到,但首领还是稍稍凑近了对方耳边:“抱歉,格雷先生,里包恩总是这样,但他没有恶意,我想他只是好奇,加百罗涅的雾属性戒指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
听他的语气,显然对于自己的授业恩师他敬重多于调侃,多利亚纳理解地点了点头:“他比我以前在舞会上认识的大多数人都要有趣,看来今晚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糟糕,倘若我不必穿这套衣服的话。”
“抱歉,这种要求我不会再提第二次。”
“也但愿你不会再像上午一样摔倒在我身上。”
“在接受了你的新身份后,这一点会简单许多。”
“‘新身份’,你指什么,迪诺?”
“我的艺术顾问以及,加百罗涅的成员之一。”
“但周围的人好像不那么认为,你带女伴出席舞会真的那么不寻常么?”
首领无奈地耸了耸肩:“至少他们的确都知道我单身。”
“黑手党也对花边新闻感兴趣?”
“为了拓宽人脉以及某些生意渠道,没错。”
“那些人什么都想知道,包括那些他们没必要,或是不该知道的。我不太喜欢他们看我的眼神。”
“但你今晚打扮得这么好看。”
“这只是给你看的。”
又一曲终了,舞步没有差错。跳舞当然只是一个借口,让他们能够借由转圈或是移动的步子毫不突兀地让视线扫过大厅的每一个角落,以便于首领向多利亚纳介绍她应该得认识的一些人物。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舞池的当口,金发首领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他微微皱起眉,小声提醒自己的舞伴:“他在你身后。”
这个“他”的指向不做他想,多利亚纳刚摆出完美无瑕的友好微笑,就听到身后传来有人甜腻的嗓音:“等下一首曲子,我可以暂时借走你的舞伴请她跳支舞吗,迪诺?”
“我想不行,我会嫉妒多利亚纳和别人在一起。”半开玩笑地说着他不留痕迹地把女伴往自己身边揽近一分,这一举动从各个角度来看都显现出一种充满人情味儿的亲密。
可偏偏白毛的美国人对此视而不见,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我们不该问问女士的意见吗?即便她是你的妻子,你也不能替她做全部的决定,例如她想用你的信用卡买什么样的名牌包,或是在舞会上想和谁跳舞。”更何况她并不是。
上回见面时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英国人下意识地紧握住了自己的手,仿佛来自那只破碎酒杯的玻璃渣仍旧戳在自己的掌心。她稍稍低下头避开对方的视线,让自己看上去只是有些腼腆:“真不好意思,杰索先生,我一点也不擅长跳舞。”
“但你穿了那么漂亮的裙子。”
“谢谢,这样的赞美我今晚已经听得足够多了。”
“如果是你的话,再多的赞美也是不够的。除非你自己不再想继续年轻美丽下去,小道林。毕竟想要永葆青春,付出再多代价也不值得一提,难道不是吗?”他笑眯眯地反问,相当乐于踩中一切雷点。
有那么一刻英国人的笑容货真价实地有些僵硬,先前感受到的隐约眩晕感越发明显,甚至伴随着轻微的耳鸣。不过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多久,因为下一秒她感觉到搭在自己腰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改而搭上了她的肩膀,不重却颇具分量地按了按,让人差点儿就会认为这个动作饱含了信任与鼓励。
“您倒是先活到我不再年轻美丽的那一天啊,杰索先生,”蓝眼睛里的挑衅意味不言而喻,她收起笑容的同时,想起自己今晚出门前似乎忘记了吃药,“倘若我的心理医生卡沃利夫人还活着,我也许会愿意和您多聊两句,只可惜我现在精神状况不佳。”
“什么病?”
“双相障碍。”
“那可,真是遗憾。”
话不投机,于是他们像任何成熟而有教养的绅士面对尴尬氛围时会做的那样,心照不宣地笑起来,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幽默的笑话,其中加百罗涅的首领先生眼神里似乎透露出他对眼下的情境颇有些欣赏,尤其是当对方难得打算适可而止地结束对话,并向他们道了句晚安的时候。“希望你们今晚玩得愉快,迪诺,”紫色的眸子不紧不慢地从首领转向他身旁的漂亮舞伴,神色稍稍有些降温,口吻像在叙述某件既定的事实,“你还是会来找我的,小道林,别太心急,你会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这一点。”
金发首领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替女士一同做出了回复:“谢谢,你也晚安。还有,杰索……”
“什么?”
“去找你自己的舞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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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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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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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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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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