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站在那里没有动,看着他走过来,虽然声音不高,但吐字清晰,其中的情绪已经呼之欲出。
他道:“满意了?”
周建树停在离他还有三步远的距离,似笑非笑地摇头:“你不满意,但是没办法,我找不到人选了。”
“你还要做什么?”
周建树瞥到他身上的小汉刀,又走近了两步,看进他眼睛里:“在这里,杀了我。”
周安抿了抿唇,脸上的冷漠却愈发可见。
周建树语气带着哄诱:“杀了我,你接下来的人生就完完全全属于你了。”
“……”
在以前,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他最想要摆脱的一件事,可是现在听来,却满是谎话。
哪怕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他真的还能做回他自己吗?
不能了,那些沉重的枷锁,早就让他回不去了。
他已经走进了死胡同,那些人会是他这辈子,想忘又不敢忘的存在。
周建树最后要他做的事,他还是做了,下刀的时候他连抖都没抖一下,他想他现在离疯了也不远了。
这个过程,他不想回忆,只是低头擦着手上的血,但是这个血却越擦越多,胖子喊他的话他也没听进去,哪里开始爆炸了,他被人按着扑倒在地,脑袋狠狠磕在一块硬物上。
整个神殿突然扭曲起来,最后的画面他只看到吴天真蹲在磨盘的中间,手上一用力就把那块巨大的磨盘给砸碎了。xǐυmь.℃òm
上面的房梁建筑轰然倒塌,生仔将他护在身下,手按在他后脑勺上,那里一阵刺痛,脑子里晕得要命,很快他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意识出现短暂的缺失,他感觉自己的脸正在被人轻轻拍着。
“不行啊,大生哥你会急救吗?心肺复苏或者人工呼吸?”
耳边的声音咋咋呼呼,那人还给生仔出主意,周安一想要是生仔真给他按一下,那肋骨不得断了,本来没伤也变有伤了。
吓得他赶紧睁眼醒来,刚想坐起来,脑子里一阵眩晕,他还想吐,摸向后脑勺的时候发现脑袋上缠了一圈纱布。
生仔把他小心扶起,泥鳅的脸就凑过来,满脸担心的问他:“小周哥,你没事吧?”
看见他的时候,周安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吴天真砸碎磨盘竟然还把他们给砸回来了。
他还是回到了之前那座墓室里,周围和他离开时没什么变化,就是地上的篝火已经堆了很多碳灰。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两个月之前。”
老山坐在角落里抽烟,泥鳅跟着他的话附和道:“小周哥,你跟大生哥感情不和吵架了也别来墓里寻短见啊,太危险了,我们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这的,你要是真的想不开,回去了我给你冻上几块豆腐,你凑合用用嘛。”
“……”周安一时语塞,谁教他的这些话?
“我没跟你大生哥感情不和,不对,我没寻短见,更不需要找块豆腐撞死,我只是……哎算了,就这样吧。”
周安被他闹得没脾气,歪着靠回去,手却压到口袋里的一个硬物,摸起来像是石头,他没有拿出来看。
泥鳅张嘴还想说话,长辫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手动闭麦将他拖走。
泥鳅跟个被捏住的螃蟹一样挣扎:“长辫…唔…哩捂我嘴嘎嘛!”
一段时间没见,泥鳅个头倒是窜得快。
老山就坐着搁那笑,跟个便宜老父亲似的,他这次来就带了他们两个,回程的时候泥鳅一直找他说话,他脑袋疼得厉害,最后还是生仔跟他换了位置,泥鳅打心里有些怕生仔,就不敢继续吵了。
回家进屋的时候,他真的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思来想去,他还是联系了他爷爷周建路,把所有事情,包括最后周建树的死,全部告诉了他。
有一点他无法否认,周建路的出发点确实是真的为了他好。
如果他有选择的话,大概会希望当初他生下来是个女孩吧。
说起周建树的时候,周建路沉默了一会儿,没什么多余的话,只问他:“你还好吗?”
“挺好的。”
回答他的时候,他正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装咸鱼。
脑子里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好像其实什么都没想。
“生仔还跟你在一起吗?”
周建路是这么问他的,周安侧着脸把手机直接贴在脸上听他说话,闻言抬头看向厨房,水流声从里面传出来,他放心的躺回去,回了一声:
“在。”
想了想,又问他:“你现在在哪?”
几乎是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听到了他三舅的声音,紧跟着是一连串的脚步声,隐约听到他三舅在喊:“卧槽卧槽!你说话声太大,那母老虎发现我们了,快撤快撤!”
“……”
电话很快被挂断了,周安没想到这两个家伙居然还凑在一起。
听声音,估计又是在哪个野外拍野生动物。
他把手机放回去继续发呆,无所谓了,这些事跟他也没关系了,这一回是真的没关系了。
却没想到夜里睡觉,他失眠了,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干脆起来开着电视看喜剧达人。
怕影响生仔睡觉,他把声音关了,只看到里面的演员张着嘴笑。
他的情绪没有一点波动,甚至烦躁的开始抽烟,客厅里都是烟味。
长时间处在压抑紧张的环境里,现在回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那种卸下重担如释重负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在他身上。
他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回到最初的状态,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真的结束了吗,他真的可以停下来休息了吗?
客厅里的灯被按亮时,他被突然出现的亮光晃得眯起眼,烟雾挡住视线,他看到生仔站在楼梯口看着他,就是没看清是什么表情。
等他适应了客厅的亮光,生仔已经走下来一屁股坐在他边上的沙发上。
他手里还夹着半支烟,生仔现在一言不发的往他旁边一坐,他继续也不是不继续也不是。
最后找着话题把那半支烟捻灭在烟灰缸里。
“我吵醒你了?”
生仔头发还翘着,估计刚从床上爬起来,却还是说:“没有。”
周安把视线从他翘着的几撮头发上移开,拿过一个抱枕靠在沙发上看没有声音的喜剧。
他自己都不知道熬到了多久才睡着的,印象里好像才刚睡着,有人拿钥匙开门进屋换鞋。
“安子!你起来了——吗……”
周安刚睡着又被吵醒,本来是有点烦躁的,但是突然反应过来这声音不是他老妈吗?!
一睁眼,果然看到他爹妈二老拎着一大袋东西站在门口,表情怪异的看着他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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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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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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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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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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