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九死一生好不易从大唐出使回来,而且还为他们高昌带回了足可见利十年甚至更久的购棉合约,功劳不可谓不大,若是搁在往常,陛下早就已经开始大加封赏,而他也可以风光无限地在大皇子和金烨公主面前大露一次脸面。
若是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得金烨公主还会对自己令眼相看,再往后说不定能召自己为她的驸马也不一定。
可这原本美好的一切,在候君集那个老不休说出了一句话之后就全都变了味道,陛下心情不愉,满朝文武人心惶惶,而属于自己的那份功劳竟然也随着这件事情变得有些微不足道起来,陛下匆匆地一句升三级加一爵之后就再无其他。
为什么会这样?
楚弈的心中愤愤不平,直接把这件事情的所有缘由全都归结到了候君集的身上,妒贤嫉能,他这是赤果果的嫉妒。当初鼓动陛下让他出使大唐的是候君集,现在他安然回归,顾左而言他,引得陛下分心的也是他候君集,想他一个叛国叛军之将,凭什么就得了陛下的信任?
就算他说得在理,就算大唐皇帝真有出兵高昌之念,可他就不能等到陛下行完封赏之后再说讲出来吗?
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骑大马上,楚弈的觉双拳已经紧握,若不是前些时在大唐的一些经历让他学会了什么叫隐忍,他定会像以前一样当场与候君集翻脸,若是那样的话,一个不顾全大局和急功近利的帽子自然也就会随之扣在他的头上。
候君集这是在算计老子。
“想明白了?”与楚弈并肩而骑,丞相屈义夫见楚奕的面色由先前的不愤、恼怒变成了现在的恍然与愤怒,遂提鞭上前,上下打量了楚弈一番,开声向其说道:“此次大唐之行,确是让你有了不小的长进。”
“丞相大人谬赞了,下官只是一被人舍弃了的可怜虫罢了。”楚弈一脸颓废,想通了又怎么样,被人算计了又怎么样,不得陛下宠信,便是有再大的功劳,一切也都只是枉然。
“就知道你小子心中不愤,”抬手轻拍了拍楚弈的肩膀,屈义夫轻笑着说道:“原想着在殿前你就会当着陛下的面与候君集争辩起来,没想到你却能一直隐忍到现在。”
“丞相也看出来了?”听了屈义夫的话,楚弈不由抬起头来:“既然丞相已然明了候君集那老小子的险恶用心,为何丞相您却不……?”
“却不出来为你主持公道,却还主动帮着候君集说话?”接过楚弈没有说出的话头儿,屈义夫看着楚弈轻摇了摇头,道:“原以为你已然彻底明悟,现在看来你却是还欠缺一些火候。”
“候君集是谁?”屈义夫道:“那是手握我高昌近半兵马的元帅,他担心国家安危,提出提前备战,是他的职责所在,即便是这里面多少有些针对你的意思,可是你能在明面上对他的作为挑出理来吗?”
“这……”楚弈顿时说不出话来,若是能挑出候君集的毛病,他也不会一直忍到现在都还觉着憋闷了。
“而老夫,是陛下的丞相,”见楚弈没有话说,屈义夫接声说道:“为陛下排忧解难,处理政务,将所有可能会危及到我高昌安危的事情扑灭于萌芽之中,这亦是老夫的职责所在。”
“这一次候君集说得不错,老夫也看出大唐极有可能会在春耕之后对我高昌用兵,”屈义夫道:“所以我才会同意候君集的提议,早些准备,总好过到时兵临城下全城都惊慌失措的好。”
“这些我都知道,各司其职,在其位谋其政,至少明面儿上一定要做到光鲜亮丽,”楚弈接过话头儿道:“可是让我想不通的是,陛下他为何为这般信任一个非我高昌的叛国之将?我心中不服!”
“陛下自有陛下的道理,不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以肆意揣摩的。”看着楚弈,屈义夫轻声向其问道:“各司其职,在其位谋其政这句话是谁教给你的?别说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你肚子里有多少墨水老夫心里通透得很,像这般精辟的句子,绝不是你这种大老粗能够想得出来的。”
“呃?嘿嘿,丞相大人慧眼,竟一眼就看出了破绽,”被人揭短,楚弈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地厚着脸皮嘿嘿一笑,道:“不瞒丞相大人知晓,此去长安,小侄却是识得了一位贵人,明里暗里的倒是教会了小侄不少的东西。”
“为官之道,处世之言?”见楚弈点头,屈义夫不由正色起来,郑声向楚弈问道:“不知你说的这位贵人是哪一个?是隐士大儒,还是大唐朝中的官员?”
在屈义夫眼中,能说出这种箴言并能在不长的时间里将一个粗鄙不堪的武人教导成一个圆滑明势的将领的人,除了那种研心权谋的隐士,也就只有那些做了几十年官员的朝中老油了。
楚弈口中的这个贵人若是前者的话倒还好说,若是后者,那他的目的就值得思量了,这会不会又是大唐皇帝的一个阴谋?
“都不是,”知道丞相有所误会,楚弈也懒得多作解释,只是一脸崇拜地开声向屈义夫说道:“他既不是山野隐士,也不是大唐的朝中官员,丞相绝想不到,他,仅只是长安城中一个寻常的商贾。”
“商贾?”满面诧色,不过很快想到楚弈此行回来所带的那份合约,还有候君集在长安的那个商贾仇家,屈义夫心中顿时明了起来:“是柳一条?三原柳氏?”
“丞相大人睿智!”楚弈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没有一点拍马屁的意思,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刚说了一个商贾,屈义夫就这么快地想到了三原柳氏,这小脑袋瓜儿转得也忒快了些,不愧是能当一国之辅宰的牛人。
“那就难怪了,”屈义夫面露恍然之色,嘴里喃喃说道:“难怪候君集他堂堂的一个兵部尚书,竟会栽到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徒手里。”
“他想借你之手,除去候君集这个仇人?”屈义夫抬头向楚弈询问。
“虽然他没明说,不过大抵也就这个意思,不然无缘无故的他怎会这般好心帮我一个无名小卒?”楚弈没有多作隐瞒,开声回道:“不过,此次我能安然回来,他倒也出了不少的力气,不管他是在利用我也好,还是他还安了其他什么心思,在我心里,他就是我楚弈的恩人。”
“所以,不管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不会让候君集那老小子好过!”狠狠地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楚弈向前超越了屈义夫一截儿。
“这个柳一条,倒是真会把握时机,而且也舍得下本钱,”想想方才楚弈说话时坚定的样子,屈义夫心中亦是不免生出了些许的叹服:“同时收拢人心也是一把好手,怪不得候君集这个打了一辈子仗的将军会败在他的手里,真想见一见这个年青俊杰。”
“小子,等等老夫!”见楚弈已然走远,屈义夫也甩起了鞭子,带领身后的一众兵士向前追去。
与此同时,候君集所在的营帐之内,残剑带着一封密信从外间走来。
“义父,这是从长安送来的密信,您过目。”拱手见礼,残剑将手中的密信递于候君集手中。
“什么时候到的?可曾被人发现?”伸手将信筒接过,候君集轻声询问,现在的长安,除了他的那些旧部,也就只有一个人还会想得到他,所以有些事他不得不小心一些。m.χIùmЬ.CǒM
“老爷放心,送信的方式很隐密,并无人察觉。”知道他们家老爷的心思,残剑亦是小心地出声回应。
“嗯,咱们现在身处异地,万事都当小心为上,”候君集道:“不管何时何地,都莫要掉以轻心,出了纰漏。”
“是,老爷,小人记下了!”
“咦?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消息,”一声惊诧,候君集目光从信笺上移开,低声说道:“若是作得当,倒是不失为一条妙计。”
“残剑!”候君集目光向残剑这里移来,高声喝叫。
“末将在!”知道他们家老爷定是有事吩咐,残剑猛地直起身形,铿声回道。
“你这就去营中挑选一百骁勇之士,全部换上便装,即刻动身前往边境东南处的荒漠附近,”候君集开声吩咐道:“这两日会有一伙商队带着大批银钱从大唐过境,你的目标就是截取这批银钱,之后迅速撤离。”
“至于随行的商贾,”候君集稍作思量,面现狠色,坚声说道:“一个不留!”
“老爷,是柳家的商队要来?”心有所感,残剑低声相询,两只眼睛瞬间变得血红一片。
“末将遵令!一个不留!”见他们家老爷轻声点头,残剑再没多作言语,高应了一声之后便转身出了营帐。
“一百万贯?哼!”目送残剑出帐,再想想信上所书的内容,候君集不禁冷哼了一声,自语道:“柳一条,没想到你竟然敢让人带这么多的银钱来高昌购货,你真当我候某人是摆设不成?上次让你侥幸逃过一劫,这次老夫定要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先为我那可怜的孩儿讨回一点利息!”
一百万贯虽然不多,但是对现在的高昌来说,也足以让其应付一场不小的战事了,若是能够劫到这笔银钱,他候君集就再也用不着委曲求全,借助柳一条这个仇人之后谋利备战了。
“百二十万贯?!”知道马车上运送的是什么东西之后,前来迎接柳冰的李纪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也忒鲁莽了吧?一百二十万贯!那可不是一百二十贯,少爷他怎么就这般放心地就让人给带了过来?难道他不怕路上出现什么意外,就算没有会携款私逃,可就是遇到劫匪那也不是什么小事啊。
“这是少爷的意思,”柳冰道:“少爷说此行高昌,必有大收获,不能因为银钱的事情而误了大事,是以便一次将所有的银全都带了过来,免得日后会因为银钱短缺而误了收购事宜。”
“可是,这也太过冒险了一些,若是路上遇了什么不测,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即使现在柳冰他已然安全到达,李纪和还是在为他们后怕不已。
“这次随行的下人不少,都是一些信得过的心腹之人,且个个都习得了一身不俗的武艺,寻常山贼根本不担心,所以这一路也算是有惊无险。”柳冰向李纪和拱了拱手,道:“少爷说纪场主是可信之人,让我到了地方务必先求得纪场主相助,给纪场主添麻烦了。”
说着,柳冰向身后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功夫,便有人牵着一车马车向两人走来。
“知道纪场主好酒,且爱茶艺,所以来时少爷就特别嘱咐给纪场主带了一些,望纪场主笑纳!”命人将东西送上,柳冰客气地轻声向李纪和说道。
“柳兄弟这就见外了,我们东家跟贵府是世交,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真是客气了,客气了。”看着马车上的几十坛美酒及数十斤的茶叶,李纪和暗赞少爷体恤下属的同时,亦流着口水随声客套了两句,看着柳冰所带来的数十几辆马车道:“财物过重,不宜停留,还是放在军营最为妥贴,柳管事这就随纪某前去吧。”
“有劳纪场主了!”见李纪和将东西收下,柳冰面带着笑意拱手道:“除了纪场主的这些,我们家少爷还为杨将军备了些礼物,还请纪场主能够帮忙引荐一番。”
“这个自是没有问题,”李纪和亲热地拉着柳冰向前走道:“为兄这就带贤弟过去。”
说罢,两人在前,商队在后,一路浩荡地向杨昆尚所驻的军营走去。而在他们身后的牧场里,马师王安正在带着几个徒弟紧赶慢赶地驯着马匹,三万匹健马同在草场中奔驰,场面可谓壮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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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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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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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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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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