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实在太过劲爆,以至于他一时间脑子里面完全空白,就连危险和恐慌都忘了。
反倒是茉莉显得非常紧张非常害怕,不停地嘟嚷:“糟糕了被看出来怎么办?被看出来就惨了死定了想死都难啊当年师傅您可把他们得罪到了家的……我记得这个天机子连老婆孩子都被你杀了,做成肉汤给他吃,就为了让他明白跟着你混才有活路……你还抽了他的一缕元神封在魔神幡里面,每过一段时间就用心火炼上一会儿,提醒他要老实听话……”
吴解听得满头大汗,心中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一时间甚至有了直接逃回天书世界的念头。
但他随即将这个念头扔到一边——现在逃回天书世界,这辈子就都不要想再出来了。昔年他常常以为“遇到强敌可以逃回天书世界,神功大成之后再出来”,等后来修为深厚,才明白若是连迎战的勇气都没有,那一辈子都别想再有所突破,就算所谓“神功大成”,出来之后也依然是被碾压的货。
所以,无论如何,逃跑是最差的选择。
当逃跑这个选项被排除之后,他的思路立刻就活跃了起来,然后便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顿时勇气油然而生,整个人迅速镇定了下来。
但就是这一慌乱一镇定之间,已经被天机子和勾龙渊看得清清楚楚。天机子没有开口,勾龙渊却关心地询问起究竟来。
吴解此刻心中正跨过了一个极大的关口,思维无比敏锐,立刻回答:“晚辈刚才见到楼外星海,其中星辰生灭、众生悲欢,不由得想起一件大事,故而惶恐;然而片刻之间又想通了,故而坦然。”
“哦?那是什么大事?”勾龙渊好奇地问。
“弟子曾在游历之际,偶然接触过佛门梦中观想之法。此法要将心中观想的念头在梦境里面具现出来,慢慢地梦境越来越真实,乃至于化梦为真,便是证道长生。弟子当时钻研了一番,心有所感,于‘梦境,和‘真实,之间的变化略有所知。但后来便将其放在一边,专注本身功法。”吴解一瞬间就把话语整理清楚,将小七的修炼经历移花接木到自己身上,“后来弟子证道长生,触类旁通,对于那梦中观想之法有了更深的理解,明白了梦为真,这一步——嗯,本以为是明白了。可是方才看到那浩瀚星河之中,星辰生灭、众生悲欢,不由得生出一个奇异的想法……”
天机子微微一笑,打断了他的话:“你观梦中苍生为幻,而此星河苍生何尝不是老夫的一梦?既然星河苍生只是一梦,那你自身是否也只是一梦?这就是你当时惶恐的原因吧?”
“前辈明鉴”
“那你怎么又想通了?”天机子问。
“晚辈转念又想,梦中众生喜怒哀乐,何尝问过自己是否梦中之物?晚辈平生行事,问的是屈直是非,讲的是天理人情,又关是否梦境什么事情呢?便我是梦中之物,难道我就要改变自己人生的原则吗?既然我不会改变自己做人做事的方法,那是不是梦中之物,都是一样。”吴解笑道,“想通了这个,我反而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忧很好笑。就算我是梦中之物,担忧能解决问题吗?若我不是梦中之物,担忧岂非莫名其妙?”
勾龙渊微微点头,天机子则笑了起来:“不问真伪,只看是非,你的想法倒是和太上道友当年驳倒南华道友时候的说法异曲同工。不过当年他们三次问难,其中交锋演绎,远比你今日片刻之中所想深邃精妙。你若是有兴趣,回到师门之中,可以找找《正道三诘录》这本书。那是当年思源道友所著,详细记载了太上、南华两位神君三次辩难的经过,对于解答你的疑惑,大有帮助。”
吴解急忙道谢,心中却又不由得暗暗感叹——这位天机子前辈修为如何暂不清楚,但这口气却着实不小。无论太上道祖、南华神君还是大神君华思源,他都只以“道友”相称……
“称道友有什么不对的?”茉莉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他可是跟师傅您一个时代的人物,南华真人是正一神君的师弟,论年纪比他小很多;那个太上道祖和华思源更是他的晚辈……他称呼那些人一句道友,理所当然啊。”
吴解想了想,发现事情的确如此,忍不住暗暗笑了。
“师傅,你刚才明明很担心,可为什么又不担心了呢?”茉莉好奇地问。
吴解笑着反问:“茉莉啊,你看我和无上神君……长得像吗?”
“一点也不像。”茉莉摇头。
“那么,我们俩的气质相似吗?”
“南辕北辙。”茉莉又摇头。
“那么,我们俩的功法相似吗?”
“风马牛不相及。”茉莉再摇头。
吴解大笑:“既然我们之间没有半点相似之处,那天机子前辈又怎么能够看得出我来?连天道尚且看不出吴解便是无上神君转世,他天机子莫非比天道还厉害么?”
茉莉也笑了——这天机子再怎么厉害,也厉害不过天道去。天道尚且看不出的事情,他又怎么能看得出呢?
“对了,当年师傅您把他们的一缕魂魄元神封在魔神幡里面,只要您死了,他们也要陪葬。我倒是很奇怪他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呢”
“或许被灭世神雷轰了之后,魔神幡的效果自动解除了吧。”吴解随口说,“这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的确,不管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反正吴解绝对没有深究的意思,他更没有要替那个被天雷劈成灰的无上神君负什么责任的圣母想法。往事已矣,今日的吴解只会借助昔日无上神君留下的那些资源,做一个他想要做的好人。
至于无上神君本人的那些恩怨情仇,呵呵,去他妈的无上神君跟正一道祖是死敌,莫非他还要去找正一道祖的麻烦?
这小小的插曲之后,勾龙渊便向天机子说明了来意,介绍了道门目前的麻烦,并且说明了吴解的特殊天赋。
“不能被占算?”天机子一愣,看向吴解的眼神便有些古怪。他抬起手来掐指一算,顿时露出了既疑惑又好奇的表情,而这表情深处,更隐约有几分艳羡之色。
“知非小友,你可听说过华思源?”他想了想,问道。
吴解略一沉吟,便回答:“晚辈在下界的时候,曾经有幸遇到过思源神君的一缕神念,得到了他的不少指点。”
这事情实在没必要瞒着别人,何况他也没把握能够瞒得住这天机子,索性说出来便是。
天机子微微点头,又问:“那他可曾对你这特殊的天赋有所评述?”
“这却是不曾。”
天机子目光深沉,思考了半天,然后笑着说:“或许只是老朽想多了吧……但老朽还是想冒昧地问一句,知非小友,你昔年成丹之际,可是那包容万念的无瑕金丹?”
吴解一愣,点头应道:“正是如此。”
“那么……”天机子的神情显得有些急切,“你证道长生之时,所选择的是什么道路?”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不妥当,须知一个修士正道长生的道路,乃是他的**,不宜告知别人。除非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又或者师门长辈,否则实在不该询问这个问题。
吴解犹豫了一下,回答:“晚辈所选择的,乃是和谐之路。”
天机子顿时露出七分惊讶三分茫然之色,追问:“何为和谐?”
“我与万物并存,一同繁荣,一同发展,有谐者助之,有不谐者击之,此之谓和谐。”
天机子一边沉吟,一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那么,你可曾想过,要走掌控万物之路,或者创造万物之路?”
这下轮到吴解发问了:“前辈何以有此一问?”
天机子猛然醒悟,忍不住哈哈大笑:“老了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起了一些曾经的……曾经认识的人吧。”
他显得很是感慨,唏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曾认识一人,其人坚忍不拔、冷峻无情,智慧深沉如海,心思刻薄如冰,神通浩瀚而群仙俯首,气势磅礴而欲并吞诸天……那人昔年也以包容万物为念,走的却是掌控之路;我又曾认识一人,其人天纵奇才,坚强固执,所行者皆难为之事,但却都能做成;所言者皆狂妄之语,但却都能实践……这人同样以包容万物为念,走的乃是创造之路。”
吴解沉默不语,没有问这两个人究竟是谁。
不用问也知道,前者是无上神君,后者是华思源。
倒是勾龙渊忍不住问:“前辈,你所言的第一人,莫非是……那魔头?”
天机子苦笑起来:“除了那魔头,还能是谁?老夫躲在这天机楼里面,亿万年不敢踏出半步,为人占算都要将因果转移,也就是在防着他啊”
“那魔头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那等人物会死?呵呵,就算正一道友如此说,我也不敢信啊”天机子脸上满是苦涩之意,“你们没有亲眼见过,所以不知道那人的厉害……反正,我是绝对不信他会这么容易死掉的除非让我亲眼看到他死在我面前,否则我绝对不信”
“可他亿万年都没出现过了昔年思源神君宣诏诸天,欲和他一战,结果等了很久很久他也没出现——以他的脾气,没可能胆怯避战吧。”m.χIùmЬ.CǒM
“没准他修炼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反正我不信他死了”天机子斩钉截铁地说,然后脸色又缓和下来,叹道,“我们还是不要说那些扫兴的事情了,且来试着占算吧。”
“咦?不要先做个试验什么的吗?”吴解一愣,问。
“不用,不用。当年我试验过很多次了。”天机子哈哈大笑,“你这天赋,生来就隔绝命运,除非你自己亲力亲为,否则任何因果都不能缠身,老夫的因果转移之法,用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勾龙渊忍不住吃了一惊,问:“前辈当年做过试验?”
“当然当年华思源在老夫这天机楼里面住了三年,三年间起码占卜了一百次,无论占卜什么,一切的因果之力都由他扛下,什么问题都没有。”天机子笑道,“那时候他才不过是金丹修士罢了。如今知非小友已经证道长生,自然更没有问题”
说着,他手一挥,一个金色的阵盘出现在地上,而一块白玉的法台浮现了出来。
“知非小友,你且站到那阵盘之中去,老夫这就动手占算。”
(.)U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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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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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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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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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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