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健身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搏击台顶部的几盏灯亮着,黄湛湛的有些昏暗。台子旁边的沙袋被打得砰砰作响,悬吊着沙袋的钢索因频繁的晃动而扭出恼人的吱嘎声。
汗水湿透了唐喆学身上那件藏青色训练服的前襟后背,他每出一拳,汗珠便随着迅猛的动作飞扬至半空。剑眉锋利皱起,眼中凝满杀气,仿佛打的不是沙袋,而是那个想要他命的混蛋!
啪!
听到清脆的开关声响起,唐喆学猛地顿手扶住摇晃的沙袋,气喘吁吁地回身望向来人。赵平生朝他笑笑,边往他那边走,边解开制服上衣的扣子。脱下制服上衣扬手扔到搏击台上,赵平生立于唐喆学身侧,朝他的手抬了抬下巴。
“借护带用用,没准备。”
唐喆学甩去头上的汗珠,拆开护带一圈圈绕下。没戴拳套,打的手都木了,这会有点儿抖。然而再怎么练也不可能把血肉之躯练成钢筋铁骨,一颗子弹就能要他的命。
没有恐惧,有的,只是无尽的愤怒。毒蜂要杀他,要让林冬再一次陷入绝境,他绝不能让那个混蛋得逞!ωωω.χΙυΜЬ.Cǒm
活动活动筋骨,赵平生摘下眼镜折好,让唐喆学帮自己拿着,尔后缠好护带拉开架势,凝神屏息,“砰!”的一拳狠狠击中沙袋。唐喆学看的出来,赵平生和他一样,满腔的愤怒无处宣泄。接下来的时间里,除了拳头砸在沙袋上的砰砰声和金属摩擦产生的吱呀声,空气里只剩下愈加粗重的呼吸声。
毕竟不再年轻了,肺部还有旧伤,赵平生没打一会,衣领边缘便被洇出了水痕。他退后几步靠到搏击台边上,弓身撑住膝盖粗喘了一阵,无奈地自嘲道:“唉,不服老不行啊……”
拎了瓶矿泉水过来,唐喆学递到他眼前,“喝口水,赵副队。”
顺着台子靠坐到地板上,赵平生接过水瓶拧开盖,仰脸灌了几口。他跟陈飞暂时住市局招待,那里防护到位,无需担心生命安全。林冬怀疑枪手就是毒蜂,上面还没给消息确认这个推测。不过他相信林冬,也相信毒蜂失手之后,不会就此销声匿迹。
边解护带,他边问唐喆学:“小唐,大晚上不睡觉,你跑这干嘛来?”
“您不也来了么?”唐喆学撑着台子做俯卧撑。心情焦躁,得把力气都用光了,疲惫到极致才能入睡。
赵平生侧过头,盯着唐喆学看了一会,问:“吓一跳吧?”
“没有,我还好,我心大。”
“谢谢你啊,要不是你,老陈这回——”赵平生咬了咬牙根,释出口长气,“你不光是救了他一命,也救了我啊。”
“嗨,换谁都一样,我当时不就正好站陈队旁边么。”唐喆学故作轻松地笑笑。
干了近三十年警察,又是研究心理学的,赵平生能轻而易举地听出他言语中试图隐藏的情绪。仔细想了想,他旁敲侧击地问:“跟着林队做事,不轻松吧?”
唐喆学停下动作,起身弯腰抄起瓶水,说:“能学到真东西就成,干什么轻松啊,您说是吧。”
“他给你看过毒蜂的警告么?”
抵在唇边的瓶口猛然顿住,唐喆学迟疑着点了下头。希望赵平生没看出点什么,否则真报给上头说枪手的目标不止陈飞一个人,林冬必然会知道。只有他很确切的知道自己当时也在子弹射程内,即便是陈飞也没意识到这一点,毕竟没看到枪瞄在哪了。
赵平生眉头微皱,好心提醒他:“要不跟上面打声招呼吧,先把你调去其他部门。”
“除了悬案组我哪也不去。”唐喆学促声道。说完忽觉自己态度有些生硬,赶忙岔开话题,“对了,有怀疑对象了没?”
“嗨,老陈干三十多年警察了,得罪过的人不计其数。”赵平生的语气略有惆怅,“不过有能力雇的起像毒蜂这样的职业杀手,幕后主谋一定是身家不菲,这样范围就缩小很多……我跟老陈考虑的是,可能和金山有关。”
“金山?乔军么?”唐喆学知道这人,缉毒处头号目标,然而迄今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能把他跟毒/品联系在一起。听说和谭晓光的加入脱不开关系,这哥们以前是缉毒警,犯了事坐了牢,出来之后投靠了乔军。如何规避警方的侦察,他比谁都明白。
赵平生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根据庄羽的线人提供的可靠消息,乔军不是真正的金山,不过是个傀儡。考虑到保密纪律,有些事不能跟其他部门的人明说,只能挑挑拣拣:“我说的是老金山,就是当年被陈飞击毙的那个毒枭,庄羽那边给的消息是老金山有个儿子,好像子承父业了,所以……”
“所以他儿子回来报仇了?”
“有这个可能。”
“真他妈的……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还不消停。”
“杀父之仇啊,多少年也得报。”
赵平生敲敲肩,无奈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打沙袋时用力过猛,旧伤隐隐作痛。当年若不是他替陈飞挡下金山的子弹,陈飞早就躺进烈士陵园了。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那一枪,他跟陈飞不定到不到的了一块去呢。
话说回来,他来打沙袋不光是因为陈飞遭枪击的事,重点是罗卫东去招待所看陈飞了。人家老哥俩在那忆往昔,拍大腿摸胳膊看得他憋气,出来打一顿沙袋散散火。
就冲这个也不能比陈飞早死,他琢磨着,攒口气好好活,把老婆看住喽!
同一时间。
冰块清脆地撞击着玻璃杯内壁,红棕色的液体缓缓注入杯中。偌大的房间内,只有吧台上方的射灯亮着,两米开外的地方几乎全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警笛声远远响起,立于窗边的人警惕侧头,观察窗外的动静。
“没想到你会失手。”酒杯递到面前,说话的人面带笑意,眼神却是冷漠,“看来你真的老了。”
对方回过头,没接酒杯,抱以同样的冷漠态度回应:“单骏桐,你只比我小两岁。”
“可我看起来比你年轻十岁不止,我早就说过,别去干那些力气活,老的快。”微弱的光线柔柔地罩在那男生女相的脸上,单骏桐摆出副玩世不恭的笑脸,“我还是喜欢听你喊我‘少爷’,毒蜂,就像咱们小时候那样。”
“我现在叫张卓,你别顺嘴喊错了。”张卓眉头微皱。
“你每回都是摸黑来,谁能看见咱俩在一起?”单骏桐收回手,自己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威士忌。他眼前的这个人,不喝烈酒,不抽烟,不沾毒,随时随地保持清醒的头脑。他欣赏这样的人,但是太无趣了,好像除了计划如何杀人,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毒蜂多花费一点儿心思。
不过这本来也是毒蜂存活于世的理由,他从小被训练的目的,就是要制造一台杀人的机器。
张卓的视线落到单骏桐颈间的红痕之上,冷嗤道:“上次乔军突然半夜跑来看到我在,气成什么样你忘了?”
“他那个人啊,嫉妒心太重,成不了大事。”单骏桐撇下嘴角,轻轻歪过头,靠到张卓的肩膀上,“说正经的,你必须得杀了陈飞,他欠我爸一条命。”
不动声色地躲开他,张卓拿起放在咖啡台上的摆件假意观察:“不好做,现在一天有几十个警察明里暗里保护他,我一露头就会被抓到。”
“你怕了?”单骏桐抬起执杯的手,伸出食指沿着张卓的背缓缓下滑。
隔着两层衣料,指尖的硬度触感分明。张卓微微眯起眼,放下摆件,猛然回身从单骏桐手里抄走酒杯。他的速度快到单骏桐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出,回神手中已是空空如也。
“没人能抓到我,我也不会活着让警察抓到。”将杯子置于咖啡台上,张卓抬手扣住单骏桐的颈侧,拇指轻轻抚过抽动着的喉结,眼神和语气一并沉了下去:“单骏桐,我已经不是你爸养的狗了,你想要的话,求我。”
单骏桐笑了起来,白皙的颈子在对方手中微微颤动。突然间他止住笑意,扣住张卓的手腕缓缓靠近对方,直到彼此间近得几乎嘴唇相触:“你从来都不是我爸养的狗,而是我养的,记住了,不管到什么时候,你永远都是我养的狗。”
空气凝固了一瞬,紧跟着他眼前一晃,整个人被掼到了沙发之上。突如其来的动作使得他产生了本能的反抗,扬手捶向张卓的脸侧。然而这种程度的进攻于职业杀手来说跟幼儿园小孩差不多,瞬间便被压制,全身上下除了嘴唇之外没地方能动了。
手腕被扭住,单骏桐难耐地皱起眉头,刚才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瞬间被疼痛驱散:“你疯了你!放开我!”
“乔军不老管我叫疯狗么?我今天就疯给他看。”
话音未落,张卓垂头照着单骏桐颈上的红痕狠咬下去。
TBC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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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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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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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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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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