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做了,线索有了,但在面对颜绮丽之前,还需要万无一失的询问思路。没有诸如DNA报告之类的确凿证据摆在眼前,仅凭警方的推论,林冬确信,像颜绮丽这样在商场上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强人,不会轻易开口。
就在众人商讨询问策略时,罗家楠和吕袁桥带回了新的消息。他们走访了那个对亿华娱乐提起过民事赔偿诉讼又达成庭外和解的女孩,楚筱筱。面对警方对当年那起纠纷的询问,楚筱筱始终保持缄默。可以确认的是,楚筱筱实际上被公司雪藏了,虽然签了经纪约,却没有得到走上星途的资源,偶尔参加一些综艺节目,也大多是做背景板。
唐喆学翻看过询问记录,支着下巴说:“庭外和解的协议上应该有保密条款,所以她不敢开口。”
“也有可能是由于这件事本身就是个污点,作为艺人,不可能随意承认。”林冬把报告复印件顺桌子滑还到罗家楠手边,“虽然说为了知名度可以无下限的炒作,但这毕竟事关一个年轻女孩的名誉,如果在网络上恶意发酵起来,她的前途就完了。”
罗家楠抬手按住报告,看看周围,问:“所以我跟小师弟白跑了?”
“不,这给了我一个思路,”林冬说,“钱露、亮仔和庞宁的死都跟非法代孕及取卵生意有关,楚筱筱是当事人之一,同时又是亿华娱乐旗下的艺人,可以用这个作为切入点来对颜绮丽进行询问。”
罗家楠挑眉:“这种给公司形象抹黑的事儿,那个女董事长会承认?”
林冬看着他,但笑不语,继而将视线投向唐喆学。
相处久了,唐喆学的思维方式和林冬的基本同步,立刻心有灵犀地接下话——
“不需要她承认,而是要让她感到恐惧。”
—
颜绮丽是公众人物,如果被娱记发现她接受警方的询问,很容易引发负面消息。时任市局公共发言人的盛桂兰副局长要求案件相关人员低调行事,最好不要再去公司进行询问。那地方人多嘴杂,更是无孔不入的娱记们的目标。
和媒体打交道久了,盛副局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别小看任何一个记者,哪怕是娱记,这帮人有话语权,个个都是无冕之王”。有的时候并不是说记者有意提出对当事人不利的论调,而是语言、文字的含义难免被人曲解。当一句话从不同角度去解读时,谣言便应运而生。即便是出台了对散播谣言的人的严厉处罚办法,却还是架不住总有人以身试法。
据此,唐喆学打电话给颜绮丽的助理,要求去家里进行询问。过了大概三四个小时那边才给回复,约晚上八点,叫他们到颜绮丽目前居住的、位于金仓路的公寓里面谈。
冬日的夜晚早早降临,街灯亮起,破开厚重的夜色。车载音响里传来电台主持人的男中音,播报路况信息的间隔中插播实时天气情况:“今晚预计有雨,目前空气湿度已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七,雨夜行车注意安全,已经吃完晚餐的各位司机朋友,请牢记不可酒后驾车,严格遵守交通安全行驶规则,好,下面放一首歌给大家,希望诸位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舒缓的音乐响起,林冬侧头望向灯火辉煌的夜景。一座城市是否繁华,由夜晚的灯光见证。这地段无疑是城市里最富裕的区域,璀璨的灯光甚至照亮了邮轮港的海面。
远远的,亿华娱乐大厦上的巨幕霓虹灯每隔一分钟就变幻出不同的图案,地标样的伫立在灯火之中;近处是人潮拥挤的商业步行街、面朝大海背靠青山的五星级酒店、沙粒宛如细盐般的人工沙滩、悬垮于海面的高架桥以及价值过亿的私人海滨别墅;游船汽艇穿梭于港口与岛屿之间,海浪翻起雪花般的泡沫。
音乐临近尾声,唐喆学忽听林冬说:“从承古路那个口出去。”
“嗯?”唐喆学心里有疑惑,手上却已经按指示打轮并线,“直接走高架就到金仓路了,干嘛还要绕承古路?”
林冬说:“我取样东西。”
“取什么啊?”
“待会你就知道了。”
按下车窗,林冬迎着扑面而来的清冷海风,放松地闭上了眼。
—
鼎福金店。
抬眼瞧着门框上那半米多高的招牌,唐喆学忽然有种心跳加速之感。该不会是来订戒指的吧?他琢磨着。只见林冬和门口迎宾人员点了下头,径直朝柜台边走去。
在柜台边站定,林冬从外套内衬兜里拿出张单子递给导购。导购接过单子看了看,摘下手腕挂钥匙的塑料环,弯腰打开柜台下面的柜子锁,取出个藏蓝色的绒面首饰盒。
林冬掀开盒盖看了一眼,没等唐喆学在旁边探头探脑看清楚便给扣上,揣进外套兜里拿好□□转身就往出走。一切发生的过□□速,就跟不法交易似的,买卖双方甚至连句对话都没有。唐喆学反应过来,紧赶两步追出店外,一把拽住林冬的胳膊。
兴奋感迅速蔓延,他急切地问:“你什么时候订的戒指?”
抽回胳膊,林冬不以为然的看着他:“又不是给你的,管呢?”
“不是给我的你还想给谁?”唐喆学根本不吃这套,伸手就去掏林冬的外套兜,“拿来拿来,你订都订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林冬慢了半拍,没拦住,首饰盒被唐喆学一把掏了出去。
“组长你可真成,瞒着我——”唐喆学的声音忽然顿住,因为打开的盒子里,只有一枚戒指。盯着那枚散发着素白光芒的男士钻戒,他愣了楞,问:“怎么就一个?”
林冬冷嗤道:“我给自己订的,你瞎兴奋个什么劲儿?”
“我——”
简直就是一盆冰水浇到了烧红的铁块上,唐喆学心里“呲啦”一声冒出绺青烟。果然是期望越高,失望越大,还以为是对戒,结果人家是给自己……不对!他又反应过味来——平时除了手表,连个串珠都不戴的主,没事儿给自己买什么戒指啊!
想到这,他把戒指取出来,往左手无名指上套去。大小正合适,鉴于林冬相对于同等身高的人来说偏小的骨架,他确信这戒指要是对方戴着得在手指头上咣当。
举起手递到林冬眼前,唐喆学得意地、又有点儿跟逼供似的低声质问:“这可是铁证如山啊,你想好了再说,到底给谁订的?根据政策,坦白从宽,抗拒——”
“快闭嘴吧你!我没那么大的脸一气儿订俩男士戒指。”林冬促声打断他,故意刺激某人的小阴谋未得逞,语气不免恼怒:“赶紧摘下来,我还得再找家金店去比着做个差不多的。”
“你那个该我去做,诶你戴多少号戒指?”唐喆学根本不舍得摘,转脸又有点儿后悔,总觉着该让林冬亲手给他戴上。
虽然这时候再好不好意思已经有点儿晚了,可林冬仍旧介意在人来人往的金店门口打情骂俏,抬手推了把兴奋过度的人,“回头再说,赶紧走,跟颜绮丽约的时间快到了。”
“组长,你这求婚也太随意了点吧,我可得好好考虑考虑再给你答复哦。”唐喆学确实兴奋过了头,得寸进尺,说话根本就是找抽,“俗话说,轻而易举得到的向来不值得珍惜,我先问问你准备给我妈多少彩礼钱?”
“滚!”
旁边就是马路,要不是目击者众多,林冬真想一脚给他踹车轱辘底下去。
—
幸福来的太突然,心情大好,唐喆学这车开的有点飘,一路上被林冬骂了无数次。也就是惦记着自己还处于窗口期,检测结果没出来之前不能嚣张,否则管他三七二十一,肯定打轮停路边给人压副驾上啃到闭嘴为止。
就算交警来敲窗,他也能拿警官证怼回去。
不过手上冷不丁多一戒指,他还真有点不习惯,开着车一握方向盘就觉着硌。话说回来,毕竟是甜蜜的负担,除非给手指头剁下来,否则坚决不摘。
至于林冬那个,没必要订完全一模一样的,他有自己的想法——用玫瑰金戒圈,中间嵌颗主钻,配林冬这种皮肤偏白的人正合适。再说就林冬的心态来讲,真做个一模一样的,他肯定不能戴。样式岔开,未免其他人看了浮想联翩。
一路带着好心情抵达目的地,进电梯后他被林冬拍了一巴掌,提醒他注意控制表情,别让人看着笑得跟个傻逼似的。
电梯门开,唐喆学一看,根本不用过走廊而是直接进客厅了。不愧是顶级公寓,整整一层都是住户的使用空间。无怪进地下停车场之前被保安各种盘查,简直比他们当警察的查户口还细致。电梯楼层靠指纹识别,访客想上来必须经由住户确认。这房子本身是复式结构的楼中楼,出了主电梯,他看旁边还有个专门供住户使用的小电梯,不觉内心感慨“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了大约十分钟,才见颜绮丽从楼上下来。她在家里的穿着不像在公司里那么精干,却并不随意。也许是要接待客人,她没穿家居服,丝质旗袍款上衣配阔腿裤,拖鞋还是带跟的,显得身材苗条纤细,气质高雅。
这样美丽的女人,独身又坐拥巨额财富,不知会拥有多少追求者。但自从李永锋“自杀”的消息见诸报端后,并没有有关她的任何绯闻传出。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刚在辅导女儿的功课。”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颜绮丽拿起放在桌上的银色烟盒,打开抽出只细长的女士烟,淡笑着问:“你们不介意吧?”
“您随意。”林冬点头示意,随后拿出关于楚筱筱的资料放到颜绮丽面前,“我们查到条新的线索,可能与您丈夫的死有关。”xiumb.com
颜绮丽倾身翻开那份资料,看到楚筱筱的名字后,往嘴边送烟的手停住了动作。草草翻过几页,她随意地勾了下嘴角说:“这件事早就解决了,她和她父母对处理结果都很满意,再说要是为这种小事就买/凶/杀人,永锋早死了十次八次了。”
林冬说:“事实上并不是怀疑他们有作案动机,而是我们查到,楚筱筱在艺人训练营里,曾经接受过非法取卵。”
颜绮丽皱起眉头:“非法取卵?这跟我们公司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们别乱说。”
“不,我们不是指责贵公司参与了这项非法活动,而是——”林冬顿住声音,转头看向唐喆学。
唐喆学拿出另外一份资料,直接摊开摞到楚筱筱的资料上面,让颜绮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钱露、庞宁和亮仔的死亡现场照片,同时语调凝重地说:“参与这个买卖的人,都死了,同时我们怀疑,杀他们的凶手和杀死您丈夫的,是同一个人。”
颜绮丽的表情瞬间凝固,香烟飘起的烟雾本该是条直线,此时却因手指细微的颤抖而呈现出了波纹状。
TBC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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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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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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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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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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