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性人。
听到这仨字,唐喆学无处安放的视线终于好意思往下落了。没见过,新鲜,涨涨见识。不过说实话,除了光滑无毛,一打眼看上去,和正常女人貌似没什么不同。罗家楠也抱着胳膊,一脸“我秉承科学精神研究研究”地弓身瞅了瞅,看表情和唐喆学感触差不多。
祈铭没给太多参观的时间,往尸体前面一站阻隔罗家楠的视线,问他们:“我检查死者皮表时在其腋下发现假体植入痕迹,继续检查,发现她做过变性手术,不知道这个信息对你们的调查方向有没有影响?”
唐喆学说:“之前我们怀疑死者和李永锋有婚外情,如果是变性人的话,可能需要重新考虑他们的关系……”
“未必啊,说不定李永锋就好这口呢。”罗家楠说完,看其他人都盯着自己瞧,没来由的脸皮发烫,“干嘛?我说的有错?”
“没。”林冬抬手打断他,问祈铭:“能判断大概是多久之前做的手术么?”ωωω.χΙυΜЬ.Cǒm
祈铭略加思考,说:“看这个愈合程度,应该是非常早,大约在青春期结束后没多久就做了,二十岁上下。”
凝视着钱露血色尽失的面庞,林冬说不上什么滋味地叹道:“那她没必要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过去,也许在李永锋的认知里,她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女性。”
罗家楠在旁边问:“那她怎么不顺道给自己这张脸整整?”
“也许是资金限制,也许她并不在乎,对于很多跨性别者来说,能够改变与生俱来的性征,自己便完美了。”
林冬话刚说完,看到庄羽走进办公室,举着份资料隔着玻璃门朝祈铭招招手,示意他出来。
三具吸毒过量致死人员的尸体,祈铭熬了两天一夜尸检完毕,出现场之前刚让罗家楠把报告给庄羽送过去。前两具没什么好说的,发现的晚了高度腐败,可供法医检验的东西不多,报告也和分局法医出具的无甚差别。
第三具尸体完整,死后二十四小时不到就被发现了。除了左臂上的针孔,祈铭并未在其身上其他静脉处找到注射痕迹,这一点非常奇怪。通常来说,为了注射毒品,老毒虫找静脉的本事比医院的护士还牛。而且尸检时并未发现其大脑里有长期吸/毒引起的萎缩病变,基本可以排除非注射吸/毒的习惯。
罗家楠不爱跟庄羽在一个空间里待着,见他来了,招呼都没打一个拽掉手套鞋套就出去了。高仁继续检查钱露的尸体,林冬和唐喆学跟着祈铭一起出尸检区,等着听庄羽有什么话要说。案子相互交叉,必要的信息得了解。
低头咳了两声,庄羽翻开报告,指着祈铭打了个问号的地方说:“你不能确定他以前没有吸毒史,也不能确定有,所以我可以理解为,受害者有可能是被他人注射了过量毒/品而导致死亡?”
“可以有这种推测,事实上让我存疑的点在于,如果一个完全没有沾过毒/品的人,被人注射的时候不会反抗么?”祈铭摇摇头,“可死者身上并没有防御伤。”
林冬插话道:“也许凶手骗死者说,注射的并非毒/品。”
“嗯,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庄羽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唐喆学看他脸色也不太正常,抬手试了下他的颈侧,惊道:“庄组长,你发烧呢!”
“没事,回去吃点药就行。”庄羽不着痕迹地闪开唐喆学的手,合上报告问林冬:“林队,你还有什么想法?”
林冬想了想说:“我得先看下现场报告。”
“好,我待会就让卢凯给你发——”
话说一半,庄羽忽觉一阵天旋地转,不自觉地向后退开靠到办公桌边依靠。爆/炸时被崩出的伤口没妥善处理,发炎了,他本以为吃点消炎药就能扛过去,没想到下午突然发起了烧。对面的三个人变得模糊起来,他反手撑住桌面,却无法抵抗越来越严重的眩晕感。
眼看庄羽有要往下倒的趋势,唐喆学上前撑住他的身体,只觉手下一片滚烫,登时吼道:“庄组长!”
身体撑到极限,庄羽眼前一黑倒进唐喆学怀里,手里的资料飘然散落。
—
听说庄羽扔法医办里了,方局匆匆赶到医院。在走廊上见着歪椅子上睡觉的唐喆学,他没忍心喊醒对方,问过护士庄羽住哪屋直奔病房。自从爆/炸那事之后,全局的人都跟着连轴转。刚林冬又打电话跟他说,钱露的死可能是毒蜂所为,他这脑袋立马又大了好几圈。
听见门响,趴在床边的林冬猛地抬起头。门缝透进走廊的光芒,照亮来人的侧脸。看是方局进来,他起身迎上前:“您来了。”
方局点点头,看了眼躺在病床上,陷入深眠还依旧皱着眉头的庄羽问:“怎么回事?”
“伤口感染导致败血症,烧到四十度,医生说大亏他底子好,不然恶化成感染性休克得进ICU了,现在挂几天抗生素就能好。我没通知缉毒处的人,他们都太累了,准备早上再给卢凯他们打电话。”
林冬回手揉了把眼,从兜里拿出眼镜戴上。低头看看时间,差五分三点。方局拽过把椅子,坐在黑暗中凝望不拼到彻底扛不住而倒下的部下,摇头叹息。
“钱露那案子,确定是毒蜂干的?”他招呼林冬坐下。
林冬迟疑道:“一开始还不太确定,直到听祈铭说,钱露死的样子和他妈妈当时一模一样。”
“……弹头找着了么?”
“还没。”
“我去过现场,楼底下就那么大点地方,到现在还没找到?”
“怀疑弹进排污管道里去了,黄智伟说,明儿白天下去找。”
闭上眼,方局靠到椅背上,后脑枕着墙,也是一副疲惫之态。他缓了一会,略显迟疑着开了口:“林冬,要不……这案子你撤出去吧。”
“您是在开玩笑么?”镜片后的双眼微微眯起,林冬的语气十分不悦,“没人比我更有资格缉捕毒蜂,他欠我七条命。”
方局叹道:“我不希望你把自己这条命也赔上,再说现在你身边还有小唐,他爸唐奎就是烈士,你不会想让他也成为烈士吧?”
林冬漠然,抬眼隔着门缝望向走廊。正对着病房的塑料椅上,唐喆学那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拿着个一看就不太舒服的姿势,睡得并不安稳。刚才他让唐喆学回去睡,可对方说什么也不肯,非得留下来陪他守夜。
“我轰不走他,他比齐昊还轴。”林冬苦笑——有段时间了,除了上厕所和洗澡,唐喆学几乎不让他离开身边十米开外的地方,全然不担心自己才是会被毒蜂装进狙镜里的那个。
睁开眼,方局侧头看着他,以老刑警的直觉洞穿爱徒的心思:“是轰不走,还是你不想轰?”
林冬闻言眼神一滞,紧紧抿住嘴唇。
方局又闭上眼,低声说:“老史当初给我电话说让小唐来跟你,我其实不想应来着……但他一直说小唐是个好苗子,又是烈士子女,于情于理都该好好培养,所以我认真考虑过后还是答应了……可是林冬啊,眼下是个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有数,不能说让老唐的媳妇跟佘太君似的,死完丈夫再死儿子。”
方局的话直直捅进林冬的胸腔,里面彷如绽开一片烫热的血花。他疼,他委屈,他的人生已经完完全全被剥夺了,现在好不容易有道光照进阴冷黑暗的角落,却还是不能伸出手,感受那久违的温暖。
咽下满嘴的酸涩与苦楚,林冬咬了咬嘴唇说:“我心里有数,您放心,我会确保他的生命安全。”
眉头微皱,方局正欲再劝说两句,忽听房间里响起电话铃音。林冬起身走到病床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庄羽的手机,发现是个没被存进通讯录的手机号。
他按下接听键,问:“哪位?”
那边没人说话,听筒里只有空洞的寂静,几秒种后,电话被挂断。林冬并不奇怪,这个钟点会打缉毒警手机的人,不是同事就是线人。一听这头接电话的不是庄羽,如果是线人的话,为防身份暴露百分之百会挂电话。
方局问:“谁啊?”
“不知道,挂了。”放下手机,林冬看了眼输液袋里所剩无几的液体,按下床头的呼叫器喊护士来换药,继而转头对方局说:“您回去睡吧,这有我呢,上午我再给庄检察长打电话,通知他庄羽住院的事。”
方局摆摆手:“不,你回去睡,我看着。你这都连轴转好几天了,明儿不还得接着审那个赵定飞么。”
看着委屈在塑料椅上睡觉的唐喆学,林冬不再推辞,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穿上外套,跟方局打了声招呼朝门外走去。
“林冬,”方局在背后喊住他,“我刚跟你说的,再好好考虑考虑,有些事不是你能控制的,别忘了齐昊他们是怎么死的。”
迎着走廊上透入门缝的灯光站定,林冬深吸一口气,稍稍侧过头,纤长的浓睫微微颤动。
“如果必须有人得死,那也绝不会是他。”
TBC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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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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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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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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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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