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绮丽,四十三岁,现任亿华娱乐董事长,五年前拿的美国绿卡。”
转过笔记本屏幕,唐喆学把查到的信息展示给林冬:“二十一岁被选中参演电视剧,那时候她在戏剧学院上大三,二十三岁就嫁给李永锋了,二十年来几乎没有关于她的任何报道。”
“李永锋和她结婚的时候,已经三十五岁了。”林冬轻叩火机,镜片映出屏幕上颜绮丽年轻时那张美得浑然天成不加任何雕饰的脸,“也正是他从经纪公司独立出来,开创事业的时间点……像李永锋这样的男人,天天接触明星,几乎不会为了动人的外貌而娶老婆,颜绮丽必然是可以对他的事业有所帮助。”
唐喆学把电脑转过来,噼里啪啦打字查颜绮丽的家庭背景,尔后摇摇头:“她父母都是搞戏曲的,也不是名角或者领导,都在省戏剧团里工作。”
林冬垂眼想了想,问:“还有其他直系亲属么?兄弟姐妹。”
“等会啊,这个户口信息上没有。”唐喆学翻找了一会迁出记录,点点头,“有个哥哥,大她三岁,是海员,在邮轮公司工作。”
“海员……不像是能对妹夫的事业有什么帮助的职业……”
林冬眉心微皱,略略低下头。他有段时间没剪头发了,前帘略长,垂下来遮住半付眼镜。唐喆学见了,伸手随意地替他拨了下头帘,没想到林冬呼地往后闪开半寸。
讪讪地收回手,唐喆学苦笑皱眉:“组长,你这反应也太伤人了吧,好歹……好歹咱俩已经探寻过对方的隐私了,哦对,家长也见了。”
“你要是能把那天晚上那件事忘了,我会很感激。”林冬闭眼摇了摇头,“对不起,二吉,只要一想到这案子可能和毒蜂有关,我就……至少目前来说,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知道,我不是逼你,但你隔三差五得给我点小恩小惠吧,上次不还主动投喂我来着?”唐喆学抬手冲林冬比划,食指和拇指之间留下差不多一毫米宽的距离,“就一丢丢,成不?”
他不提林冬主动投喂自己那件事还好,提了,林冬的表情立马严肃起来,语气明显是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认真干活!你要再这样,我立马让史队——”
唐喆学一抬手打断他:“诶!组长,我昨儿才给史队打完电话,他说最近忙的连放屁的功夫都没有,不可能抽空过来把我领回分局。”
“我开车给你送回去,门到门服务。”
“……你什么时候开始干快递员了?”
“就从你越来越不着调开始。”
“我什么时候不着调了?”唐喆学发现自己越来越精于对付组长的口不对心,嘴角勾起坏笑,“哦……对,大概是从你亲我那次开始,我就没办法再往直道上开了。”
有史以来第一次,林冬接不上话了。他瞪着唐喆学,像是要给人身上瞪俩坑出来,却又不是底气很足的表情。现在最让他心虚的不是自己给这段本不该产生的感情开了头,而是他已经不敢想象,如果永远失去这个始终挂着笑的大男孩,世界将会如何地天翻地覆。
甜笑,大笑,坏笑,窃笑,总归只要是唐喆学笑着,他的心情也会跟着轻松起来。和齐昊在身边时的感觉还不一样,那时的他眼睛朝前,只是偶尔会贪恋背后的那片温度。可唐喆学是站在他面前,实实在在、义无反顾地敞开怀抱温暖他的胸腔。
唐喆学绝不会放过任何讨要“零食”的机会,他在林冬的沉默中倾身向前,隔着两张桌子把脸伸过去:“亲一下,亲一下我就保证三天不找你茬。”
假的,这孙子一定会得寸进尺。林冬心知肚明。略加思考,他回手抽出别在腰后的枪,抵到唐喆学的腮帮子上。枪口带着他的体温,还没他的语气冷:“给你三秒,坐回去。”
“一、二、三。”唐喆学替他数完,然后拨开枪口,又往前探了探,嘴唇几乎碰到林冬的鼻尖,“你舍不得开枪,组长,或者你想玩点刺激的,我也……”
他干脆闭上眼,侧头照着林冬的嘴唇亲了下去——
“砰!砰!”
浓情蜜意被门口传来的拍门声生生打断,唐喆学恨不得抽枪隔着门给外头的人射成筛子。
—
悬案组追李永锋旧案这条线,重案组协助缉毒处跟进最新的爆/炸案。一听要跟庄羽合作,罗家楠这脸立马皱出朵菊花。先不说这些年来他掀了几回庄羽的办公桌,就说庄羽那恨不得多给他订份工作餐都得打报告走流程的叽歪劲儿,他想想都觉着塞牙。
这不庄羽那边报过来三宗吸毒过量致死的案子,要他盯着法医催报告,惹得他的麒麟臂又蠢蠢欲动。
祈铭那一开始尸检,罗家楠就待不下去了,跑悬案组办公室这边泡着。他倒不拿自己当外人,倒了杯水往行军床上一坐,边看卷宗边抱怨:“吸毒致死还要全套尸检,这局里是他姓庄的负责发工资?”
“祈老师不是不领工资么?”唐喆学小声问了一句。刚开门一看是罗家楠,他那点火气立马就散了——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上一次他敲墙打断人家的好事,这不,报应来了。
罗家楠立马更改了口径:“我们祈老师为爱发电,搭人又搭钱,他庄羽怎么使唤起来那么不知道心疼人啊!”
“罗家楠,”林冬抬抬手,示意他小点声,“你也干了好几年刑侦了,但凡死因有丁点存疑就得深挖,这点儿觉悟你不该没有。”
罗家楠掏出烟,扔他俩一人一根,自己也点上根,抽了一口说:“觉悟我有,林队,可那三具尸体都经过分局法医的鉴定了吧,死因就是吸毒过量。是,有可能是他人注射,但您知道么,这仨案子不是分局要求市局协助调查的,是他庄羽从人家手里抢过来的案子,然后‘哐当’就给尸体砸我们祈老师眼前了,这不没事找事么!”
“案子不都是这样么,抢来抢去的,和自己手头的案子有关联的就可以要求并案调查。”将烟灰缸递过去,林冬不以为然地耸了下肩膀,“我以前在分局刑侦支队的时候,也没少被你们重案组抢过案子。”
托着烟灰缸,罗家楠面皮一紧:“……那是陈队的锅啊,我可不背。”
唐喆学在旁边笑了笑,说:“黄赌毒,沾上一个,其他的也撇不清,无一不是团伙性质,楠哥,你就说反黑那边,不都是其他部门先抓那些涉黄涉毒涉赌,啊,还有诈骗凶杀故意伤害的,让他们互相咬,一拎一串,最后再给定个有组织犯罪。”
伸手弹了下烟灰,罗家楠眯起眼,似笑非笑道:“嗨,说到这个,我当初还真差点去反黑,让陈队半道给截下了,送去卧底摸清以老鹰为首的□□组织架构,一摸三年,给女朋友都摸没了。”琇書蛧
“人各有命,要不你上哪遇见祈老师去?”唐喆学的话是说给罗家楠听,眼睛却是看着林冬。自打那次跟他家互相安慰了一次,到现在为止连个正经的嘴都没亲着,还天天面对面,实在闹心。
林冬假装没看见唐喆学的眼神,而是问罗家楠:“你怎么爬进核心权力层的?”
罗家楠偏过头,指了指耳后的刀疤:“我当了小两年马仔,后来是替老鹰挨了十四刀才赢得他的信任,又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把他那个组织的所有要员身份搞清楚……这算快的了,要跟《无间道》似的一卧十多年,到最后准保不知道自己是人还是鬼了,那日子过的忒他妈纸醉金迷。”
看着那针脚粗糙却如勋章般的疤痕,唐喆学不无羡慕地感慨道:“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做特情工作。”
“别去。”“别去!”
林冬和罗家楠异口同声,说完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林冬垂眼敛住视线。卧底经历被罗家楠说的轻描淡写,也许是考虑纪律方面的限制,或是他刻意隐瞒某些不便为人知的往事,但无论如何,当年所经历的艰苦卓绝和惊心动魄绝对不会少。而且罗家楠无疑是幸运的,至少在林冬的认知里,警方派出的特情人员大多只有两个结局:被阴暗面同化,或者,死于报复。
禁毒和反黑是特情人员工作的主要战线,退下来的人,命运常常难以言说:一是可能染上毒/瘾,不得不以贩养吸最终身陷囹圄;二是容易遭到打击报复,不光本人,有时连至亲也逃不过;三是阴暗面看多了,价值观受到挑战,信仰崩塌,无法再继续干警察这份职业。
像罗家楠之前潜进去的那个组织,他也接触过,绰号老鹰的黑老大堪称心狠手辣:在他任职的分局辖区里,有位水果店的老板因拒绝缴纳保护费而被老鹰的手下砍了二十多刀,暴尸街头;而一位法官,就因为判了老鹰的一个兄弟无期,没出几天,十四岁的女儿被两个混混轮了;还有他的前任支队长,调查老鹰涉嫌的故意伤害案期间,有一天早起去菜场买菜,被个抢劫的捅了两刀落下终身残疾,不得不提前退休。
如果不是老鹰那伙人公审被判死刑立即执行,罗家楠现在绝不可能行走在日光之下。但凡老鹰或者其组织骨干还活着,哪怕是在监狱里,对待“叛徒”的手段也肯定是惨绝人寰。
“二吉,听哥一句,干特情没电视里演的那么风光,”罗家楠屈指敲敲桌面,语气和表情都难得的正经,“更多的时候,特情人员需要提防的不是要扳倒的犯罪分子,而是自己内心的阴暗面……你知道么,老鹰第一次带我去赌船上过瘾,我他妈真是开了眼了,三百万现金啊——”
他抬手一比划,差不多是整张办公桌的宽度,音调不自觉地高了起来:“换筹码之前,就小山一样的堆在眼前,我那会可是从来就没一口气见过那么老些现金,还是随便拿的那种……再有就是上酒的妞,一水儿的东欧姑娘,金发碧眼,身材火辣,那家伙,胸底下就是腿啊,穿着比基尼,还带穗穂,金光耀眼来回晃荡,扭过来直接拿胸给你按摩后背,中文倍儿他妈标准地‘老板,要什么饮料,我也可以点哦’,你说,这要不是柳下惠,有几个男的能扛的住?”
“……”
唐喆学听的有点楞,反应过来抬手指了指罗家楠头顶正对着的通风管道:“楠哥,这管道系统和法医办是通着的……”
这还不风光?隔壁听的都快疯了吧。
“我操!”
罗家楠赶紧窜起来跑出屋外,没多会就听见管道里传来拖着哭腔的声音——
“媳妇儿!那是认识你之前的事了!你别犯小心眼!咱先把刀收起来行么!?”
TBC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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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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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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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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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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