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雅仰头嗤笑,“查了我这么多年还不够?”
高忱阴蛰的望向她。
沈初夏能见到沈锦霖之事,除了丫头木槿,就是沈老爷子,临出门之前,她到老爷子那里,“爷爷还有什么话要我带?”
“此行很危险,夏儿,还是让我去,我老了反正一脚已经伸到棺材里面了,你还小,不能冒这个险。”
沈初夏摇头,“爷爷你错了,你的子孙很多,可是沈家主心骨却只有你,你不要跟我争了。”
“你大伯总要……”沈老爷子不觉得,一代比一代强,老骨头死了还有小的,可是小的没了,留下老骨头有什么用。
可惜孙女铁了心不让他冒险,他只能默默的为孙女祈平安,“见到你爹就替我问一句,他到底有没有做过违背祖宗家法之事。”
“好。”沈初夏怀揣尾款银票,带着丫头木槿悄悄从后门消失在黑夜中。
大理寺周围护卫林立,进大理寺的程序繁琐的令人怀疑人生。
先不说大理寺是大魏朝最高的执法之处,就算现代普通法院,那想见一个犯人手续也是极其繁多的,更何况沈锦霖可能是勾结反王的乱臣贼子。
沈初夏今夜能进来,身份是太医院某太医的拎药箱小僮,她低眉垂眼,跟着老太医一步一步进入了大理寺狱。
越走越暗,霉气熏天的长长走廊,在她眼里跟走地狱差不多,令人胆颤窒息,心智稍为扛不住的人能吓出神经病。
为了缓解紧张害怕,她一边走一边琢磨大理寺狱卒与太医或是倒夜香的勾结形成的产业链,真的是‘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吓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大魏朝京都偏北方,大雪过后,冷得人骨头缝跟蚂蚁钻心似的。
沈锦霖一辈子没吃过物质苦,此刻跟一只露野的可怜狗一样,蜷缩在又脏又乱的草堆里取暖,就算把所有的草都往身上堆也无济无事,还是冻得跟冰锥敲似的。
饥寒交迫,脏乱潦倒,那还有什么文人的浪漫气质与诗情画意,比外面的叫化子还不如。
“滴嗒……嘀嗒……”声中,传来了脚步声。
在万籁俱静的阴森大理寺大狱里,四更之末五更天之前有脚步声,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拉犯人准备刑斩,二是大人物来提审。
大狱深处,两排牢房内的犯人纷纷从草堆里钻出来,扒向栏杆,看向外面。
张牙舞爪的中年狱卒提着昏暗的灯笼,带着一个花白老太医朝最里间走,原来是最里间的犯人行刑治伤,一个个既松口气又似无聊般的钻进草堆取暖。
老太医身后小僮身姿纤弱,眉清目秀,落在某些男人眼里燃起簇火,就算身陷牢狱,他们也有正常需要。
这是个小娘子,这些男人的直觉如此准确,纷纷再次扒到栏杆前,两眼冒着色气火光,好像妖魔鬼怪张嘴就能把她吃了。
沈初夏吓得差点瘫倒,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从没遇到如此之事,令她头皮发麻惧恐,太可怕了。
就算如此,她还得死死的挺着,小心翼翼的朝两边看过去,寻找沈锦霖的身影。
太师府,高忱从床上起来,小厮连忙过来帮他更衣扣腰带,马上就要五更天了,国舅爷要与老太师一起进宫喝腊八粥。
贴身管事小心翼翼来禀事:“爷,人刚进去,毛头带人亲自盯着。”
高忱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微微束了一下,“时辰到是会卡。”正好是他要进宫之时,这小娘子还是一贯的狡滑。琇書蛧
管事不敢多嘴,低头哈腰等主人训示。
“来人——”
门外进来一小侍,“世子爷——”
“去跟老太师讲一下,我走前门路进宫。”
小侍有些为难,“世子爷,老太师刚才还念叨你,问你腊八的事办得怎么……”看到主人阴蛰的眼神,他只好缩头夹颈去回事。
摄政王府,季翀几乎未睡,只在躺榻上合了一会儿眼。
“爷,宫里正等着你。”
大魏朝虽说有皇帝,可年纪太小,实际掌权人是季翀,腊八仪式需要他牵头主持,灯火通明中,木通为主人更衣。
“贫民漏巷、城外寒棚粥点都设好了?”
“是,殿下!”回话的是值班长史,“粥已经熬了一夜,只等天亮。”
季翀颔首,“不要出任何岔子。”
“是,殿下。”值班长史连忙出去传示。
枳实别刀站在门口,背靠墙柱,低头,像是有什么事。
季翀出门。
他听到脚步声,马上端正,快速归位。
“什么事?”季翀一边走一边问,走廊外,天寒地冻,东方启明星在灯火通明中显得微弱。
枳实犹豫。
季翀侧脸。
被主人目光凝视,枳实停下脚步,行礼,“殿下,属下失职,请责罚。”
季翀皱眉,眼神比寒冷的凌晨还凉。
“沈小娘子买通狱卒进去看她爹,此刻还未出来。”
季翀抬眼。
谁都看得出,他看得是大理寺方向。
“殿下,宫里的人正等着呢?”木通怕他冲冠一怒去大理寺,连忙小声提醒。
昏昏暗暗、又阴又冷的长长走廊内,沈初夏从没有见过沈锦霖,只能凭直觉寻人。
突然,她的目光在走廊结束的到数第二间停顿,在遇到的所有形形色色的目光中,只有他目光迷茫没有任何不适的欲望。
她正要仔细打量他的脸,柴狱卒停住脚步,把灯笼递给沈初夏,她连忙收回目光接住灯笼,“你在这等着。”说完给了个不易察觉的眼神。
沈初夏马上明白,这个中年男就是她便宜爹沈锦霖了,不知为何,她眼眶一热,眼泪跟着就要下来。
被柴狱卒瞪得逼了回去,他走过来接灯笼,给了个警告的眼神。
沈初夏赶紧借着递药箱给老太医,悄悄抬臂抹了溢在眼眶里的泪水。
她虽然不是真的沈初夏,可是自古血脉相连,残留在她身体的意识见到了亲人忍不住激动流泪。
柴狱卒与老太医进了最里一间牢房,里面拴着一个满身是伤的中年男,他垂头挂着,一脸乱发挡住了双眼,让人望不出长相。
沈初夏掠过一眼,连忙靠近便宜爹的牢房栅栏,小脸微转,轻呼一声,“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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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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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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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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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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