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夏望向已经平复心绪的季翀,此刻,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仿佛半刻钟之前那个伤感的男人未存在过似的。琇書蛧
六月夜晚,坐在露台上吹风看风景吃美食,简直妙不可言。
“殿下,不喝酒吗?”与他相识这么久,每次吃饭,都见他喝酒,却从未超过三杯。古代的白酒杯很小,小到里面的酒抿一下就没了。
季翀抬眼,微带笑意,“你想看我喝醉?”
“……”有风有景,还有人相伴,不喝微熏,都对不起此下风景,跟他喝不喝醉酒没关系吧。
小娘子心虚的低头吃饭,季翀嘴角微扬,端起小酒杯,仰头又干了一杯,放下酒杯时,他说,“那银子居然全都用光了。”
难道他刚才难过这个?
沈初夏盯着他看了眼,并没有多言,并不是她不想把现代一些好的管理方法带到大魏朝,而是季翀的重心还没办法放在治理天下上。
前要平三王之乱,后要如何扳倒压制他的高氏一党,现在皇位空缺,也许,他正在纠结要不要登基为皇。
他从没有真正的精力去管理大魏朝,也从没有机会放开手脚去管理大魏朝。
她只能安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花光就花光了。”
季翀捏眉心,“大魏朝南涝北旱,要是老百姓再没有收成,朝庭如何收课税,没有课税,国库依旧是空,拿什么支撑朝庭。”
这也许就是季翀的困顿吧。
沈初夏抿抿嘴,端起果饮喝了口,朝远方望过去,他的困顿不是一个铺子一个街道的困顿,是一个国家,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了。
二人陷入沉默。
夜晚繁星,吹来的风,带着白日暑气,并不凉快。
“夏儿……”
“嗯。”沈初夏转头望向他。
“大魏如此凋敝,为何还有人想登上皇位呢?”
沈初夏没想到季翀会问这样的问题,“可能他们只看到了权力带来的好处,没想过怎么维护权力吧。”
小娘子的话果然没有让季翀失望,他讥笑一声,“个个只想登皇位,成为人上人,可是这样的大魏朝又能存立多久呢?”
果然是个有责任感又有远见的摄政王,只知享受皇权带来的奢华,其实就是改朝换代的开始,再说直白一点,就是亡国。
沈初夏抬眼:“随着楚王自杀,三王之乱落下帷幕;虽然高忱还在外,但是朝庭内的高氏一党已经被你肃清,殿下,何不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呢?”
“你……好像并不想我登基?”
呃……沈初夏被他这话惊住了,“你……”他竟看出来了,“殿下……”
季翀敛目,“大魏朝该怎么办?”
沈初夏她仿佛明白了季翀的纠结,眨眨眼,兴奋的道,“殿下,作为摄政王,你也可以为大魏朝鞠躬尽粹啊!”
他抬眼。
“殿下……”只要季翀不当皇帝,就没人逼他三宫六院,她嫁给他的机会就多了很多。
小娘子双眼闪啊闪,好像要得到他承诺似的,他轻松一笑,望向浩瀚的星空:“两年前,对于皇位,我势在必得;可是两年之后,对于皇位……”
“殿下……”
“不想说什么哄你的话。”季翀转过脸,看向她,“我发现坐上龙椅之位的男人都不长命,突然之间,我想明白了,就算不登基,我仍是大魏朝最有权势之人。”
“对对,没错。”沈初夏立即附合,马屁拍的倍响:“小皇帝才几岁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倚仗你,你就是一手遮天的摄政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娶一个婆娘就娶一个,干个十几二十年累了,就放手给小皇帝,带着妻子儿女游山玩水,人生不要太惬意,是吧,不活个百八十年都对不起老天爷,对吧。”
“哈哈……”季翀仰头大笑。
沈初夏摸摸鼻子,能忽悠到这个大佬嘛,这个让她心动的男人可千万属于她呀!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突然,他止住笑声,望向她。
“我说今天刚知道,殿下相信吗?”沈初夏秒懂他问的是什么。
“沈锦霖告诉你的?”
沈初夏摇头,“是我堂姐的丫头说熙儿跟小国舅长得很像。”
季翀一愣,没想到竟是这个理由。
“竟如此简单?”
沈初夏摊摊手:“是啊,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的自然而然。”
季翀伸手拿起小酒壶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我一直在等耿太傅把熙儿送到我面前。”
“为何不是我爹?”沈初夏纳闷。
他勾嘴一笑,“先帝对于他的托孤之臣分工明确,你爹只负责他的命,至于皇位,那是耿太傅要操的心。”
“原来如此。”沈初夏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张藏宝图?”
季翀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随它在哪里,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用?为何?他不是缺钱吗?沈初夏表示纳闷。
小娘子疑惑的表情落在季翀眼里,他轻轻一笑,并不多解释,伸手握住她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小手,“沈家家规……”
“一生一世一双人。”沈初夏连忙接话,双眼殷殷的望向他。
“季家没有这样的家……”
沈初夏鼓嘴,气得甩他手,“那请殿下放手……我去找守我们沈家家……”
季翀倾身,被晚风吹过的唇凉凉的印在某小娘子的唇上。
“殿……”
唇被封住了,声音被淹没了。
沈初夏回到家里时,按现代时间怕是有十一二点,她轻轻的穿过回廊直奔自己院子,没想到在回廊拐角处被他爹堵上了。
“这么晚?”老爹眉头一皱,文人清秀的脸发起威来,也挺让人害怕的。
沈初夏挤出个假笑,“是啊,这么晚爹怎么还不睡?”故意左右看看,像是找什么人。
“贼头贼脑,成何体统。”
“啊,我看看二娘在不在,怎么就贼头贼脑了?”不想挨训,只能祸水东移。
“你……”沈锦霖目光一闪,女儿贼精,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心一虚,口气就弱下来,“跟谁出去,这么晚才回来?”
季翀为了她皇位都不要了,沈初夏觉得低气很足,“和摄政王一起吃了顿晚饭。”
沈小娘子是不是太自恋了,季翀明明说怕死才不登皇位,她咋敢这么自恋?
人这就是这样,要是男人说的都是我爱你,我会为你付出一切,这种话往往不可靠,那种只做不说,或是说出别的理由就是不说我爱你的男人,其实反而往往靠谱。
季翀明说怕死,或许还有别的原因,但他反馈给沈初夏的信息就是‘就娶你了!’还守沈家的家规,让沈初夏如何不得瑟。
她正高兴呢,正找不到借口表现出来呢,他爹就撞到口子上了。
“夏儿,以后不许跟摄政王出去了。”沈锦霖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
天太晚,沈初夏不想跟他闹的不愉快,影响睡眠质量,从善如流,“是,爹。”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沈锦霖倒是惊讶了,难道今天晚上出去是斩断情丝?毕竟季氏宗族、大长公主都在为季翀选妻,难道女儿知难而退了?
“爹,夜深了,赶紧去睡吧。”沈初夏笑眯眯的溜走了。
“……”还想连训连安慰几句的某爹,被女儿晾在月光如泻的夜色中。
萌娃沈明熙早已进入了梦乡,睡的口水涟涟,根本没意识到,他普通而有趣的童年要止于同丰六年,大魏朝将以他的纪年书写新的篇章。
窗帘挡住了如炼月光,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半夜起来呕吐,张姝然吐得脸色苍白,整个人无精打采,短短几天,她瘦了很多。
“小娘子,我去叫个郎中过来。”小丫头转身就要出门,被她一把拉,“别去。”
“可是你都吐了好几回了,再不叫,身体怎么吃得消?”小丫头担心的不得了。
张姝然十二三岁就出来主持家中庶务,人生阅历不是一般小娘子能比的,现在这种状况,她当然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她与高忱之间……这分明就是孕吐,一旦找郎中就泄露了,她怎么向张家人向她哥哥交待。
高老太师被斩,高家流放的流放,卖入贱籍的贱籍,高忱出逃生死未卜,她该怎么办呢?
坐在床边,双目无神,双手轻轻的抚着肚子,一下,两下……
小丫头在她的动作之下突然明白了,惊得捂嘴,“小娘子,你……”
“嗯。”她承认了。
“那……那……怎么办?”小丫头慌乱不堪。
张姝然微微一笑,“当然生下来。”这可是心上人的血脉。
“小娘子你……”小丫头双手抓住她胳膊,“你疯了,高家是罪人,一旦让人知道你怀的是高家的孩子,连你都要……”
“怕什么!”张姝然低喝一声,“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可……可……”
张姝然很冷静道,“没有什么可……我已经想好了,过两天就回江南老家,到老家找个僻静的小山村生完孩子再回京城。”
小丫头傻眼了,“小娘子,你……这一生……”岂不是毁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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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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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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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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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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