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奇了怪了。
苏觉松带着幕官把所有人员名单一直查到上八代,结果没什么异常,不要说他们,就是他们祖上八代也没人跟高氏一党有多少关联。
“殿下,让八位官员即刻上任?”有四位是衡南本地提拔的,还有四位是京中官员,是他亲手调教的,资质很不错。
季翀捏眉心,“有没有打听到高氏那边的动静?”
“回殿下,倒是有人想走高老太师的门路,想顶上某些职位,可是这次高家父子跟邪了门似的,竟然都挡了回来。”苏觉松疑惑,“难道他们被殿下杀怕了?”
怕?高氏一党要是真怕,不管是军中饷银,还是各层官员的俸禄,户部都该不折不扣的拿银子出来,可是现在,要不是他有老本,根本养不活三十万军队,现在很多官员的俸禄根本发不周全。
“国库的账查得怎么样?”
“回殿下,查了两遍,没差异。”
“知道了。”季翀头疼。
木通听到里面谈话告一段落,连忙推门进来,“殿下,沈小娘子来了。”
苏觉松很自觉的退出去。
到门口,与进门的沈小娘子碰面,“沈小娘子,好久不见。”
“苏大人好久不见。”沈初夏拱手行礼。
行完礼,沈初夏抬脚进去。
苏觉松也抬脚出去,想想还是叫住了她,“沈小娘子,且请留步——”
“苏大人,有事?”沈初夏调头。
“那个……想请你喝杯下午茶,有空吗?”
中午还没到,约下午茶?沈初夏微微一笑,“好啊,在哪里?”
苏沈松道,“我公务房前面有个小亭,下午阳光正好,适合喝茶。”
“好。”沈初夏同意了。
书房内,季翀把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在耳朵里。
近三个月未见,他期待的看向门帘。
“殿下,沈小娘子到了。”
“进来。”
“是,殿下。”木通亲自揭帘,“沈小娘子请——”
“多谢木大哥。”
接连三个月未见,乍然之间,好像隔了数年,又似昨日才见过。
四目相对。
他向着门口处,高挺鼻梁被揭起的帘子漏进的光线照到,视线凝着,眸光湛亮,头微抬,眉峰凌厉,眉骨线条却意外柔和。眼尾微垂时,锋芒尽敛。下颚线条绷的有点紧,看起来莫名性感。
沈初夏猝不及防被电到,气氛有一瞬间的停滞。
小娘子逆光而来,一身修腰长袄襦裙,没有半点饰物,连耳坠都没有,被门帘外的阳光包裹,形成一笼浅浅纱光,恰好落在她胜雪的面庞上,浮起一层极不真实的朦胧光晕,鸦羽似的长睫细密而翘,一双明眸含水映光,盈润灵动,让人不自觉沉迷。
“殿下——”沈初夏盈盈一笑给他行礼。
季翀姿态慵懒,长腿交叠,坐姿并不端正,明明是极具压迫感和侵略性的英气长相,见到她时,先卸了三分锐利清冷,剩余的几分疏离淡漠,模糊了他过于清隽英俊的五官,竟衬出几分雅痞禁欲之感。
可他的眼神却黏在她脸上,似乎带着一丝丝热意,寸寸辗转于她的脸颊,燎起一片红晕,书房内气温无声无息地上升。
沈初夏耳根不争气的红了:“殿下……”她来有正事,“熙哥儿在这里怎么样,读书还用功吧。”
“你说呢?”
“……”什么意思?沈初夏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自家弟弟什么德性,你不知道?”
哦,原来说熙哥儿调皮呀,那还不是你非要留下来的,她又没让他留下,不过面上不能这样,假装很不好意思的陪礼,“让殿下受累了。”
她笑的并不真诚,那带点小得意小骄傲的表情该死的馋人。
季翀眸光一动,淡淡叫道:“过来——”
沈初夏听到这两字,惊呃抬起头,流苏髻垂在耳侧的头发随着她直身的动作旋起一弯弧度,露出脸颊,眉目如画,顾盼生辉。
他微微挑眉,好像在说还不过来?
‘过来’意味着什么,沈初夏再明白不过了,不知为何,过了一个年,她好像变得害羞了,并没有上前,而是红着耳根道,“我先去看看熙哥儿!”
“过来!”某男背靠太师椅,“我重要,还是他重要?”
“……”怎么一股酸味,她没听错吧,熙哥儿可是八岁孩子,有必要这样?
“嗯?”某人再次抬眉,一副你不来就别想见弟弟的眼神。
呃……连威胁都用上了,幼不幼稚,沈初夏无奈的绕到大书桌后。
甭管幼不幼稚,只要招数好用就行。
季翀一把把某人搂进怀里,低头就……以下省略N字。
N字之后,沈初夏坐在他怀里,原来进来时,二月末,天气乍暖还寒,她身上还有寒气,现在他又撩拔又亲吻,早已热血奔腾,身体温热。
他低笑了声,嗓音低低沉沉的,像初醒时的慵懒,极为放松。
他肤色白唇色本就浅,接完吻后染上几分性感的春色,让他本就清隽俊秀的五官更显得眉目如画,好看的想让人想嫖。
沈初夏捂脸。
季翀拔了她捂脸的手,“现在害羞是不是晚了点。”
“要你管。”
“还真是姐弟呀,连这小语气都是一模一样。”
季翀垂眼敛目,手掌轻轻抚摸她头顶,柔软而细腻,给他全身心的放松与安心。
沈初夏与他秋后算账,“殿下不是说去云北军中的吗?”
“没银子,如何去见他们。”
“……”沈初夏没听懂。
“诶,你不懂。”
这一叹气,沈初夏倒是听懂了,“知道了。”她倚在他心口,听他强有力的心跳,敛下眼睫,嘴角勾起一丝甜蜜的弧度。
“你懂?”
“当然。”沈初夏仰头,“不是为饷银就是为过年的红包银子,殿下口袋空空不好意思去。”
是啊,他怎么忘了,她不是一般闺阁小娘子,她与男人一样行走世道,对什么都懂,甚至还曾帮他解决了不少问题。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让他们自力更生。”
“何意?”季翀俯头看她灵秀白晳的面孔。
“后山那些士兵整天不是打架,就是闲逛,周围镇上小娘子小媳妇都吓得逃的逃离开的离开,殿下再不找点事给他们做,那周围怕是连母鸟都不敢飞。”
“哈哈……”季翀被她说的忍不住仰头大笑。
“还笑。”沈初夏撇他眼。
一直到笑够,季翀才问,“那你说怎么才能让这些兵士释放无处安放的精力?”
“方法多得很,就看殿下舍不舍得了。”
“我怎么会舍不得?”他说,“可是他们吃饭、饷银真是令我头疼,就算金山银矿都被他们掏空了。”
“那就赶紧给他们找吃饭的地方。”
“你觉得哪里?”季翀试探的问。
“真要听?”
“嗯。”
“比如给多雨的江南筑堤,给飞沙走石的赵北之地改田修水渠,比如清理大运河於泥堵塞之段……都可以把他们派出去,在那个县郡范围之内就让那个县郡提供吃饭,如果县郡富庶,还可以让他们给军卒放发饷银,这样就解决他们过剩的精力,又解决你的后顾之忧。”
季翀双眼晶亮的盯着她,“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不是没想到,而是觉得浪费人才,觉得怎么能用我的军卒去干这些粗活呢?”
实际上季翀还真没这样想,他一直在思考,要不学前朝屯田,可他又有他的考量,一旦屯田,就要往北方调,而且固定,不利于他现在对付高氏。
屯田之事,起码是斗倒高氏之后的事情,可是在斗倒高氏之前,他不能让他的军队离他眼皮太远,或者不能在远的地方固定。
没想到小娘子短短几话就解决了三十万大军吃用问题。
季翀激动的抱起她又啃起来。
“唔……唔,我要看弟弟去。”
弟弟?那边凉快那边呆着去。
沈明熙听说姐姐来了,一路蹦蹦跳跳跑过来,到了书房门口,眼也不看木通等侍卫,推门就要进,被木通拦住了,“沈小公子,你现在不能进?”
“我姐姐在里面吗?”
“……”突然之间,木通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回在吧,这熊孩子肯定要进,可是殿下与沈小娘子现在的情形肯定少儿不宜;回不在吧,又是撒谎,这皮孩子可不管他是不是殿下贴身随从,才不会给他面子,一旦知道肯定撒泼,还真吃不消。
“那就是在啦。”沈明熙大眼一翻,一个主意就出来了,“咦,苏大人,你也来啦!”
木通下意识转头。
沈明熙趁他分神,嚯一下推门跑了进去,短短的过道之后,揭帘就叫,“大姐……大姐……”
沈初夏惊慌失措的从季翀怀中逃出,整理头发衣袄。
沈明熙见到的就是正在整理的沈初夏,“大姐,你摔倒了?”
“没……没有……”沈初夏又羞又窘。
“那你怎么跟摔倒过似的,头发乱了,衣服又皱了……”
季翀一脸冷淡淡,“谁让你随便进书房,罚抄经世通鉴一遍。”
“啊……”沈明熙转身就跑,“我没随便进,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不抄,打死我也不抄。”
“他……”沈初夏指指外面,“你就这样解决了?”
“一个小屁孩而以。”
沈明熙可不是一般的小屁孩,这孩子着实皮实,“经世通鉴是什么书,多吗?”
“不多,也就十三册吧。”
什么?十三本还不算多?怪不得吓得小霸王拔腿就跑,沈初夏也吓得丝丝摇头,可真够狠的。
沈初夏来了,季翀没再办公,两人从书房出来,一边看廊外风景,一边聊天,基本都是她在讲离开后的三个月生活琐事。
有一些是生意上的,还有她两个弟弟回乡考秀才之事。
“多谢殿下开了寒门之路,要不然,像我弟弟这样的男孩都不知道将来干什么,考士途至少让他们有了人生目标。”
季翀神情倦倦,“对不起,说好要去看你,但是京中事务实在太纷杂,实在抽不开身。”
“我知道。”沈初夏第一次握住他手,“我不怪你。”
被握住手,季翀内心一暖,侧眼,望向她,满目深情。
沈初夏倒是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都快中午了,殿下不请我吃一顿?”
季翀伸手捏她鼻子,“怎么会!”两人亲昵的去餐厅吃饭。
木通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看到殿下不再倦怠,由衷的感到高兴。
卢祁回京,钱源收到消息,他抽空约他一起吃中饭。
卢祁笑道,“今天真是奇了,早饭有人请,中饭又有人请,早知道我就多回回京城,省得在那旮旯里受罪。”
钱源笑骂,“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知道你那旮旯有多清静吗,搞得我都想去。”
“清净?”
“起码比京中清净。”钱源像是有满肚子苦水,“你知道嘛,从年前腊月到现在,我每天都查账算账核账,算得头发就差掉光了。”
卢祁看向他头发,“好像是比以前少了不少。”
钱源就差哭出来,“年纪轻轻就这副德性,还怎么娶媳妇……”
“那查完了没有?”卢祁问。
“查完了,查了两遍,一点问题都没有。”
卢祁笑道,“嘿,你希望查出问题呀?”
“只要是账,怎么可能一点不错。”钱源道,“不错的账肯定有问题,可是我才疏学浅查不出来。”
卢祁皱眉,“你是一个新晋小官,你查不出来正常,难道摄政王府的人查不出吗?”
钱源摇头,“嗯,账是高手做的,一般人怕是查不出来。”
“摄政王府就没有高手?”
“这……”钱源摇摇头,“我就不知道了。”
中午吃饭,沈明熙也坐到了桌上,与季翀一起。两人吃饭,都当对面人是空气,还真有些意思。
沈初夏也未多言。
吃完之后,季翀把时间留给了姐弟,他去书房办公。
没了季翀,沈明熙抱着沈初夏的胳膊,“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你娘呢?”沈初夏问。
“在院子里洗洗涮涮。”
听到这里,沈初夏放心不少,“殿下为你请了什么样的夫子?”
“听说你认识。”琇書蛧
“魏大人?”沈初夏没想到季翀让岭南第一大儒来教沈明熙,竟对他如此重视,“那你学得怎么样?”
一听这,沈明熙鼓嘴,“那老头可凶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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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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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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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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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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