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温最羡慕的人是折羽,折羽与夫人,可谓相敬如宾。当然,他也只能看到这一面。折羽化身小狼狗、小奶狗的样子,只有百草诗知道。
邰温更加沉默,大概深感过去沉迷于儿女情长,荒废了太多时间。现在他戴上面具,重新做人。积极培养下属,刻苦练习功夫,得空时也会学着真一的模样,飞上屋顶坐一会。
十六王宅连成一片,礼王府就在不远处。
折羽站在院子里,招呼他。
邰温轻身飞落,恭恭敬敬,“公子有何吩咐?”
折羽递给他一个小酒壶,酒香醇厚扑鼻,“有心事没有酒,岂不闷哉?夫人赏你的。”
好吧,邰温感受到了上司的关怀,虽然内心有点暴击。
“我从前,在长乐宫,听公主提到过你。”折羽幽幽说道。
这话,说的很隐晦。
折羽从宛州来后,因容貌酷似五皇子,深得太后喜欢,日常得以出入长乐宫。而五皇子则是养在太后长乐宫的。
那么,折羽说的从前,是来焱京后,还是更早以前?
邰温想知道答案,两个答案,但他只问了一个问题。xǐυmь.℃òm
“公主她,说我什么?”
“她说,人生只若如初见。她还说,你杀了面首,无论如何,那也是一条人命,你却安然无恙,这背后的心思你一点也看不出、不懂得吗?当然,这个是她私下和太后说的。”
折羽的话,让邰温陷入了沉思。
莫非公主对他还有一丝情意?她保下了他?
可若真的心中有他,为何会收那么多面首,全然不顾他的面子?
覆水难收,事已至此,他们已经和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多谢公子。”邰温道。
**
百草诗被八大长老劫走后,邰温跟在折羽身边,一路追踪。眼看着他为夫人殚精竭虑,筹谋布局,也看着他在那么多高手面前受伤,再提气振作,直到打败对手。
邰温有时想,茫茫人海倘若有这样一个人,值得你心甘情愿去付出,甘之如饴去守护,尽一切可能为她做一件事,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胜利的天平,总是倾向于公子。
攻下丰城后,赢哲礼和折羽公子汇合。赢哲礼命令他的军队,大肆补抓城中适龄女子,以慰战士。折羽为苦命女子们请命,邰温找上了折羽。
“礼王很会笼络人心,反正都是宋国的女子,他只管慷他人之慨就好了。而他自己留了一个最漂亮的。”
最漂亮的那个叫做宁早,生的国色天香。
似赢哲礼这种人,邰温只恨不得他一辈子不举,再也无法享齐人之乐。
折羽心中自有计较,但还是问他,“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邰温冷冽地弯了弯唇角,满满的讽刺,“公子可知,礼王妃在外,以柔顺贞婉的面目示人,可实际上,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主。按说这样的人,无法坐稳王妃宝座,但因为礼王妃父亲是言官,文采斐然,常直言进谏,礼王多有顾忌,诸多避让,这才营造出后宅安宁的局面。”
折羽明白了邰温的意思,这是想引火,使祸起于礼王后院。
折羽从善如流,以此要挟礼王。赢哲礼果然就范。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宁早还是被送入了皇宫。
邰温曾暗杀过赢哲礼几次,概因赢哲礼手下高手如云,皆铩羽而还。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就是礼王回京途中,可赢哲哲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节奏。
也许,天不亡赢哲礼。
为了这个机会,邰温等了几年。
焱武帝辞世,折羽和百草诗回京奔丧。截杀他的人中,有易昭弦派来的,还有赢哲礼派来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赢哲礼,就位列在折羽的头号死亡名单。
争夺铁王座的战争中,邰温奉了折羽的命,猎杀赢哲礼。
在城门口,他得偿所愿。
这么多年。夺妻之恨,离间之苦,他一并收息。
来不及庆祝,折羽给他的第二条指令已下。这一次,是拦截公主。
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对于试图染指皇权霸位的当朝第一嫡长公主,折羽不会任其妄为。但太后开了金口。“阿栩,留哲哲一条命吧,毕竟过往你们相处地还不错。”
折羽说:“太后祖母,公主姐姐和礼王是一条战壕的,我回来时,礼王对我下杀手。”
太后闭上了眼,有一滴泪流出。在后宫许多个孤寂的日子,是赢哲哲的陪伴,让她觉得不至于那么无趣。“只留命,削权、禁闭都随你。”
于是,折羽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邰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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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羽回复嬴哲栩身份登基后,邰温也恢复了本来的容貌,再也不必戴着面具示人。
赢哲哲则被关在了行宫的一处院落,有人专门看管。
成王败寇,赢哲哲对此认知很清醒。洗去铅华的她,终日读书写字,偶尔会笨拙地画上几笔画。阳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光,她慵懒地舒展胳膊。
邰温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有一刹的恍惚。
“公主在这里,似乎过得很惬意。”邰温开口。
赢哲哲回眸,手指下意识抵在唇边,眼中有温热涌动。这个假死后几度进入她梦境的男人,居然还活着。哦,其实他拦截她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悸动只是一瞬,她已然平静。
“原来,真的是你。”
她的平淡如水,让邰温错愕,而后意难平。“礼王死了。”
赢哲哲“哦”了一声,拨弄着廊下的花草,无关自己一般,“既然决定争霸天下,就要做好失败身死的准备。这天下富贵啊,总是与最高的风险相伴而生。”
尽管她艳名在外,但邰温自己也不能否认,她是何等通透睿智的女子。
“那你呢?”
赢哲哲莞尔一笑,靠近邰温一点,她眸子里的柔婉点点凝聚,她的香气在往邰温鼻子里钻。“哦,我的驸马,你是在关心我吗?”
邰温抿着唇,她骨子里还是没有变,自以为是,自负且自傲。“我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
同情,是赢哲哲最讨厌的情绪。
她甩了下宽大的袖子,彷佛坐拥天下。“我是大焱的公主,谁有资格同情我?”
“现在改国号为炎了,双火的炎。”邰温试图用残酷的现实,唤醒她那点可怜的自尊。
“那又怎样呢?这天下不是我弟弟的吗,他不是留了我一命吗?”赢哲哲抬起手,袭击他的下巴。邰温灵敏地避过去,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赢哲哲却大笑出来,笑得花枝乱颤,“邰温,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对我余情未了?和离了好几年,我从未听说,我弟弟手下的大重楼娶妻生子,你还在等我吗?”
在折羽和百草诗手下时,邰温时而出入墨色书局、青花坊,见过许多如花似玉的京中贵女,可他从未动过心思。没有娶妻,没有红颜知己,至今孑然一身。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在等什么?
赢哲哲趁势问道:“沧哥还好吗?”
沧哥是赢哲哲和邰温的儿子,全名邰瑾沧。两人和离后没多久,邰温就炸死了。所以沧哥理所当然由赢哲哲抚养。
现在她却来问他,这是笃定他会念着血脉之情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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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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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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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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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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