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巷。

  苏小小坐在堂屋,清点卫老太君留下的箱子。

  嘴上说是来看小重孙的,但哪儿有看小重孙把一家人的礼物买齐的?

  鎏金木刻小刀,大虎的。

  翡翠琥珀玛瑙,二虎的。

  叽里呱啦小棒槌,小虎的。

  首饰,苏小小的。

  文房四宝,苏二狗的。

  苏二狗在国子监上学,尽管不好学,但墨宝是刚需。

  另外也有苏承的,是一罐上等的茶叶。

  苏承爱喝茶,也不知是哪个家伙给卫老太君透的底。

  “你么?”苏小小看向卫廷。

  卫廷高冷地说道:“不是我。”

  首饰里有一些做点缀的金锞子,苏小小抓了一把,分给三小只。

  三小只有囤小钱钱的习惯。

  他们立马回屋,将自己的小包袱呼哧呼哧地翻了出来,把小金锞子装好,又呼哧呼哧地藏了回去!

  苏小小将珠宝首饰带了满头,活像一只闪闪发光的金孔雀。

  随后她同情地看向卫廷一眼:“哎呀,就你没有,真可怜呀。”

  卫廷:“呵,幼稚。”

  苏承烧了热水,把三小只抓去洗澡。

  自打不能让苏小小洗澡后,三小只对于洗澡的兴致就不高了,一个刚捉进去,另一个跳出来,老不配合了。

  “二狗!”

  苏承叫来苏二狗,倾尽洪荒之力总算把三个小豆丁洗刷干净。

  与凌云师父在一起,是他们玩师父,与五个伯母在一起,是伯母玩他们。

  三小只精疲力尽,倒头就睡。

  苏小小给三人盖上被子。

  卫廷也洗完澡了,披散着长发走过来,身上带着沐浴过后的干净香气。

  有那么一瞬,苏小小觉得,夏天要来了。

  苏小小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吃不进嘴里,过过眼瘾总可以叭!

  “你今晚……在这边睡?”她问。

  卫廷给了她一个高冷的眼神:“你想得美。”

  苏小小挑眉:“你又是洗澡,又是披头散发来我屋里,你这种行为完全可以被界定为勾引!”

  卫廷冷笑:“是吗?那你敞开衣襟……是打算对我自荐枕席?”

  苏小小低头一看。

  我去!

  扣子开了!

  她赶忙将扣子扣上。

  她身上哪儿哪儿都瘦得快,除了胸和屁股。

  她幽怨地瞪了卫廷一眼:“便宜你了!”

  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后,卫廷的耳根子微微一红,端起茶杯灌了一口。

  “说正事。”

  他道。

  再不说正事,就有擦枪走火的风险了。

  他将书房里的对话说了。

  “内鬼。”苏小小摸了摸下巴,“又很了解你们,又有机会拿到你祖父的帅印……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卫廷道:“暂时没有。”

  苏小小点点头:“也是,过去这么多年了,或许当时还能通过个人的反应推敲出一点蛛丝马迹,如今那人还在不在你们身边都不一定。”

  “在。”卫廷说,“至少还在京城。”

  苏小小眯了眯眼:“是的了,给老侯爷下毒一事,十有八九也是这个内鬼干的!”

  卫廷赞同:“多半是他。”

  苏小小若有所思道:“看来这条线索还得继续深挖。”

  “卫廷。”苏小小又道。

  “怎么了?”卫廷问。

  苏小小思虑片刻,还是道出了心中疑惑:“今天……见到了你祖母和五位嫂嫂,你娘呢?”

  “我娘……”卫廷犹豫了一下,说道,“一直就不大与人亲近,后来我祖父和父兄们出了事,她搬去府西的一处别院,吃斋念佛,不再与任何人来往。逢年过节,我和嫂嫂们会去看看她,她并不是每次都会见我们。府上的事情一直是祖母与几位嫂嫂打理,主要是大嫂。”

  苏小小沉默良久:“听上去,你娘是个与世无争的人,但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失去丈夫和儿子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每个人遭受打击后的反应是不同的,有人崩溃,有人压抑,也有人像我爹先前那样……记忆错乱。”

  卫廷望向夜色深处:“我不知道。小时候,我看见别的娘都很亲近自己的孩子,我就跑去找她,我也想亲近她。可她看我的眼神,永远都充满了距离和冷漠。从我记事起,她就没抱过我。”

  苏小小这下是真同情卫廷了。

  上辈子的黎女士虽然不怎么疼她,可人前与她扮演母慈子孝还是很卖力的。

  公众人物嘛,人设不能丢。

  苏小小问道:“她对你其他的哥哥也这样吗?”

  卫廷回忆道:“对我几个哥哥也不算太亲近,只是对我最为冷漠。我起先以为她是因为不喜欢习武的儿子,所以我隐藏自己习武的天赋,我拼了命地念书,十七岁高中状元,我以为我终于是她满意的儿子了,到头来,她依旧只是冷漠地看了我一眼。”

  苏小小睁大眸子:“你会不会是捡来的?”

  卫廷淡道:“我也希望是,但我的的确确是我爹娘亲生的。”

  苏小小扒拉了一下小耳朵:“好嘛。”

  卫廷道:“所以我有时候很羡慕你。”

  苏小小点点头:“我也羡慕我自己。”

  卫廷:“……”

  苏小小言归正传:“你祖母也很疼你啊,还有五个嫂嫂,虽说有些让人吃不消,可对你都是实心的。”

  卫廷皱眉:“我嫂嫂怎么让人吃不消了?”

  苏小小站起身,一只脚威武霸气地踩上凳子:“哦,吵起来了是吧?不能说你家人半句不好是吧?小俩口的矛盾就是这么来的!”

  卫廷:我怎么感觉你很兴奋?你是有多想和人吵架?

  卫廷当然不会和她吵。

  也吵不起来。

  他俩只要声音大一点儿——

  “闺女!女婿!你们咋啦?”

  就会这样。

  苏承举着杀猪刀冲进来。

  苏小小扶额:“爹,你大半夜的拿把刀来我屋,是想剁了我,还是剁了他?”

  “哦,你说这个啊。”苏承讪讪一笑,“刚刚在剁腊排骨,忘了放下了。”m.xiumb.com

  苏小小还保持着脚踩凳子的土匪霸气姿势,卫廷则是弱柳扶风地靠上椅背,一副被她蹂躏得无力反抗的样子。

  苏承轻咳一声,道:“闺女,女婿的手还没好,你悠着点儿。”

  苏小小:我又怎么了我?

  他今天徒手接袖箭,手分明好得很呐!

  “那个,我去把排骨剁完。”

  苏承咻咻咻地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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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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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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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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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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