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掌柜又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罢,他转身离去。
他昨日让赌坊的人揍了一顿,身上还受着伤,为了不给戚家留下不好的印象,从而影响苏小小的生意,他是强撑着身体各处疼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望着他步履蹒跚的背影,苏小小忽然开口:“哎,你欠了多少债?”
……
苏小小与苏二狗回到村子时,已是傍晚。
三小只早在村口巴巴儿地等着了,齐刷刷地朝后扑棱着一双小胳膊,一个劲儿地往村道上瞄。
终于见到了熟悉的小胖身影,三人再也等不及了,哒哒哒地朝苏小小扑了过去。
因考虑到今日可能会晚归,苏小小昨夜便提前与他们打过了招呼。
三人倒是没哭,只是无比思念娘亲的气息。
苏小小蹲在地上,三人挤进她怀中,一个劲儿地呼吸着她身上令他们感到心安的气息。
“娘,大虎好想你呀。”
“二虎也想。”
“小斧最想!”
约莫是与村里的小伙伴交流得多了,三个小家伙说话比从前利索了些,偶尔能一口气蹦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对于他们的每一步成长与变化,苏小小都会打心底感到惊喜。
这真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
就是个子没咋长,还是三个小萝卜蹲。
“看,娘给你们带了什么?”苏小小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三串亮晶晶又红彤彤的东西。
小虎张开双手:“哇!糖福(葫)芦!”
尽管打过招呼了,可他们该难过还是会难过的,苏小小没养过孩子,但有些东西是相通的。
三小只开心地接过糖葫芦。xǐυmь.℃òm
“娘吃。”三人将糖葫芦递给她。
苏小小摆摆小胖手:“娘要减肥,就不吃了,你们给二狗舅舅吃。”
三人开始猜拳拳。
——自然又是和村里的孩子学的。
苏小小不明白他们为啥突然要来猜拳。
小虎输了。
小虎叹一口气,认命地将糖葫芦往苏二狗面前一递,小脸严肃:“一颗!”
苏二狗:“……”
--
卫廷也在。
他就坐在村口大树下的一颗石头上。
穿着粗布麻衣,一头墨发用只值一个铜板的木簪子挽着简单的发髻。
明明是一身穷酸的乡土打扮,偏就让他穿出了一身隐士仙人的飘逸出尘。
他静静地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被一股淡淡的悲伤与惆怅笼罩。
“卫廷!”
苏小小叫他。
卫廷敛起思绪,空远的眼神一变,恢复了往日的不近人情与冰冷。
他扭头朝苏小小那边望了过去。
夕阳的余晖照在她与几个孩子的身上,画面像是被定格了一样。
村子里袅袅炊烟升起,她带着满身的人间烟火气,朝着早已堕入无间地狱的他走来。
“卫廷,你也来等我啦?”她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冲他莞尔一笑,“是不是等很久啦?”
卫廷淡淡移开视线,望向与苏二狗打闹的三小只:“是大虎他们要来。”
“哦。”苏小小挑眉,一脸的不信。
“回去了。”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拄着拐杖朝小苏家的方向走去。
苏小小亦步亦趋地跟上。
三小只与苏二狗疯疯赶赶地跑去了前头,满村子都是他们咯咯的笑声。
苏小小老成地叹了口气:“小孩子精力真旺盛!一天下来,我要瘫了,二狗还能上房揭瓦!”
“你不也是小孩子?”
“说我小孩子,你多大了?”
“比你大。”
“我当然知道你比我大,孩子都三个了嘛!”
卫廷没说话。
既然提到了年龄,苏小小便顺嘴问了句:“卫廷,你生辰是几号?”
卫廷淡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小小云淡风轻地说道:“问问呗,我生辰是腊月初一,我爹和二狗是正月二十九,也就是这个月底,快到了。你的呢?”
卫廷依旧是不答。
苏小小撇嘴儿:“都说女人的年龄是秘密,到你这儿倒是反过来了。好叭,我不问你的了,大虎他们的告诉我总可以了吧?”
卫廷道:“六月初一。”
苏小小一怔:“六一?”
儿童节?
不对,儿童节是阳历,三小只的生辰是农历。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家。
苏小小耸耸肩:“原先觉得这条路挺长的,现在没一会儿就走完了。”
卫廷似有所感,眸光动了动,但并未开口。
苏老爹跟着钱大娘种了一下午的地,累到自闭,这会儿正在屋里补觉。
苏小小没吵醒他,轻轻地把他房门带上了。
随后她回了自个儿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解下腰间的钱袋,将里头几个稀稀拉拉的铜板倒了出来。
今日挣了三十两,之前项重华给的诊金二十两,以及这几日的点心与卤肉挣的十两,加起来一共六十两。
可是就只剩这么几个铜板了。
还说可以还苏玉娘的银子了呢——
全花掉了!
呜呜!好肉痛!
嘎吱——
门开了。
苏小小一秒坐直身子,变回了那只高高在上的小胖孔雀。
卫廷神色淡淡地走了过来,瞥了眼桌上的铜板与她手里拽着的一张欠条。
欠条是孙掌柜打下的。
今日出门前,苏小小雄赳赳地对卫廷说,自己去挣大钱了,结果就挣回来一张欠条。
为避免被冷嘲热讽的下场,她不动声色地收好欠条:“我把银子存钱庄了!老大一笔了!”
本以为卫廷会说,呵,是吗?凭据呢?
哪知卫廷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直接将一个钱袋放到了她的桌上。
苏小小眨眨眼:“什么?”
“捡的。”
卫廷道。
答非所问。
苏小小打开钱袋:“哇!”
两个白花花的银元宝!两张面值五十两的银票!
发财了!发财了!
苏小小的眼睛直冒绿光:“卫廷,这是你给我的家用吗?”
卫廷淡道:“都说了是捡的。”
裤衩子都被搜刮了一遍的黑衣人:您能再编得靠谱点儿吗?
“嘿!”
又有启动资金了!
苏小小开开心心地收好钱袋,“卫廷,你还挺有钱的嘛!”
自打上次在官道上碰见了景弈与他手下,她便再也没去过那边了。
没想到卫廷自己去把宝贝挖出来了!
她哪里知道,卫廷不是挖的,是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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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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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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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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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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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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