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在树上吵的厉害,念香让人寻了细长的竹竿,敲打着树枝。

  姑娘近来心烦,最听不得这燥人的声音。

  昨夜姑娘又熬了半夜,临明了才睡着,若是这会儿个被这些个小畜生吵醒了,只会愈发的心烦。

  “念香姐姐。”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念珠匆匆进来,焦急的唤了一声,而后视线便落在了珠帘之后的屋子,“姑娘还没醒?”

  念香轻轻摇头,“才睡下两个时辰,估摸还得过会儿,我让小厨房候着了,等着姑娘醒来便可端上饭菜。”

  念香是这院子的大丫头,办事素来有条理,安排的稳妥。ωωω.χΙυΜЬ.Cǒm

  念珠不停的摇头,“怕是来不及了,前院里夫人正准备离府呢。”

  前些日子老太太过寿,夫人也是孝心,听闻京城里来了个厉害的戏班子,便请来助兴,也让老太太新鲜新鲜。

  可谁知道,那戏子一上台,突然忘了词,而台下的侯爷脸色瞬间变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四目相望,双眼朦胧。

  夫人瞧出不对了,连忙压下了那戏子,仔细盘问下这才得知,侯爷在成亲前这戏子有过一段过往,因得老太太当年不同意设计拆散了两人,这么多年两人都失去了彼此的消息。

  侯爷愧疚这位戏子,当下要接进府来甚至提出要做平妻,夫人是相府嫡女身份高贵,自然是不愿同一个戏子同称姐妹,老太太也极力压制,这才让侯爷歇了这份心思。

  只将那戏子,安置在老太太名下的庄子里。

  年少风流原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可偏生这戏子早就生下了侯爷的孩子,侯爷血脉自然不能流落在外,老太太那边也点头让这戏子之女乔荨凤认祖归宗,这算是平白的多了一个庶长女出来。

  过往对错那都同夫人无关,可偏生来了个庶长女让夫人难看,尤其侯爷提出让那庶女一应用度都与嫡女一般,还要在府中大摆宴席,迎那庶长女回府。

  说什么,在他心中,那凤姐儿同嫡女无异。

  夫人自然是受不住这些话的,这些日子夫人只要同宁顺候一处,到最后总是会吵起来,在这事上,谁都不肯妥协,闹的姑娘也心烦不已。

  今个儿那庶长女便要到京城了,侯爷还准备亲自去城门口接,许是因着府里有老太太同夫人把持,便交代下头的人从府外买了一队车马为那庶女开路,让那庶女风光回府,今日夫人查账本的时候正好查出不对来了,仔细盘问才知道这一出。

  夫人当下便发了脾气,同侯爷闹了起来,据说争吵之余侯爷竟然失手打了夫人。

  虽说老太太出面训斥了侯爷,可夫人心里憋屈,此刻正闹着离府回娘家呢。

  两位主子在屋子里吵闹,下头的人自然不能靠近,一直等老太太出来,念珠才得了消息。

  夫人受了大委屈,如今少爷不在府中,如今能说上话的,便只有姑娘了。

  念香听的皱眉,这事自然耽误不得,便赶紧掀了珠帘进去。

  乔故心躺在榻上眉目紧锁,脑子里闪过一帧帧画面。

  成亲当日,夫君警告她恪守规矩,若是出乱子必拿自己胞弟开刀。

  次日嫂嫂言语挤兑,夫君在旁一言不发,她一个新妇只能小心赔笑,从那时时候起便注定了一辈子窝囊。

  因着她身子不好,成亲一年多了肚子里却一直没有动静,作为贤妻,自然该张罗着纳妾了,可送上去的画像,夫君若不是嫌眼大了,便是嘴小了,大约心中有喜欢的样子,偏生夫君不愿意明说,她只能一夜又一夜翻看着下头递上来的一张张画像,琢磨着夫君的喜好。

  母亲是因为不贤被休的,她生怕行差踏错落个一样的名声,让胞弟受累。

  即便睡不安稳,天还未亮便要起身,等着去给婆母请安,怕被人指着鼻尖说她不孝。

  画面一转,庶子早夭,她哭的比姨娘还伤心,就怕旁人说她这个主母不容人。

  其实她一点都不想哭,旁人的孩子,与她有何干系?

  夫君怜惜姨娘丧子之痛,为她大办生辰日,可是无人知晓,自己这个原配嫡妻,自从成亲从未过过一次像样的生辰。

  可是她不能提,她怕旁人说她善妒。

  眼瞅着,夫君的官位坐的越来越高,而她越来越害怕。

  这一日日的蹉跎,最自在的,怕是临死的时候,旁人都哭,只有她在笑,终是解脱了。

  “姑娘,姑娘。”耳边,也不知道是谁在一直喊。

  乔故心艰难的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跟念香有些焦急的脸庞。

  乔故心长长的叹息,自己怎么还活着?莫不是所谓的死去,是自己做的一个美梦?

  “姑娘快些醒醒,夫人那边怕得姑娘亲自跑一趟。”念香看乔故心睁开眼睛又闭上了,怕惊着乔故心,便刻意的压低声音,平缓的说了句。

  什么夫人姑娘?

  乔故心醒明白后,这才反应出这话的不对来了,眼睛再次睁开,入眼的不是念香那哭的红肿的眼,虽是面上担忧,可却不像从前一样悲戚的说上一句,“姑娘憋屈。”

  而念香的脸,正是年少。

  乔故心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出了何事?”

  说着便起身,一眼瞧见了,铜镜里头自己的容颜也正是大好年华,双眼明亮未曾像以前那般,浑浊无光。

  细问之下,才知道如今自己才刚刚及笄,正是那年庶长女乔荨凤回府的时候。

  也就是今日,母亲赌气要回相府,祖母自要让父亲作陪,可谁知道父亲半道突然反悔,扔下母亲便回了家里,让母亲颜面尽失!

  而那个庶长女,却得了老太太眼缘,一路扶摇直上。

  母亲一辈子刚强,自然受不得连翻刺激,做事愈发的偏激,才会铸成大错闹出人命,被父亲休弃。

  侯府上下,再无他们容身之处,弟弟也因为此事,退了太学再不入仕。

  也因为如此,乔故心才谨小慎微,生怕落人口实。

  乔故心赶紧让念香为自己穿衣,她去前头院子瞧瞧母亲。

  而念香这边,因着乔故心素来喜欢鲜艳的颜色,便也没问乔故心,自顾取了一套胭脂红的罗裙,为乔故心穿上。

  看着铜镜里鲜亮的自己,乔故心还有些不自在,在国公府的那些年,她为了端着主母的架子,多是穿着素淡,显得稳重,免得夫家不喜。

  不过也是片刻便回过神来了,她终不再是那个,憋屈的权臣夫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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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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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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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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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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