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楚意问了枕雪才知道,传闻太子真的不会武功,他仅仅是学习君子六艺,对其中的骑马射箭都略懂一点点,完成自己的功课而已。
但是,事实好像并不是如此。
如果楚晔武功很差,他就不必特意用母后把楚小五给支走了。
楚意也不知道楚晔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会武功的事,但她知道,她被楚小五坑了!
兄长的剑法,和“差”有一个字的关系吗!
她一边后退着躲避楚晔凌厉的剑意,一边在心里骂楚小五不靠谱。
秋日的未央宫庭院有些萧瑟,花朵凋零,落叶归根。
微风卷席着空气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桂花香侵袭,片片黄叶被碾碎成尘。
“起风了。”萧晏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然后继续看着庭院内正在一招一式切磋的太子和公主,若有所思。
“看来传言不实啊,太子殿下这武功明明很好。”
枕雪忍不住感叹,又问旁边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的小太监:“吉祥,你不是太子殿下的贴身太监吗,怎么也一副惊讶的样子。”
吉祥望着太子,摸了摸鼻尖,道:“奴才知道殿下武功没有传闻中那么差,却不知道他武功居然如此好。”
枕雪又问饮冰:“饮冰,你觉得太子殿下的武功是什么水平……”
饮冰轻哼一声,不回答。
她才不要被当成计量单位呢。
萧晏这才道:“太子的武功,大概和饮冰相近。”
饮冰听到他的话,暗自咬牙,她决定自己要从今天开始偷偷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否则,她早晚会被萧晏抢了位置的!
“我家殿下最常说的话就是,身为太子不需要多高的武功,也不必学打打杀杀的东西。而且,而且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是如此说的呀。”吉祥说道。
“也是,说起武功,几名皇子中,已经有大殿下为大燕征战四方,太子殿下不必学太多高深武艺,只需身体健康,将心思放在如何治理国家上面就好。”枕雪道。
萧晏的凤眸深邃了几分,却没有什么波澜。
被当作一国储君悉心培养的人,不需武功多高,楚晔剑术这么好,是因为他对自己很自律。
只有生下来就被“放弃”的人,才会被迫着长大。
他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哪怕自己是萧稷安唯一的儿子,但是,他心里可能并没有自己。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直到萧稷安死了,他亲眼看见真相后……
萧晏仰起头,盯着头顶渐渐凝聚在一起的阴云,起身离开庭院。
楚意的余光见到他离开,手一哆嗦,差点当场输掉。
“轰隆!”
须臾,一道闷雷响起。
“公主小心!”
楚意手中的木剑凝滞,眼看着就要直挺挺撞到楚晔的剑上。
楚晔面色一变,立即顿住剑尖。
强行卸力后,太子的身体不由自主后退两步,他却毫不在意,丢掉剑第一时间扶住楚意,满眼愧疚:“小六没事吧!都是兄长不好,差点伤了你。”
“切磋嘛,没关系的。”楚意摇了摇头,默默地将木剑收好,望着萧晏消失的方向。
两人是用木剑切磋的,楚晔这才看到妹妹手中的剑,和自己的好像不太一样。
“嗯?这剑是怎么回事,怎么你的比我的好看。”他疑惑地问。
楚意咳了咳,走到屋檐下,故作淡定的开口:“是……萧晏做的。哎呀,忽然就响雷了,我们进屋去吧。”
楚晔心里一酸,不禁长叹一声:“小六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唉,什么都不跟兄长说,兄长真是老了。”ωωω.χΙυΜЬ.Cǒm
他早就看出萧晏那小子不对劲,如今看来,自己的小六真的要被狼崽子叼走,楚晔真是越想越生气。
楚意的脸颊有些烫,小声开口:“明明兄长你才是深藏不露,如果不是今日你我切磋,我竟不知道,太子殿下有这样好的剑术,都能和饮冰相比肩了。”
饮冰:……
楚晔一愣,脸上的笑容忽然消散了一些:“小六,剑术的事,还望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楚意眉心微蹙,不解的问:“为什么?兄长是怕遇见什么刺客对你不利,到时候自己出其不意,来个反杀吗?”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楚晔隐瞒自己武功的理由。
面对楚意清澈而明亮的眼睛,楚晔没办法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他的眸色深沉,攥紧了拳头。
“因为父皇和母后需要的,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太子,剑法,武功,这不是一个君子该展现的。”他的语气有些低,但仍旧温和。
“兄长,你为何会这么想?”楚意一下子睁大眼睛。
“剑法和骑射有何不同,和是不是君子又有什么关系,会武功很好啊,你难道不知道,母后身为女子都会武功吗,难道母后也因为这不是自己身为一国皇后该展现的,就说自己不会吗?
而且,你武功好的话,还可以借此与母后的关系更好才对。”
楚晔眸色黯淡,双眸好像被熄灭的蜡烛,摇头道:“母后是母后,她的率性洒脱,正是父皇喜欢的,与我不一样。”
顿了顿,他忍不住自嘲:“我的身份,注定无法与母后亲近,何必用剑法武功强行拉近与母后的关系,徒增尴尬呢。”
自己,并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这是他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自幼丧母,对生母其实早已没有印象,很小的时候,他就羡慕着大哥。
大哥有自己的亲生母亲梅夫人疼爱,而他和楚昀,却什么都没有。
楚晔始终记得,楚霆骁让顾桑桑做自己母亲的那一天,他有多开心。
他终于有母亲了,顾桑桑也温柔的对他说,你以后就是我的儿子。
可这就像是偷来的幸福,没几年,小五小六出生,他的母亲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女,他们那么可爱,没有人会不喜欢。
楚晔把自己放在二哥的位子上,将楚曜与楚意当作最珍视的弟弟妹妹来照顾保护,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好兄长,好哥哥。
可是后来,随着他们逐渐长大,当楚曜第一次上树惹了母后生气,母后毫不犹豫踹了他屁股一脚的时候,楚晔就明白了,养子与亲生的孩子,终究是不一样的。
在母后的心里,他始终是个外人。
她会有事没事揍一顿楚曜,却从不对自己动手发火;她会和楚曜有说有笑骂他不争气的逆子,却只会夸赞自己做的很好。
后来楚霆骁登基,自己居然被立为太子。
那时候,楚晔甚至想过,等楚曜长大一些,他若想做太子,自己就将位置让给他,又或者,自己可以登基后立楚曜为皇太弟。
这些,楚晔不敢告诉任何人。
——这不是一个成熟理智的太子该说的话。
他若是连太子之位都做不好,不知道会让顾桑桑多失望,亦不知道,顾桑桑会不会将对他所剩无几的母爱,干干净净的全部收回去。
他只有那一点点的爱,所以,自然要小心翼翼的维系着,并且心满意足。
“你的身份……你的身份怎么了,兄长,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兄长啊,是我的亲哥哥,而且你都没有和母后亲近过,为何说自己无法与她亲近?”
“你怎知我没有亲近过母后?可是小六,不一样的,”楚晔摇了摇头,温雅的面容有着一瞬的沉默与无奈,“母后对我和对你们,终究是不同的。”
楚意凝视着他,一下子想起之前每次她和楚曜去给顾桑桑请安,如果楚晔在,他必然说不了两句话就第一个离开,仿佛不愿意过多交流。
可是,也只有她知道,顾桑桑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而失落,会难过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像小时候与自己那般亲近了,可能,是他长大了吧。
“母后最在乎的,不是你是否是合格的太子,而是她的孩子过的快不快乐。
兄长可知,母后每次见你请安时说不了几句话就走,都会伤心失落,她那么在乎你,你却误会她对待你与亲生儿女不同,究竟谁才是不懂的那个?亲生不亲生,真的那么重要吗!”
楚意说着,忽然感觉到额角的一点凉意。
天空的积雨淅淅沥沥,一滴滴落下,很快便打湿了楚晔露在屋檐外的肩膀。
她皱起眉头,正要打哆嗦,肩头蓦地一暖。
“公主小心些。”萧晏出现在他身侧,将温暖的斗篷披在她身上。
他手中撑着一把纸伞,将那些风雨阻挡在外面,声音动听:“我们回殿吧。”
他琥珀色的眼眸最深处,有着隐藏极深的心疼。
之前,他不知道楚意讨厌下雨的原因,而现在他知道了,她不喜欢水,是因为自己。
她身体不好,也是因为自己。
一念至此,萧晏的心里就又酸又涩,心口好像灼烧着什么。
楚晔后退了半步,身体彻底落入雨中。
他抿着唇,眼睛都红了一圈,眼底不知是积蓄着泪水还是水珠,定定地看着他们。
不一样的,小六有了萧晏,而他这个兄长,现在连给小六撑伞,披上衣服的用处都没了。
他怎么这么可怜?
“殿下,殿下,秋雨伤身,您还是——”吉祥匆匆找了一把伞要给楚晔撑上。
“不必!”楚晔脸色的温和笑容彻底被雨水浇灭,他漆黑的眸子镀着寒意,盯着楚意,慢慢地,固执地摇头。
“小六,母后对我从不会如对你和楚曜一般,就像你,与楚曜亲近,也永远大过我,这就是我看到的事实。”
楚晔俊朗的面庞上满是雨水,大雨也无法隔绝他漆黑如墨的双眸。
楚意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最后辩解道:“楚晔你今日脑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了?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我和楚曜,我和他有什么亲近的啊,我还女扮男装,借他的身份去逛青楼,害得他被母后揍呢!”
永宁公主做贼心虚似的看了一眼周围。
很好,都是自己人。
楚晔冷声反问:“那你为何不借我的身份?为何不让我被母后揍?”
楚意:“?”还有人想被揍?
她现在确定,楚晔的脑子的确有点问题。
她伸出一根手指,又默默地放下。
“我跟你说不明白!”楚意拉起萧晏的手腕,咬着牙转身,径直走进了内殿。
骤然靠近的凉意,萧晏惊讶的瞳孔微缩,强忍着愉悦的心情,向楚晔微微颔首。
楚晔见到后,更是气的头冒青烟。
“兄长喜欢淋雨,那就淋雨好了,只是,淋雨可不是一个合格太子的行为。”楚意慢悠悠地说。
楚晔简直是给加强版的楚霆骁!他怎么会那么想啊?他怎么说不通呢,真是要把她气死。
楚晔红着眼睛,乌发玉冠被雨水打湿,乱发遮挡着眼前的视线,玉袍也被浸透。
“本宫就爱淋雨,要你管!”愤怒的声音在雨中传来。
“随便!”
“嘭”的一声,楚意已经狠狠关上房门。
“公主消消气,”枕雪轻声安慰,她看了萧晏一下,拿起不知是谁已经热好的手炉放到楚意手里,“太子殿下也不是……他,绝不是故意的,这可能是憋急了。”
楚意牙齿咬得咯咯响,委屈的说:“憋急了,他就凶我!?怎么能这样呢。”
萧晏用力点头,语气含笑:“怎么能凶公主呢,公主放心,等等臣就帮你凶回去。”
枕雪:“公主也凶太子殿下了呀。”
楚意:“你是哪边的?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这种脾气,等有一天母……有一天我死了,他肯定是哭得最厉害的那个!”
她至今都记得,前世的楚晔,抱着母后的尸首哭得有多惨。
而下一刻,他却还要披甲上阵,保护自己的弟弟妹妹和燕国都城。
他怎会不在乎母后呢?
他是太在乎了,所以就口不择言……简直能把她气死。
“公主说什么死啊的,快呸呸呸!”枕雪听到“死”,一下子皱起眉。
“不许说,死这个字。”萧晏看着她,声音变得沙哑。
楚意这才发觉,自己居然拉着他的手腕。
她脸颊一热,连忙要松开手,萧晏却反手抓住她。
他浅淡的眸子染上偏执与严肃,再一次重复:“公主,不许说死这个字。”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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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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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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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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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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