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她像鬼魂般游荡在雍国的皇宫。
楚意很是疑惑,她只来过这里三次,一次是作为亡国公主刚被抓来,她在私下面见雍国皇帝萧稷兴,请他让自己嫁给萧晏;
一次是册封王妃,她和萧晏一起受旨。
最后一次,是她被允许以豫王妃的身份参加雍国朝宴,她趁机跟父皇留给自己的卧底谢殷接了头,然后喝醉后……回府把同样喝醉的萧晏给霸王硬上弓了。
还没等她打算仔细回味一番最后一次的情景,她就看见一片玄色的衣角,看布料,是萧晏才会穿的样式。
她打量四周,隐约记起来,这里是她见萧稷兴的大殿。
楚意顺着衣角努力看过去,一团灰色的雾气笼罩着高大的男人,宽肩窄腰,墨发玄冠,她确信那是萧晏,哪怕她看不清他的脸。
萧晏正站在一个身穿龙袍,面容模糊的男子面前。
“皇叔,本王跟你要个人。”
那身影发出熟悉的低沉嗓音,一句“本王”让楚意抽了抽嘴角。
萧晏怎么会这么狂妄啊,这是雍国皇宫,他就算权倾朝野,孤身一人在皇宫他怎么敢的啊……
算了她不和傻子计较。
楚意屏住呼吸,藏到了角落,她很好奇,萧晏要跟萧稷兴要什么人。
“何人,值得你深夜来找朕啊?”萧稷兴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低沉。
想刀一个人,语气是藏不住的,想必萧稷兴也对萧晏毫无尊敬的样子充满怒火,却又无可奈何。
“听说今日永宁公主楚意被带回了邺都,本王昔日所受之辱,全拜燕国皇族所赐,所以……”萧晏的声音阴沉无比,仿佛在咬牙切齿,“本王要让楚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游魂楚意在旁边打了个哆嗦。
萧稷兴惊讶的“哦?”了一声,语重心长地说:“晏儿啊,真是不巧,朕刚打算把楚意送给四皇子做侧妃,她毕竟还是燕国公主,如今临江不是还有她那个四哥楚昭在吗,朕不能让你把人折磨死了。”
楚意喃喃:“不对,我已经找过了萧稷兴,他本就十分乐意让我嫁给萧晏……这老东西,是想借机敲萧晏一笔。”
她看见那个高大宽厚的身影背对着她,一字一顿:
“锦州三城,归于太子,与晋地的商贸五成,送你。本王倒要看看,除了本王,谁敢娶楚意。”
……
“呼——!”
楚意猛地睁开双眼,从床榻上惊醒,耳边好像还萦绕着萧晏低沉的话语。
梦里的情景,着实让她震惊。
前世亡国后,是她自荐枕席,让萧稷兴将她赐给萧晏,一方面是为了保命,另一方面是她权衡后,发现萧晏是最合适的人。
——他没有参与覆灭燕国的一战,自己也没有在他做质子那些年得罪过他。
萧晏无法抗旨,背上一个这样身份的王妃,就再也不能名正言顺的和那些皇子们争夺皇位了。
为此,他经常恼怒愤恨自己的存在,然后骂骂咧咧的准备造反。
可是在刚才的梦里,萧晏说要折磨自己,所以主动娶了自己——还是拿城池与贸易换的。
“怎会做这种怪梦。”
楚意轻轻按着太阳穴,摇了摇头。
那梦再怎么真实又如何,萧晏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再说,若是他主动娶的自己……他还天天和自己吵架那是不是有病!Χiυmъ.cοΜ
她大概是被他留下阴影了,梦里萧晏都在找理由要折磨她。
楚意刚醒来,枕雪便道:“殿下,五殿下来一个时辰了,见您还在熟睡,便没有打扰。”
“他怎么来了。”楚意定了定神,走出内殿。
自家五哥哥穿着一身墨绿修竹箭袖锦袍,额间勒着墨色发带,正一只手揪着自己的小辫子玩,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翻看着楚意桌案上的字画。
她大喝一声:“楚小五!”
楚曜浑身一激灵,瞬间双手背到身后跳起来:“小六,为兄没有乱翻你的东西!”
楚意的书画字帖都是大家精品,几乎每幅都价值连城,楚曜平时得到了什么新奇字画也就看一看,便送给楚意赏玩。
“没说你乱翻,我说的是……我叫你穿得像花孔雀,不是像个绿孔雀,”楚意看着他这身衣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衣服也太丑了,而且你知不知道绿色在皇家中不太吉利!”
楚曜:“哪里丑了!而且谁说不吉利啦,为兄明明穿什么都英俊潇洒好不好!”
楚意扶额:“我以前看的话本里说的,关键是,本宫看见你穿这么丑的衣裳,就像在照一面镜子。”
毕竟,她和楚曜是容貌六七分相似的双胞胎。
楚曜委屈的从袖中掏出一方墨砚,扔到桌上:“为兄得知你被父皇委任为羽林军参军,特意送来这团龙墨砚做礼物,你还凶为兄,你根本不知为兄经历了什么!”
楚意眉心一动:“团龙墨砚?你之前不是说这砚台是楚昭的吗,而且你又不用上朝,为何这么快就知道了我当参军的事?”
楚曜哭丧着俊脸:“为兄本来今天就要来找你的,路过暗堂阁楼的时候,听说你成了羽林军参军。唉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四哥刚好在阁内处理事务,这砚台就放在他手边……”
楚意嘴角抽搐:“你,偷,的。”
不愧是他,她的亲五哥,顺手牵羊,雁过拔毛。
楚曜:“这里是皇宫,为兄是五皇子,在自己家拿自己四哥的东西怎能叫偷呢,这叫,这叫借,借花献佛,借四哥的砚台送你,还是你五哥哥爱你吧。”
楚意:“……你是怎么从楚昭身边偷到东西,还不被他发现的。”
说着,她垂眸仔细观察了一番砚台,又低头嗅了嗅,只闻到淡雅的墨香。
楚意怀疑,楚曜能这么轻易就“顺”来这砚台,是楚昭故意的!以他的阴险心思,在砚台上下毒都说不定。
她里外检查一番,确认这的确是个没有问题的名贵砚台后,才浅浅的松了一口气。
回头拿给舅舅,让他卖了换银子吧。
丝毫不知道自己或许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的楚曜,还对楚意露出自己标准的八颗牙齿,酒窝很是漂亮:
“所以说吓人啊,你也知道四哥看起来就很吓人,不过,他那闷葫芦,如今就算知道砚台被为兄拿了也不会要回来的,这团龙墨砚是他前些日子从南府带回的,千金难求,小六你可不要太感动,喜欢吧,喜欢就快试试。”
楚意:“我可真是谢谢你……”
耐不过楚曜叨叨,她让枕雪用新砚台磨了墨,在纸上写了八个大字,贴到他身上:“楚小五最英俊”。
“这下你满意了么。”
“瞎写什么大实话,小六的字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回头为兄就把这字装裱起来挂在堂内,日日欣赏。”
楚曜夸奖道,抱着宣纸美滋滋的离开了。
楚意移开镇纸,上面还有两个娟秀小字:“才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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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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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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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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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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