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他连忙上前,用薄被盖上萧晏的身体,顺便防贼似地看了一眼楚意。
只一下萧晏就醒了,他一只胳膊支撑着自己坐起来,薄被从肩膀滑落,他俊美的面孔苍白如纸。
酒珠沿着少年的身体线条滚落,后背的鲜血蔓延沾染几滴在他的脖颈上,纯粹的白被身上纵横的疤痕破坏,红的妖异,触目惊心,又像泼着朱砂的绝世画作。
“嘶哈——”
一片安静之中,原本悲惨的情景,被楚意喉咙里发出的嘶哈声打破。
萧晏如今的模样,当真是妖冶又禁欲,俊美而诱人。
她不由想起前世为数不多几次醉后的情景,虽然记忆已经模糊,她却还是下意识扶了扶腰。她现在的身体可是好多了,必然不会再被眼前之人欺负。
楚意这声“嘶哈”很大,饮冰是个木头人,没有什么反应,衔影则嘴角抽了一下。
这公主,似乎不是什么正经公主。
萧晏缓缓地睁开凤眸,眼角氤着一尾红,声音嘶哑,仿佛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磁性:“公主,看够了么?”
“本宫若说没有,你能让本宫继续看吗?”
楚意摇了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问。
好久没和萧晏对话,她还真是有些恍惚了,竟觉得这厮声音很是动听。
萧晏皱眉:他好像对永宁公主的为人,产生了错误的判断。ωωω.χΙυΜЬ.Cǒm
最终,萧晏在楚意眨都不眨的眼神中败下阵来,给自己披上里衣,遮住了身上的血。
楚意这才遗憾的移开眼。
“衔影,你先出去。”萧晏低声道。
“可是公子……”
楚意转过身看他,眉眼弯弯,笑起来温柔又无害:“江侍卫,本宫看起来像是要害人的样子吗?”
衔影心道,若不是自己刚刚亲耳听见了那声“嘶哈”,他都要信永宁公主是个如传闻一样温软善良之人了。
“何况,本宫也不愿今晚来此,被别人发现。”
衔影见自家公子朝自己点了头,这才走去外面盯梢放哨。
萧晏的视线落到她手中的药箱上,眸色沉了几分。
他第一次见到楚意时,以为她是个聪慧又懂得明哲保身的小公主,她让饮冰救自己,是因为不想背上骄纵跋扈之名;
白天宴席前相遇,她救衔影,或许是因为她心善,也不愿燕国与雍国和谈出现波折;
而现在,楚意主动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他想错了——这永宁公主,是个麻烦。
果不其然,楚意拿起地上空了的酒坛,下一句话便是:“萧质子可知道,你这坛用来处理伤口的酒,乃是本宫三皇兄为本宫准备的女儿红。”
萧晏眸色微沉:“……外臣不知。”
他刚搬进明月阁一天,不过是习惯性的探查此处是否有机关密道时,凑巧在院内挖出了一坛酒。
他此前检查过来,这酒虽烈,却平平无奇,不是什么名贵佳酿。
既然此处能让他来住,必然已经提前打扫过,而且,他听说这里原本是燕国三皇子楚昀的宫内居所,但楚昀常年居住在宫外的皇子府,明月阁已经许久闲置多年,里面几乎空无一物。
所以,他才会用这坛酒处理伤口。
若早知此酒是楚意的女儿红,他就是伤口溃烂而亡也不会用。
“酒是三皇兄亲手埋藏,却被你拿来浇了伤口,萧质子,你可知罪?”楚意质问道。
萧晏蓦地站起身,想要检查酒坛,不由靠近了楚意一些距离。
饮冰霎时间从暗处走出,执剑护在楚意前面,声音冰冷:“站住。”
楚意扒拉开她,无畏的与萧晏对视:“不信?那本宫问你,这酒可是你从明月阁院内那棵桂花树下掘出来的?”
萧晏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女儿红,是女子出生时亲人埋藏的酒酿,只等出嫁时才取出饮用,这是各国都有的习俗,自己居然因此事惹上了楚意这个麻烦。
“公主是要因为这坛酒,要了外臣的命吗?”他缓缓问道。
“你猜。”
楚意本来便只想借此让萧晏欠自己一个人情,说着,她目光无意间掠过萧晏宽大衣领处露出的血色,一下子凝结了视线。
她看见他伤痕交错的胸口上,隐隐勾勒出一个铃铛模样的红疤。
“这是……”
那疤痕的形状很是独特,楚意下意识伸手靠近,同时努力回想着,前世,萧晏胸口有这样的疤痕吗?
还未等她触碰到他,他已经快速收拢衣领,遮挡住了一切。
“公主请自重。”萧晏黑着脸,用看变态的眼神看着她。
楚意一下子想起前世,自己醉后轻薄了他时,他也是如此眼神。
看看怎么了,他一个大男人,看看能掉一块肉吗!她又没想如何!而且,就他现在的身份,她想做什么,他能反抗吗?他不能,他敢反抗吗?他不敢!
楚意咬紧牙根,一瞬间有揍他一顿的冲动。
“饮冰,揍他!”她脱口而出。
饮冰本来就看萧晏不爽,等这句话等好久了,一瞬间就一拳挥上去。
罡风袭面,萧晏猝不及防的后退,快速钳住饮冰的手腕,却又在瞬间被逼得后退半步,吐出一口鲜血。
原本就脸色苍白的少年,此刻更是唇瓣染血,呼吸微弱,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晕过去。
“算了算了。”楚意没想到他现在这么不禁打,挥手叫停了饮冰。
萧晏单膝跪地,擦了擦唇边的血。
从乱发中透出的凤眸,布满血丝,冰冷,死寂。
他看着楚意,低哑的冷笑了一声,似是自嘲:“如此明目张胆的来杀外臣,公主可真是杀伐果决,让人钦佩,也是,有这坛酒做理由,足够了。”
楚意想到她认识的那个萧晏,虽然那就是未来的他,说起话来倒是一样无情无义。
对了,萧晏就是有这样一张能够随时说自己阴险歹毒心狠手辣的嘴。
楚意迎着他阴沉冷冽的目光,一步步走向他,弯下腰,取出药箱中随意一瓶药,倒了一粒在手心,道:
“萧晏,你是傻了吗,本宫想要你活着。”
话本子里说过,有种病,叫被害妄想症。
她觉得萧晏就病得不轻。
……
“小哥哥,你是傻了吗,为什么会不想活?
可我想要你活着。”
萧晏眼前恍惚了一下,脑海里响起曾经救自己的小姑娘所说的话。
这么多年,除了那个小姑娘,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想要他活着。
“都说了,本宫是来送药的,看一看你还不行啦?这就急了,白天对徐骧下跪时怎么那么干脆?”楚意翻了个白眼,将药丸轻轻地放到萧晏手里。
指尖触碰掌心的窸窣触觉,让萧晏一时之间失去了控制情绪的能力,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盯着手里的药丸。
楚意的心被萧晏这样的眼神刺了一下。
他好像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人的善举,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意识到这一点的楚意,鼻尖不知为何,微微的酸涩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候,萧晏回过神,清晰的看见了楚意身后的酒坛子。
外表干燥,纹路清晰,坛身无淤泥旧痕——这酒自己刚挖出来半日,若如楚意所说,这是三皇子在她出生时就为她埋藏的女儿红,十五年过去,断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她,
在骗自己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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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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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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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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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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