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将士震惊地喊道。
“只是不知道门在哪,”楚意低声说道,她没有太过靠近,而是后退了两步,和一队士卒并肩,“诸位找找看,这书房内应该有机关,能够打开密室的门。”
密室……
萧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变,快速上前捂住楚意的眼睛。
但就那一瞬间,楚意还是透过窗户铁梁间的缝隙和里面细微的灯火,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倒在暗室内的血泊里。
她还闻到了从窗内散发出来的浓郁血腥气息。
“魏含烟,或许已经遭遇不测……只是不知童川是不是逃走了。”他松开手,声音有些沙哑地在她耳畔响起。
这样的密室,雍国也有一个,是萧稷安用来折磨他的地方。
所以他只看一眼,就明白了——有人也用这间密室折磨着谁。
那般惨烈的情景,他怕吓到楚意,自己也不愿重新回忆。
“我不怕,如果那个倒在血里的人是魏含烟,更要快点救她出来才行,”楚意咬了咬牙,扒开他的手,双眸直视着铁窗,“若找不到机关,就直接推翻这堵墙!”
她看得出萧晏眼中的情绪,这个房间,和萧稷安折磨他的那间密室差不多,他定然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又怕自己看到他的脆弱。
但是,她无法在梦里救萧晏,至少要救与他一样遭遇的魏含烟!
萧晏怔怔地望着楚意,凤眸清澈而无措。
她翻找了一番书房,并没有找到任何机关,于是卷起衣袖,拿起找来的榔头,用力敲向墙壁!
“救人更重要,砸的时候小心些,尽量将碎片收拢到外面,不要碰到里面的人。”她又吩咐道。
其他将士也连忙找到榔头之类的东西,和楚意一起行动。
找不到门在哪,那就用蛮力推翻它!
年幼的萧晏,被困在一个黑暗的地牢里,受尽折磨,不见天日。
萧晏没有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已经成为豫王的自己,仍旧害怕黑暗幽闭的房间。
他的心,好像有一部分被永远困在了那个年幼时的地牢内。
几个呼吸的时间,伴随着“轰隆”的声音,墙壁轰然倒塌,连铁窗都掉下来,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暗室。
楚意推倒了关着魏含烟的暗室,也“解救”了被关在地牢里的萧晏。
萧晏凝视着楚意的背影,直到她就要走进密室才回过神,猛地上前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两盏昏暗的宫灯放在密室的木桌上,照着血泊中的人影,楚意一步步缓缓靠近。
“谁……”
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楚意猛地转身,只见密室角落的地上,正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红色襦裙的女子。
一头凌乱打结的乌发遮挡住了她的脸,仅露出的苍白嘴唇微微张阖,发出了刚才的声音。
“掌灯。”
萧晏说着,拿过一盏油灯,率先走到血泊中倒着的人面前,低下头。
淡黄色的灯火之下,是一张扭曲痛苦的脸,死不瞑目。
是个男人,看起来已经死去多时。
不是魏含烟!楚意和萧晏都松了一口气。
一名绛城本地的士卒凑上前,仔细看了看男人的脸,顿时睁大眼睛,失声道:“他,他就是大祭司的徒弟,童川!”
“他怎么死了?这不是大祭司的密室吗。”
“童川死了,那下一任大祭司是谁?”
“是啊,总不能让庆荣那个奸臣继续做大祭司……”
楚意继续望着刚才发出虚弱声音的女子,杏眸深沉。
童川死了,那么她,应该就是含烟公主。
“她不知道被关在这里多久了,快去找大夫!”楚意冷静地吩咐。
她眉心微蹙,自己又听见了铃铛清脆悦耳的声音,那声音仿佛就在她面前,她只能装作没有任何异常。
须臾之间,火把和蜡烛将整个密室照亮,四周黑暗压抑的气息消散了不少,血腥味却更加浓郁。
楚意这才看清了暗室内的布局,除了他们凿开的那面墙,其它三面墙都是黑漆漆的,暗室中间是一个木架子,地上散乱着一团绳子,绳子已经被鲜血染红。
木架的另一侧放着一个小货架,上面是几个玉碗,几把匕首短刃。
楚意仅一眼就看见了玉碗内,盛着凝固发黑的血液。
至于地上的绳子,应该是用来捆住魏含烟的,她却不知怎么挣脱了绳子的束缚。
这些情景让楚意不由自主想起了萧晏,她的指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打算给他。
这里,和她在那个混乱梦境里见到的,萧晏小时候被关着的地牢,几乎一模一样!
萧晏转过头,他看见了她眼中清晰的担忧与复杂。
“别怕,我保护你。”他说着,从楚意手心掏出那粒糖,薄唇的笑容张扬而从容。
淡淡的桃子味在鼻息之间,从她敲碎了那堵墙开始,他就再也不会害怕这种黑暗的密室了。
楚意深吸一口气:“我不怕……”
她怕什么?这里既没刺客又没威胁,只有一个死人和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她是怕萧晏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好么!
萧晏安抚着楚意,仿佛也在给自己壮胆。
他蹲下身想要查看魏含烟的情况,忽然瞳孔一缩。
楚意沿着他的视线看去,也愣住了。
她以为,这个奄奄一息,应该是魏含烟的女人穿着红色衣裙。
可实际上女人的衣服原本是白色的,她的襦裙,是被无数鲜血,染成了红色!
也就是说,她受的伤遍布了全身。
女人露出的一条手臂无力地耷拉在地上,上面有数道匕首划开的伤口,与萧晏之前取血的伤口一模一样。
“怎会如此……”楚意倒吸一口凉气,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离开燕国时候,三皇兄又送给她的,已经炮制成药材的圣莲花瓣,毫不犹豫地放到女人唇边,“含烟公主,你还有意识吗,吃下去。”
萧晏看着楚意的动作,那圣莲是她的三皇兄给她保命的药,她却选择救含烟公主,一个对她来说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他爱她身上的光,每当他看向她,就像是在明月阁内仰望着夜空中的月亮。
月亮无私的将所有的月光挥洒人间,也星星点点的,落在他的身上。
女人还在呼吸,楚意连忙用一点清水湿润她的嘴唇,然后将圣莲花瓣往她嘴里送进去一些。
等确定魏含烟还有吞咽的能力,楚意才红着眼,撩起她的乱发。
一双溃散的,很漂亮的淡金色眼睛用力睁着,与楚意对视,瞳孔中倒映着楚意的影子。
这一瞬间楚意就知道,她一定是魏含烟。
魏含烟的眼睛比魏远山的眸色更浅,和萧晏很像,她看着楚意,眼神从迷茫一点点变为惊喜。
她张了张口,沙哑的声音已经完全失去了女子的清润:“姐姐,是你来了吗,是你来救我了吗。”
姐姐?
魏含烟只有一个姐姐,那是萧晏的母亲魏如黛。
萧晏上前,蹲到魏含烟面前,轻声问道:“含烟公主,你怎么了?”
“不!”
然而,萧晏很温和的一句话,却让魏含烟发出一声破碎的尖叫。
她忽然将圣莲花瓣呕出,双手抱住自己的头,痛苦的瑟缩着自己,抖若筛糠。
一瞬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魏含烟用尽全力将自己缩在墙角,刚才那一点点圣莲花瓣,似乎让她恢复了几分力气。
嘶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密室内回荡。
“不要……不要!放过我吧,我只是个普通人,发过我吧……”
“我乃大晋公主,你不能这么对我,庆荣,你敢——”
“求求你,不要再抽血……我再也不出去了……我再也不敢看兄长了,我不敢了。”
“童川,你这个畜生……”
楚意好像听懂了什么,她想起魏远山说的,他上一次见到魏含烟是几个月前,他来祭司府找庆荣商议事情,魏含烟这个祭司夫人向他敬茶。
后来,茶盏破碎,魏含烟也匆匆离开。
他猜测,那是他的妹妹在提醒自己,庆荣不可信。
楚意明白了,应该是从那天开始,魏含烟因为提醒魏远山,就被关在了这里!
而且,据魏远山所说,魏含烟只是个没有皇血的普通人。
可庆荣,却和当初的萧稷安一样,妄想造神。
她看向萧晏,攥紧了拳头,沉声道:“含烟公主抵触男子,需要找女大夫。”
魏含烟在这密室内被关了太久,折磨了太久,几乎快要疯了,而且,不知庆荣与童川对她做了什么,她现在害怕男子的声音。
“公主别怕,别怕,我不是坏人。”
楚意用自己最轻柔的声音安抚,直到魏含烟将她的声音听进去了,不再自言自语。
魏含烟抬起头,淡金色的眼睛积蓄着泪水,眼中惊魂未定。
她忽然用尽全力,扑到楚意怀里。
“姐姐——”
魏含烟的声音委屈得像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萧晏蓦地皱眉,害怕魏含烟对楚意不利,楚意却伸出一只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反手抱住魏含烟。
公主抱着公主。
魏含烟把楚意当成了自己的姐姐,抱住她后,她终于不再害怕,而是小声啜泣起来。
只是,她毕竟浑身是伤,哭了一会儿就没了力气。
“姐姐,毁掉这个,毁掉这个你就能活下去。”就在魏含烟即将昏死过去的时候,她握住楚意的手,将一个坚硬的东西塞到楚意手里,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
“这是,”楚意张开手心,一枚只有鹌鹑蛋大小的铜黄色铃铛,散发着柔和的光,看起来和普通的铃铛几乎没有任何区别,“魂铃?”
为什么魏含烟要将魂铃交给自己?为何她说毁了魂铃自己才能活?
不,她是将自己当做了魏如黛,可是魏如黛的生死,与这魂铃有什么关系?她应该知道,魏如黛已经去世九年了。
铃铛上没有太多精美的花纹,也没有任何标志,只是,它的材质似金非金,似铜非铜,握在手里有一种酥麻的凉意。
她的手颤抖了一下,铃铛随即轻轻晃动,发出她熟悉的声音。
——和她前世听见的一样!
楚意忽然回想起自己重生时发生的事。
发现自己在看见萧晏落泪,到彻底陷入黑暗前,她似乎如同游魂般飘荡了很久。
那段时间,她只能看见天地,回想着自己的故国,浑浑噩噩,不知在做什么。
直到她听见一阵铃铛的声音,陷入黑暗后再睁开眼睛,已经回到过去。
铃铛声响,指引着她的魂魄。
萧晏也盯着楚意手中的铃铛,他确定,这铃铛一定和楚意与自己能够重生有关。
“等含烟公主醒来后,再让她为我们解惑吧。”他压低声音说道。
“大夫还没来吗?”
如今城中乱作一团,寻常大夫都难找,更别说女大夫了。
许久,才有士卒找来大夫。
“几位军爷,我,我只是一介弱女子,一,一紧张,根本没办法行医啊——”女大夫是被强行押来的,说话也结结巴巴,很是害怕。www.xiumb.com
她见到这里聚集如此多的士卒,更是想转头逃跑。
楚意仰起头,轻轻地放下将怀里的魏含烟,声音恳切:“大夫,患者也是女子,因为抵触男子靠近,只能麻烦女大夫,劳烦您救她!”
她没有提魏含烟的公主身份,只是说魏含烟这个受伤的人也是女子。
“你,你是?”女大夫愣了愣,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少年。
“救人。”萧晏在旁边,语气低沉,透着一丝不悦。
女大夫忽然快速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没有再问任何多余的问题:“我救!我是大夫,行医救人是我的职责。”
“这个可以给她用上,大补。”楚意将圣莲花瓣递给她,一阵困意袭来,她站起身,倒在萧晏怀里,睡了过去。
女大夫眼睁睁看着萧晏将楚意拦腰抱起,心中五味杂陈。
少年让她救个身受重伤的女人,自己又倒在一个男子怀中。
嘶……这复杂的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楚意缓缓睁开眼睛。
“殿下您终,于,醒了!”
“姐姐姐姐。”
“去告诉大夫。”
眼前是四月和萧晏,以及一个陌生女子,这三个人似乎就站在她的床头,见她醒来,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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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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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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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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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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