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大理寺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白莲教的何护法被人毒杀。

  第二件事是大理寺查到了何护法在京城的一处别院,并从中搜出了不少与朝廷官员勾结的罪证,牵连其中的官员足足七人,六人来自禁卫军,另一人居然是大理寺的一位掌簿。

  整个六部都被轰动了。

  景宣帝传召了大理寺卿与萧重华。

  入宫的马车上,景弈问萧重华:“为何不放大皇子的赃物?”

  狱卒打算用何护法的死来陷害萧重华,萧重华既已知晓计划,便不会让他们得逞。

  那些有关萧重华的“罪证”被景弈换成了那几位官员的。

  萧重华摇摇头:“你以为找到萧独邺的罪证,我父皇就会废了他吗?他是父皇的长子,你还不太了解他在我父皇心目的地位。打蛇打七寸,要对付他,需要更多、更触父皇逆鳞的证据。”

  “也不是全无收获,这些人都是萧独邺的爪牙,能拔掉也是好的。”

  不能无功而返,既然扳不倒萧独邺,就减除他的势力。

  景弈想了想,问道:“何护法那边,表哥真打算放了他?”

  真正的何护法没死,死的是一个死囚,易容成了何护法的模样。

  验尸的仵作是萧重华的人,会帮忙蒙混过去。

  萧重华凝眸道:“放长线,钓大鱼。把他盯紧些就是了。”

  “表哥。”景弈忽然朝他看了过来。

  “怎么了?”萧重华问。

  “你难过吗?”景弈问。

  萧重华笑了笑:“你指什么事?”

  景弈道:“陛下给卫廷和她指婚了。”

  萧重华垂眸,淡淡地笑了笑:“如果你是指失去秦家兵权,确实有些难过。不过,若是以这样的方式与卫廷合作也不错。”

  景弈一瞬不瞬地看着萧重华,仿佛在看他是不是当真没对苏小小动心。

  -

  卫老太君担忧卫曦月,一整夜没睡踏实,天刚亮便起了。

  李嬷嬷劝道:“您多睡会儿吧,瞧把您给累的,小小姐在苏姑娘那边不会有事的,不是还有二少奶奶陪着?”

  “我这里心里总惦记,睡不着。”卫老太君望着桌上卫曦月没练完的字,感慨道,“这孩子打出生就没怎么出过府,她在外头不习惯,也不与生人接触。你还记得,她五岁那年,我请了几位女先生为她开蒙吗?”

  李嬷嬷笑道:“记得,小小姐见了先生就哭闹,最后一個先生也没留下。”

  卫老太君接着道:“还有她六岁那年,她娘带着她回娘家探亲,她一醒来发现不在府里,闹得那叫一个厉害。她一会儿醒了一准会哭闹。我得去看看。”

  李嬷嬷道:“奴婢伺候您梳洗。”

  卫老太君出来时,褚氏等人早已齐聚在了大门口。

  卫老太君看了众人一眼,没说什么,让下人赶来马车。

  由于苏小小与卫廷的亲事过了明路,两家的来往也不必如从前那般遮掩了。

  宽敞的卫家马车一路驶入梨花巷。

  “曦月爱吃的酥糖带了吗?”卫老太君问。

  “带了。”褚氏说。

  “花鼓呢?”卫老太君又问。

  “也带着呢。”蒋氏晃了晃手里的小花鼓。

  卫老太君又一一清点了卫曦月的小玩意儿,叮嘱道:“一会儿曦月哭起来,记得先把门关好,别吵到街坊了。”

  几人齐齐点头。

  这个她们有经验了,很麻溜儿的。

  只不过,当她们来到苏家时,院子里却压根儿不见卫曦月的影子。

  几人傻了眼。

  卫老太君看向正在喂马的苏承:“护国公,曦月呢?”

  苏承回头:“您来啦?曦月她去上课了。”

  卫老太君一愣:“上什么?”

  苏承道:“上课。”

  东头的宅子里。

  凌云看着面前的一个、两个、三个小豆丁,以及不知打哪儿多出来的小丫头片子,一张清瘦的俊脸黑成锅底。

  “怎么回事?”他问。

  大虎道:“曦月姐姐也想来上课。”琇書蛧

  说完,他拿出苏小小让他交给师父的点心,“娘说,这是曦月姐姐的束脩。”

  凌云正要无情拒绝。

  大虎:“每日一盒。”

  卫曦月盘腿坐在小虎的蒲团上,小虎则是被她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个小松鼠团一样。

  凌云看向卫曦月。

  卫曦月也看向凌云。

  卫曦月看不懂凌云的情绪,她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半点也不心虚发憷地对上凌云的视线。

  凌云严肃地说道:“把他放下,他自己会坐。”

  卫曦月不放。

  凌云将小虎抓了过来,把二虎塞进她怀里。

  “这个乖一点。”

  卫曦月看了看二虎,虽然也是小团子,但卫曦月是个专一的小主人。

  她给二虎投喂了三颗松子,安抚地摸摸二虎的脑袋,又把小虎换了回来。

  凌云:“……”

  另一边,卫廷在赌坊挣了个盆满钵满,起身离开。

  他来到停放马车的巷子,就看见满地鼻青脸肿的伙计,以及抱着长剑面无表情立在一旁的景弈。

  卫廷掂了掂手里的钱袋,玩味儿地笑了笑:“哟,多谢景小侯爷替我解决了这几个麻烦。”

  他赢了那么多银子,赌坊的人自然不会轻易让他离开。

  当然,如果赌坊的人知道他是卫家幼子,大抵不会前来送死。

  “顺手而已。”景弈淡淡说道。

  卫廷坐上了马车,见景弈没走,他挑开帘子,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有事?”

  景弈神色冰冷地递给他一张纸条:“表哥让我给你的,你帮了表哥两次,这次,表哥也回报你一个消息,是从何护法嘴里问出来的。”

  “哦?”卫廷挑眉,将纸条接了过来。

  景弈道:“你身边有白莲教的人。”

  卫廷淡淡一笑:“这个我早知道了。”

  景弈又道:“比护法的级别更高。”

  这倒是十分令卫廷惊讶:“舵主?”

  景弈道:“至少是。”

  卫廷道:“什么叫至少是?难不成还能是教主?”

  景弈道:“何护法没说,但今日,的确有人以教主的名义给何护法下达了命令。一般来说,只有到了舵主的级别,才能在重大关头代为下达教主令。”

  “表哥以何护法的名义把人约了出去,就在纸条上的地方。表哥暂时不会插手你身边的人和事,也会替你和卫家保密,你自己处理干净。”

  说罢,景弈转身离开。

  卫廷打开纸条。

  “少爷!少爷!糖葫芦买回来了!咱们是回梨花巷吗?”

  “去月满楼。”

  “嗯?”扶苏不解,“干嘛去那里?好远的!”

  卫廷淡道:“抓郭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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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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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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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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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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