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芒跟着丁景凯穿过半个小区,来到一栋三层半的新式现代风别墅,站在指纹大门前,丁景凯输入密码。
“密码是0601,你记下来。”丁景凯说。
白芒点头。
从大门进来,丁景凯替女儿拎起了行李——一个偌大蛇皮袋;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沉甸甸的。
养尊处优许久的丁景凯,从大门口拎进别墅,都费了好些力气。
不知道白芒一个女孩子怎么从汽车站扛过来的。还有,她连一个像样的旅行箱都没吗?
“昨天你妈跟我说,我就让阿姨把你房间收拾出来了,这个暑假你就好好呆这里。”丁景凯望了望这个不太熟悉的女儿,沉默半秒,补充一句,“你能过来玩,爸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白芒扯笑,随口一答。
“你方阿姨这两天有妇女活动,不在家,不过,她电话里说了,很欢迎你过来。”丁景凯又说。
哦。
丁景凯把蛇皮袋放在客厅,看了看觉得突兀,交代家里阿姨拿到一楼的房间。
-
白芒房间在一楼。
丁景凯带她参观,白芒跟着走进房间,目光转了一圈,整个卧室装饰摆设都一览无余。二十来平,带独立卫生间,蛮好的。
“太匆忙,来不及好好准备。”丁景凯略抱歉说。
“挺好的,比我之前住的好多了。”白芒回。她说的之前,是澜市大学城的破旅馆。
丁景凯下意识转过身,看白芒的眼神有点复杂,里面有抱歉有遗憾。
更多是陌生。
“……”
尴尬。
接不住这种眼神,白芒自顾走到客房洗手间,打开质感尊贵的金色水龙头,洗手。
“我等会还要去趟公司,你呆在卧室休息……中午和晚饭有阿姨做,想吃什么,直接跟阿姨说。阿姨姓王。”
白芒答应。
丁景凯又说:“中午可能你一个人吃,等后天方阿姨回来,爸再带你到外面吃,大家聚一聚。”
白芒再点头。
丁景凯临走前,又交代一句:“别拘束,就当自己家。”
白芒又点头,顿了下,拉长语气应道:“……噢。”
丁景凯走了,王阿姨也出门了,说是出去买菜。
白芒关上门,修长身子往柔软的床上一躺,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眸光转了转,终于缓缓地呼了一口气。
-
她这间卧室,之前应该是闲置的储物间。丁景凯让阿姨打扫整理得还算干净,只不过打扫得不彻底,还留着一些闲置物品。
不过,她本来也是小住一阵,没必要让人搬来搬去。
床单被套是新洗过的,留有淡淡的皂香。
很妥帖,舒服。
懒懒地躺在床上,白芒捋了捋丁景凯的家庭情况。
丁景凯是跟白蕙离婚后才来到宁州闯荡,然后就在宁州成立一个新家庭,前面他说的方阿姨,就是丁景凯在宁州娶的老婆。比起跟他和白蕙只经营了两年婚姻,丁景凯和方女士更像真正的老夫老妻,携手了十多年。
白芒也没见过方女士,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儿,什么性格脾气。
只听丁景凯嘴上提过,好像叫什么方玉环。
此外,丁景凯还有一对儿女。
方子欣和丁龙泽。
一个亲生,一个不亲生,两人是同母异父的姐弟,方子欣二十已经上了大学,丁龙泽十五,今年还在读中学。
方子欣是方玉环带过来的女儿,比她大一岁。
-
白芒有一个很好的优点,只要躺在床上,很容易睡着。卧室开着舒适的空调,她眼睛一闭,不到一分钟就睡去了,等醒来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手机时间显示,下午一点半。
客厅外面各类声音响动,还有人和人的对话,都是女孩声音。声音清脆,透着女孩子气,像是拨算盘般,扒拉扒拉的。
“欣子啊,你真的要跟谢思邈分手啊?”
“分分分,不分能怎么办,留着膈应人啊。”
“……他怎么你了?”
“煞笔!”跟着一道极其不爽的哼气声。
“到底怎么了?”
“这次回来路上,他不知道脑抽还是犯贱主动跟我聊起何荔嘉,还跟我说何荔嘉很漂亮,长在他的审美上……他明知道我最讨厌的女的就是何荔嘉,还故意恶心我,这不是喂我吃屎还问我热乎的屎香不香好不好吃么!”
“你这个比方……”
“难道不是么?男人就是狗,最爱吃地上的屎!”
“……他可能也是过一下嘴瘾啦。”
“那他就是犯嘴贱!贱男人就是嘴贱!”更不留情的话,像是一把把小刀子扎下来,带着一份犀利的骄傲和不屑。
说话的人,应该就是方子欣,方玉环带过来的女儿。
不过,这何荔嘉怎么有名吗?这是白芒下意识脑海里困惑的问题。她见过何荔嘉两次,一次校园垃圾街烧烤摊上,一次就是昨天的电影院里。
如果不是重名,何荔嘉就是她看到的那个女孩吧?
如果是,的确是一个美女。
白芒下床了,洗了一把脸。
不带犹豫,她低了低头,伸手推开了卧室的门。
哐当。
门开了——
她住一楼,一楼卧室的门,正对着大客厅。客厅里,盘坐两个女孩,一个胖,一个瘦。
白芒不知道哪个是方子欣,胖的,还是瘦的?
前面说话的女孩肝火旺盛,她猜测应该是瘦的这个吧。
同样。
卧室走出来一个又白又土的美人,外面客人的两人也双双抬起头,一动不动地望向卧室里出来的白芒。
胖女孩不停眨巴眼睛,看起来更为震惊。
随即瘦的站了起来,身上套着松垮没型的短袖短裤,走向白芒。
坐着皮沙发上更为显目的胖女孩,一身夸张的端庄的碎花连衣裙,像是一只巨型蝴蝶停歇在这间客厅,胖脸蛋红扑扑,不停眨巴浓密生动的大眼睛。
王阿姨从餐厅颠着步子跑过来,冲白芒和方子欣尴尬地抿嘴巴。
“欣子啊,这就是白芒。”王阿姨先朝方子欣介绍。
顿了顿,她对白芒说:“真是凑了巧,欣欣也今天大学放假,提早了一天回来。”
“你好,方子欣。”瘦条女孩已经朝卧室这边走来,站立在白芒面前,上下扫了对方一眼,默了片刻,伸出手,目光骄傲但也明净,开口说:“回来路上,爸就跟我说起了你……欢迎你来我家玩啊。”
欢迎来到我家玩啊。
方子欣已经通过自己的方式展现领地意识。
白芒站着,安静,没一点反应。
对方子欣来说,她的确是一个外侵者,还是一个敏感强势的外侵者。
白芒自然也知道知道这一点的,在推开门之前,她用几秒时间,琢磨自己要以什么样子呆在这个家。
方子欣性格直接干脆,丁景凯不太管家,那么方子欣性格可能跟妈妈方玉环相似。
那个跟她同父异母的未成年少年忽略不计。
她最好还是要表现老实一点。
“你好……”白芒完全收敛住了自己身上的嚣张和锋芒,目光低了低头,落在方子欣主动伸出来的手,犹豫几秒,握了上去。
这份忐忑,让方子欣眼里立刻多了一份友好。但,又藏了藏。
“打扰你们了。”白芒小声道,没有任何刺耳的话,甚至整个人收着有着难以言说的拘束,带着紧张和不自然。
加上声音清晰轻软,神情老实乖巧,就像是一个软糯的……社恐。
“我叫白芒……颜色的白,芒果的芒。”
本以为的剑拔弩张,顿时烟消云散。
方子欣昨晚就接到爸爸丁景凯电话,跟她交代这个暑假家里要多一个人,今天她才从学校赶回来。心理上,方子欣并不排斥外来人到自己家,只是对方是丁龙泽同父异母的姐姐,丁景凯的亲生女儿。
感受就不一样了。
何况,感情不是理性可以解决。
丁景凯不是方子欣亲生父亲,但方子欣记事起丁景凯就成为她父亲。
有些事,事实是事实,想法也是真的想法。
在她没见到白芒前,她对白芒有一万种不好的猜测,但此时此刻,一万种不好的猜测只变成具体的感受:
真是一个好看的女孩子啊。
除了好看,人看起来还挺不错,礼貌胆怯。
就是土里土气,白白浪费了脸和身材。
不过也难怪,小县城来的人儿啊。
比起自己在这个家享受富裕优越的物质条件,她在小城和妈妈相依为命的生活一定比较窘迫。
所以初来乍到,才这般谨小慎微。
“不打扰,一点也不打扰呢。”方子欣爽利道,一下子流露出自己昔日大姐大的气度来,“以后你就跟着我混,不管在这个家,还是在外面。”
排斥已经变成微妙的接受。
女孩子的感觉是相互的。白芒对方子欣的感受也不错的,微微扬起嘴巴,露出一个更加腼腆的笑容。
真是一个好乖乖。方子欣拍了下白芒脑袋,揉乱对方土里土气的发型。Χiυmъ.cοΜ
乖乖。
白芒更想拍方子欣脑袋,告诉方子欣,前面那些骂话,她听得很神清气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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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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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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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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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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