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是准备妥当了,一件梨花白的小竖领绣铃兰花的褙子,搭配鹅黄色十二幅的月华裙,裙边上绣的也是铃兰花,两相搭配,正合时宜。
只是,发髻该如何梳呢?
平日里她都是梳双螺髻或是单螺髻的……可站在顾公子旁边会不会显得太稚嫩了些?
要不还是梳垂鬟分肖髻?
江瑟谷又照了照镜子,用手绘着自己弯若明月的眉毛,思忖着是不是该换个眉形。
这时,梳洗好的彩牛走了进来,说了一箩筐子的感恩的话。
江瑟谷边听边在妆奁里拿珠花往发髻上比划。
彩牛见了,自告奋勇道:“姑娘,不若婢子替你梳妆吧!”
江瑟谷斜了她一眼,思起前一世,她总能将自己打扮得出水芙蓉一般,以此在众多丫鬟里脱颖而出,顺利地爬上梁少杰的床,江瑟谷挑选珠花的心思便歇了!
“我身边自有伺候我梳妆的丫鬟,而你也有自己的活计!”说着,便唤了侯妈妈。
巧荷回道:“侯妈妈出门还没回来呢!”
“既是如此,你先回屋待着吧,等侯妈妈回来,自会安排你做活!”
彩牛虽是不愿,可还是应声出去了。
江瑟谷将妆奁盖上,问巧荷“侯妈妈出去多久了?”
“有半个多时辰了!”
给隔壁送包子,用不了多长时间……
侯妈妈说是要去见长平,莫不是芍药那边闹幺蛾子了?
江瑟谷突然就觉得心里有些慌。
整日里像防贼一样去防芍药,还得时时提防梁少杰闹腾,岚姑姑那边又始终不点头,她本就不多的耐心快要被耗完了!
若不然,还是劝娘亲合离……如此才一劳永逸!
可用什么借口去劝呢?
总不能现在什么事都没发生,就劝和离吧!
到时娘亲问缘由,她该怎么答?
江瑟谷没精打采地下颌放在妆台上,小小的脑袋里承载着大大的烦恼。
侯妈妈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江瑟谷腾地坐直了身子,“是不是芍药那边有异动!”
声音又急又利。
唬得侯妈妈眼皮一跳,下意识问道:“姑娘可是知道了什么?”
“芍药那边当真有动作了?可是又去寻父亲了?还是又使什么别的花招了?”
侯妈妈垂下眼皮,“回姑娘的话,长平说芍药那边并未异样!她整日里都在藏花阁,连同身边伺候的也未曾出过藏花阁。”
江瑟谷紧绷的心,才稍稍落下,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那侯妈妈你怎么出去这么久?”
“老奴去了三奶奶院中一趟。”
“你寻我娘亲何事?”
“老奴的女儿水玲今年和姑娘同岁,老奴前去求三奶奶给个恩典,想请三奶奶为水玲寻个好人家。”
江瑟谷面露赧然,随口问道:“这样小便要寻人家了吗?妈妈可是有相中的人家了?”
赵妈妈面色微微一变。
江瑟谷只当她不好意思说,“妈妈是我奶娘,有什么事不好意思与我说!指不定,我还能帮上忙呢!你要不说,我就瞎猜了?是看上娘亲身边的哪个管事,还是铺子里的哪个掌柜?”
一般伺候在主子身边的丫鬟,这两个去处都是最好的归宿。
侯妈妈连连摆手,说不是,“老奴没那么高的心气,只想水玲能找个知冷知热的就行!再说,水玲就是个二等丫鬟,也没那个福气!”
“侯妈妈说这话就见外了,你是我奶娘,我从未将你看做外人!水玲的事,包在我身上,我定让娘亲给水玲找个体面的人家,绝不会委屈了她!”
侯妈妈眼中划过一抹慌乱,嘴上却说着感谢的话。
“妈妈不用与我这般客套。对了,彩牛你给安排些活计,别叫她太清闲了!”
侯妈妈会意,试探着问道:“姑娘的衣衫都是娇贵的布料,不若都交给她浆洗?”
“这要是冬日,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可眼下春暖花开,井水也不那么冰凉了……再说,我的衣衫能有几件……”
江瑟谷喃喃自语着,须臾便道:“这样吧,每天天不亮叫她起来浆洗衣服,然后再去清理府中的马厩。中午去厨房帮忙给我做午膳,午膳后去摘些槐花回来,下午打扫院子。至于晚上……”
夜深人静,正是诉苦之时……
侯妈妈听了,再忆起前院传来的一些闲话,她家姑娘当真是与以前不一样了!心头一时甚是慌乱,可想到儿女的前途,到底压下了心里的不安,照着侯妈妈的吩咐去差遣彩牛……
***
翌日,清早。
一向爱赖床的江瑟谷起了个大早,在彩兰的巧手下,梳了个垂鬟分肖髻,发髻一边簪着珠花,一边绑着发带。耳垂带着的是一小串金银花穗,穿的是昨个就熏好的褙子和月华裙。
看着镜子中亭亭玉立的自己,江瑟谷不知怎的突然就脸红了。
待给江老夫人问了安之后,江瑟谷便急匆匆地出府去了。
她和顾松寒说好了,先各自雇船去湖中心,然后再在顾松寒提前雇好的大船上会合。
她站在船头,将帷帽拿下,迎着清凉的春风,感受着春日的美好。
春日的湖边,垂柳已然萌发了绿芽,枝头有鸟雀叫得欢腾,湖里的鱼儿也时不时地跃出湖面,看得江瑟谷沉郁的心情都跟着舒散了不少。
岸上,顾松寒一早便到了。
他是看着江瑟谷上的船,又是看着她的船离岸……
他看到了小姑娘不同往日的装扮,还有衣裙上绣着的铃兰花样,甚至连小姑娘的眉形,他都看出了变化。
这一切,皆是因为他……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小姑娘已经开始接纳他,并给予他想要的回应……
可老天为什么要与他开这种玩笑呢?
他激烈的情绪在眼眸中慢慢晕染,整个人散发着从未有过的阴鸷。
看得身后的问冬猛地一激灵。
主子为了今日能和江六姑娘游湖,这几日可没少在兵马司过夜。
如今,江六姑娘也来了,主子站在这一副要与仇家决斗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眼瞧着,江瑟谷的船已驶出很远,问冬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道:“主子,您该上船了!”ωωω.χΙυΜЬ.Cǒm
顾松寒沉默许久,才转身离去。
问冬在后面直挠头,完了,主子夫人要飞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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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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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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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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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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