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就怎样?”碧瑶忽然打断了他。
张小凡怔了一下,摇了摇头,低声道:“说不定你可能得救的。”
碧瑶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点微笑,道:“我不想死,但更不愿意在这山洞死寂之中,对着一具骷髅和另外两具渐渐腐烂的死尸慢慢等待着,那样的话,还没等人来救我,我自己怕先发疯了。”
张小凡和林惊羽听到她形容的那种情境,林惊羽暗叹一口气,而张小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的确不是人过的日子。
碧瑶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怎么,你们也害怕了吗?”
张小凡立刻挺直了背,大声道:“哪有!”而林惊羽也道:“没什么。”
碧瑶嘴角边露出了微笑,忽道:“你们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张小凡和林惊羽皱了皱眉,道:“什么?”
碧瑶淡淡一笑,道:“我们现在干粮已全部吃完,除了些清水之外便再无可食之物,只怕不出七日,便要饿死了。”
张、林二人默然不语。
碧瑶脸色平静,但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张、林二人大惊失色:“再过几日,你们看我若是不行了,便先杀了我罢。”
张小凡张大了嘴,指着她,竟一时说不出话来!没有想到,碧瑶依旧脸色平静地说着匪夷所思、石破天惊的话:“我死之后,肉身还在,你们若是一心求生,便是食我之肉,大概也能多活一段时日的。”
张小凡几乎跌倒在地,而林惊羽也是不可思议。
隔了半天,他们才从这巨大震惊中回过神来,张小凡立刻便在心中对自己说道:“这魔教中人果然个个妖孽,连这等事也做得出来!”但看着碧瑶神色,居然一片平静,心中更是一阵发寒,忍不住退了一步,指着她的手指几乎都有些颤抖,道:“你、你说什么?”
碧瑶看着他,眼中的温柔之意仿佛又浓了些,但在张小凡的眼中,却似乎比这世上所有的毒物加起来都更毒上一些。
“张小凡,你不是想回青云山大竹峰去见你的那位灵儿师姐吗?你们两个还有几位同门都在这万蝠古窟中,他们必定会来找你们,你们活的时间越长,他们找到你们的希望不就越大吗?”碧瑶微微低下了头,说话的语气中却还是那么平淡。m.xiumb.com
林惊羽默然不语,心想事到如今,原来他们两人是如何出去的?
但张小凡此时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怒道:“你、你居然叫我们吃、吃、吃……你们这些邪魔外道,简直不可理喻!无耻、恶心,我,我……你,你……”
他越说越怒,但嘴舌间却不大灵光,“我我我”、“你你你”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不过他这般反应,却似乎早在碧瑶的料想之中,她也不生气,也未讥讽,只是怔怔地看着张、林二人他们半晌。
待到张小凡大口喘着的粗气渐渐平服了下来,她才慢慢道:“吃不吃我,那也随你们,不过你们一定要先杀了我!”
“又来了!”张小凡勃然怒道:“你不要妄想我和惊羽会和你们这些魔道同流合污,你给我些干粮,我便用这肉身还你就是了,要想拉我们下水,断断不可!”
碧瑶缓缓摇头,道:“不是的,我是害怕。”
张小凡惯性地道:“胡说!我们绝不会上你的当……咦,你说什么?”
仿佛是在这生死关头,碧瑶的心情有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只见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脸上浮现出一种张小凡和林惊羽从来不曾在她身上看到过的畏惧,然后,她重重地甩头,似是要甩开什么念头。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等死的滋味,是怎么样的吗?”她低声地道。
张小凡和林惊羽都怔了一下,隐隐发觉,她似乎另有隐情,二人都好奇心起,道:“什么?”
碧瑶眼角的肌肉仿佛抽搐了一下,在这面临死亡的时刻,对着这个在死亡面前唯一陪伴着她的少年,她竟难以控制自己的情怀,甚至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朦胧与空洞:“我六岁时候,娘亲带着我回‘狐歧山六狐洞’看我姥姥,不料那时你们正道来袭,其中‘天音寺’的普方恶僧用法宝‘浮屠金钵’将整座六狐洞震塌,生生把我和娘亲还有姥姥三人活埋在地底。”
林惊羽眉头一皱,而张小凡身子忽然抖了一下,一丝不好的预感,甚至是一种恶寒,从他心头泛起,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碧瑶此刻仿佛已完全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眼神直望着前方,空空洞洞,一如她说话的语气,平淡而空洞,却带着最深的痛楚:“那时,我吓得嚎啕大哭,害怕极了。那里是一个小小的山洞,因为有几块大石撑着,我们才能苟活下来,但姥姥伤势过重,不久就去世了。娘亲和我在那一片漆黑中痛哭了一场,就把姥姥尸首埋了。”
“我们被埋在地底深处,除了岩缝间有滴几滴水来,周围便是一片坚硬冰凉的岩石。我很害怕,但娘亲一直告诉我说:小瑶不怕,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张、林二人此刻屏息凝神,仔细地听着,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怪异与隐隐的畏惧,仿佛感觉到什么事,就要发生。
“可是,那里永远都是漆黑的,爹也一直都没有来,我在那漆黑的洞里,很是害怕,肚子又饿,不停地哭。我还记得,娘亲在我身边叹息着,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地对我说:小瑶不怕,小瑶不怕,娘亲不会让你有事的,你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碧瑶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但依然接着说道:“可是,爹还是没来,我却已经饿得不行了,一直对着娘亲哭着要东西吃。娘亲一次一次在洞里找着,但从来没有找到过东西。到后来,我已经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趴在娘亲的怀里□□。忽然有一天,娘亲找到了一块肉!……”
张林二人几乎是在碧瑶说话的同时,看见她的身子抖了起来。
“我太饿了,什么也顾不得,吃了下去,然后好像是舒服地睡了,好像那时,娘亲也在黑暗中笑了出来。就这样,娘亲隔一段时间就给我找来一片肉,我就这样活了下来,但娘亲的声音却日渐无力了。终于有一天,我叫她,她却没有回答,从此以后,我就在黑暗中,一个人这样等死。”
碧瑶缓缓转过头,看着张小凡和林惊羽,张、林二人被她的眼神望到,忍不住一阵心寒。
“你知道一个人在那里等死的滋味吗?你知道娘亲的尸体就在你身边慢慢腐烂的气味吗?你知道一个人永远看不清周围,永远生活在恐惧中是什么样子吗?”
她每问一句,张小凡身子就抖了一下,林惊羽便皱一下眉头。
碧瑶沉默了,终于,她像是从梦中醒来,却又似将醒未醒,恍惚中又说了下去:“终于有一天,突然,头顶之上射下了一道光亮,我吓得大叫,躲到最深的角落,然后,那光线越来越亮,上方的洞口越来越大,我听见了爹在叫我和娘亲的名字,接着,看见爹跳了下来,挡在我的面前。”
“他没有先看我,而是先看到了我娘亲,刚才光亮时我只顾得看上边,竟忘了去看娘亲。当我想起时已经被爹挡住,看不到娘亲的尸首,可是我分明看见爹身子一震,整个人似乎变作了石头,然后,跟着爹跳下来的青龙叔叔、白虎叔叔和玄武叔叔,一个个都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忽然很害怕,甚至比我在黑暗中等死更害怕,我小声地叫着:爹。爹缓缓转过身子,三位叔叔排成一排,站到他的身后,挡住了娘亲的尸首,我还是看不见娘亲。我小声地问:爹,娘亲呢?”
张小凡、林惊羽看得清清楚楚,碧瑶此刻每说一个字,身子都要抖上一抖,仿佛那问话的女孩儿,就在他们面前一般。
“爹什么也没说,可是他脸色好可怕,我虽然小,但是我知道,我知道,那时他真的想要杀我,想要杀我这个亲生女儿!可是,他终究没有动手,他救了我,把我抱在怀里,离开了那个漆黑的山洞。就在离开之前,我偷偷从爹肩膀向下看去,娘亲的尸首已经被三位叔叔埋了,只露出了一只手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只手、那只手、那只手……”
碧瑶的声音突然沉默了,张、林二人吃了一惊,向她看去,却见碧瑶脸色煞白,双眼紧闭,整个身子竟是直直地倒了下来,看着竟是昏了过去。张小凡几乎下意识地立刻冲了上去,扶住了她,只觉得触手冰凉,几乎不像是活人一般。
张、林二人两人把碧瑶放在平台上平躺好,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张小凡忽然惊觉,自己全身上下竟已经完全被冷汗湿透。
那一夜,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夜晚,但张小凡、林二人直觉地以为是晚上,碧瑶一直昏迷着,但在梦中不时叫喊着“娘亲”、“爹”等话。看来这是碧瑶深心处一个极痛的往事,昏迷之中,几度惊叫,冷汗涔涔。
碧瑶的这件往事,对她来说,仿佛是伤得极深的痛楚,这些年来深埋心底,不料在这生死关头,又再次回想起来,心神激荡,加上这些日子以来食物稀少,身子也有些虚弱,竟是连着昏迷了许久。
张小凡和林惊羽摇头苦笑,又过了一阵,张小凡自己也困了,昏昏欲睡,两人一个卧着睡下,一个盘腿而眠。
————
“啊……”
张小凡伸了个懒腰,睡了几个时辰后醒了过来,林惊羽仍在身边打坐,而碧瑶却不知去向。
“惊羽,她去哪了?”
林惊羽睁开眼,“不知道,也许去前面的洞了。”
“我们去找找她吧?”
“走吧。”林惊羽站了起来。
找过天书石室,又去了那间藏宝室,都没有看见碧瑶的身影,两人向外走去,果然没多久,便在那间供奉魔教两大邪神的石室中看到了碧瑶的身影。
只见在慈眉善目的幽明圣母和面目狰狞的天煞明王座前,碧瑶跪在地上,肩头耸动,虽然极力抑制,但依然发出了低低的哽咽声。
张、林二人对视一眼,张小凡迟疑地道:“你、怎么哭了?!”
不料他不说话还好,一听到他的话语,碧瑶心中原本强忍的悲伤猛的爆发出来,声音立刻高了许多,大声悲泣,慢慢抬起头来。
张小凡目瞪口呆,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少年,如何懂得这些女儿家的心思,霎时手忙脚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不要、这、这个样……我,我、不,你,不是,我是说我……”
碧瑶泪眼朦胧,看着张小凡忙乱样子和林惊羽皱眉悲悯的模样,摇了摇头,咬紧了牙关,但伤心处竟是忍无可忍,忍了多年的伤心泪水,就在今日,一涌而出。
“是我,是我害死了娘亲的!”这深深陷在痛苦往事的女子,带着几分凄楚,哀哀地道。
张小凡立刻摇头,看着她此刻脆弱无依的身影,心中一阵恍惚,就像是看到多年前,同样一个无助的自己的身影。
“不是的,”他走了上去,低沉着声音,柔声道:“你娘亲是最疼你的人,那时你还小,什么也不懂,又怎么会害人呢?”
碧瑶哽咽道:“可是、可是爹他一直都恨我,我知道他老人家恨不得我死了,他怪我害死了娘亲!”
张小凡低声道:“不会的,你不要乱想,你爹不是没有怪你吗?不是来救你了吗?这些年来,他可曾对你不好吗?”
碧瑶身子抖了一下,仿佛脸庞也白了白。
许久之后。
“你很好。”她忽然这么,幽幽地道。
张小凡笑道:“没有,只是我们三个眼看就要死在一块了,临死前安慰你几句,不算什么。”
碧瑶慢慢止住了哭泣,擦去了眼角泪水,低声叹了口气,道:“是啊!我们三个就要死在一起了。”说到这里,她忽然似想起什么,对张小凡和林惊羽又道:“你们和我死在这里,心里可曾后悔过吗?”
林惊羽淡淡道:“我们不会死的。”碧瑶和张小凡都一怔,都不知道他到现在怎么还这么自信。
张小凡怔了一下,“我自然是后悔的,也许吧,不过惊羽也在此,我和他两个好朋友死在一起,也没什么后悔了。”他这般低沉地道。
三人静默片刻,张、林二人回到石洞中。碧瑶怔怔出神,看着他们的背影,脑海中划过一丝怪异。
许久,碧瑶缓缓转过头来,望着那两尊神像,拜了下去:“圣母娘娘,愿您垂怜世人,护他佑他,明王尊上,望你持开天之力,救……”
她的声音忽然中断,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一刻仿佛四周都静了下来,但在她脑海之中,却如波涛汹涌的大海,而一丝光明就在这波涛之中闪现着,却又若隐若现,她竭力想要抓住它,想起它。
她缓缓抬头,小心地向右手边的天煞明王的雕像看去,一遍又一遍,心中有个念头大声地呼喊:“不对,不对,这神像上少了件东西……”
她一遍一遍地看着,大气也不敢喘,终于,她的目光落到了那尊神像空空如也的右手之上。
她一跃而起,再也忍不住欢喜,大声叫道:“开天斧,是了,开天斧到哪儿去了?”
魔教传说,幽明圣母乃抚育万千生灵之神灵,而天煞明王却是开天地、掌刑罚之凶神,这与古老相传的巨神盘古开天大不相同。传说天煞明王手持的正是一柄“开天巨斧”,故而后世为其雕像时也必然有着这巨斧模样。
但眼前这尊神像,右手却是空空如也。碧瑶深知在魔教之中,天煞明王乃二大尊神之一,决不会有人故意不敬,而当初建此滴血洞的炼血堂也是魔教派系,这其中必然有因。
张小凡和林惊羽回到石洞之中,坐在平台之上,两人说起小时候的事情,都觉温暖。
忽只见碧瑶满脸喜色,冲了进来,一看他们正坐在那里说话,大声道:“你们若想活命,便快过来。”
“什么?”二人吃了一惊,却见碧瑶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右手边的藏宝室,他们对视一眼,立刻跟了进去。刚刚踏进石室,便听见碧瑶一声欢呼,只见她费力地从一堆铁器垃圾中拣起一把巨大的铁铸巨斧,看她的样子极为吃力,应该颇为沉重。
张、林二人跑了过去,帮她扶住这柄巨斧,果然觉得入手极为沉重,讶道:“你做什么?”
碧瑶也不跟他们多说,迳直道:“你们若想活命,就帮我把这铁斧搬到神像那里去。”
张小凡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道:“你、你要做什么?”
碧瑶懒得多说,拖着这斧头就走,但没走几步就身子发虚,呼呼喘气。张、林二人走了过去,三人合力,把这斧头抬到了神像所在的那个石室,然后张小凡翻着白眼,千不甘万不愿地听到碧瑶说,居然还要把这重家伙装到那邪神的手中。
本来张小凡心下就老大的怀疑,如今听到居然是要为魔教邪神做事,登时就泻了气。
然而林惊羽似乎目中有光,面容有些激动,上前帮忙,张小凡则也上前帮忙。
此斧头看起来就很巨大,如今实际搬运起来,这重量更是匪夷所思。加上三人久无食物,都力量不足,搬完后,只见林惊羽坐到一旁休息,而张小凡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气,道:“你,呼呼,你,你要是找不到出路,呼呼,原本我们可以活三日的命,现在就只剩下三个时辰了。”
碧瑶自也是大口喘息,但眼中兴奋之色却是掩饰不住,稍事休息,她便走到那尊神像旁边,仔细观察了一会,只见这明王神像加了把巨斧之后,果然大是威风,气势逼人。她对着天煞明王神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口中道:“明王尊上,请恕弟子无礼。”
说完,她便伸手抓住那柄巨斧,试探地摇动着,上上下下,却都没什么动静,本来嘛!这巨斧就是她自己放进去的,若是有动静,刚才也有了,张小凡和林惊羽一个坐在地下,一个站着,都是认真的看着她古怪动作。
碧瑶眉头紧皱,低声道:“怎么不对,应该机关就在这里才是……”
说话间心中焦急,手中力气大了些,握着巨斧一移,居然连带着天煞明王雕像的右手也移动了一分。
忽然之间,石室之中,仿佛响起了什么沉重的机括声响。
张小凡跳了起来,林惊羽露出笑容,碧瑶更是喜形于色,三人对视一眼,张、林二人跑了过来,与碧瑶合力抓住这巨斧,用力扳动。
只见这巨斧连着天煞明王的右手,从低垂的状态举到了半空,片刻之后,石室之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声。
三人大惊,只觉得耳边轰鸣,居痛难忍,连忙用手压住耳朵。又过了片刻,轰鸣之声依然在耳边大作,但在神像后边石壁之上,巨大坚硬的石壁竟是缓缓向两边退开,露出了一条通道出来,逐级而上的石阶,一直往上,直到前方黑暗处。
这时,神像所在的石室忽然剧烈震动起来,头顶纷纷落下石块,三人没有说话,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向那石阶跑去,投身到了黑暗之中。
其实八百年前,魔教炼血堂在修建滴血洞时,便已考虑到日后万一式微,被敌人攻入的情景,便在这石室中山腹内暗地建了这一条通道,一旦敌人攻入,便以此路逃出,而片刻之后,滴血洞就会坍塌,将敌人与炼血堂无数秘密一同埋葬。
张小凡、林惊羽与碧瑶三人拚命跑去,只听得后头巨响不断,石块横飞,若是慢跑一步,只怕就要死于此地,真是拿出了身子里最后一丝力气,向前跑去。
没跑多远,三人面前就是一片漆黑,在这狭窄而黑暗的密道中,三人也不知摔了多少次,撞了多少回,只听得四周巨响轰鸣,石块横飞,仿佛整座空桑山都在发怒一般,震动不止,但终于是凭着一股对生存的渴望,他三人看到了前方透进的一丝光亮。
这密洞洞口原来是开在空桑山半山处,山阴一个悬崖下面,树木繁茂,极是隐密,难怪这八百年来都无人得见,想来今日炼血堂的后人多半也不知此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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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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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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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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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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