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了那个洞窟,寒云深那些症状就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如果君向若不来,他可能真的要死在那里了。
他看向君向若,目光温柔,“谢谢。”
“我不想你谢我。”还是原句奉还。
寒云深笑了,“我说的话你倒是都记得清楚。”
君向若愣住了。好像……真是这样。
时值夜晚,圆月当空,皎洁的月光照在这沙漠上,连这沙漠也变成了光洁的银色,此外空无一物,荒凉得想梦一样。
两人走了一会儿,却觉得找不着方向。
“不如就在这里休息吧。”寒云深建议道。说话就能呵出一口热气。
“好。”
两人坐下了。
“有点冷,喝点酒吧。”
冷?君向若看着他。吹牛,想喝酒还找理由。
寒云深从空间囊里提出了两坛酒,“这是当年你给我的酒。在窖里又酿了几十年了,我才拿的。”
冲他挑眉,“两百坛,我一坛没喝。今天你给我证明,我那一百坛灵酒不是被你倒掉的。”
“这有什么好证明的,跟喝水一样。”君向若单手提过来一坛放在自己腿上。
寒云深笑了,“你是酒仙。”
万里的黄沙,两个迷路的人坐在无垠的荒凉里,要浇一杯烈酒,祭奠点什么。
三十坛酒已经烫入喉中。
寒云深躺在沙地上,曲起一条长腿,一手肘支撑着半个身子,酒劲使然,直直地看着君向若,道:
“我是真心的。没有戏弄你。”
君向若手一顿,心跳快了起来,“你喜欢我什么?”
“不知道。”寒云深耸了耸肩,“你干什么我都喜欢。”
“如果我要杀你,你也喜欢吗?”
“是的。而且,我一定是被你难过死的。”寒云深喝了一口酒。
君向若盯着酒坛子,笑了。
酒坛里斟满月光,随着晶莹的琼浆玉露一起晃荡,像是摇在他心里。
寒云深看向他,“我说过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必回应我。也……不必躲我。”
“哦。”君向若笑着灌了一口酒。
寒云深眯着一双金色的眼睛看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君向若用手背抹掉嘴上的酒,一双眼睛也看向他。
寒云深觉得,在这荒凉的北漠,却仿佛有江南水色映在这双桃花眼里。
心头有些痒。
他是不是也……算了,寒云深自嘲地笑笑,这太难了,他提着酒,喝了好几坛。
有些醉了,对着茫茫的沙漠朗声唱起了歌——
北国烟尘万里寒,日落残照一孤城。
关河冷落楼兰月,平沙暗起回雁峰。
酒烈肝胆大如斗,水寒伤马瘦如棱。
晓战霄眠枕刀环,勤王莫问替谁征。
暮角满天胡笳怨,羌笛莫作折柳声。
故乡新燕衔相思,相思莫葬未亡人。
华妆登临待冠冕,来年春风度玉门。
……
在这无垠的北漠,低沉的声音唱着苍凉的曲子,很是动听。
君向若听了一会儿,“唱的什么?”
“是人界边塞的思乡曲。”寒云深望进远处苍凉的风里,“人界的北漠不是这般清冷的。”
“是长烟落日、孤城千嶂、狼烟四起。一片铁血。”
“为什么?”君向若很少能知道人界的事。
要穿过修仙界到人界是件麻烦事,会将所有的灵力转化成一种叫内力的东西,变成凡胎肉骨。
这么麻烦就是为了不让人界的人知道修仙界的存在。修仙界也有很多凡人,却很少有人愿意到人界去。
不知是谁制定的法则。天道吗?麻烦到可笑。
“战争吗?原因可多了。”寒云深躺了下去,一手枕在头下,“战士们都想回家,唱着思乡的曲子。”
“人界的人都有家吗?”
寒云深笑了,“你以为人界是极乐世界吗?像我,在哪都没家。”
寒云深是真的醉了,说起了自己的往事,“父母死了,我被仇人追杀,哪有家啊……”
君向若沉默了一会儿,“我就说你有仇人。”
“有是没错。那个黑衣人太弱了,真不是他。”
君向若听着,“你是惹到玉皇大帝了吗?”他在人界来的画本上看到的。
寒云深迷迷糊糊地笑了。还真是。
“他杀不了我,天道不准,他就封我的元神和修为,把我锁在黄泉海里。”
“之后呢?”君向若对寒云深的过去知道得太少了,而这人知道他的一切。
“然后,你来了。”寒云深侧头看向他,醉眼朦胧,“我去了我爹说的人界,二十年,我又回来了。”xǐυmь.℃òm
“来找你。”寒云深看向天幕,话却是对着君向若说的,“败魂宗封派结束后,你离开了败魂宗,我也去天竺宗的剑谷学了剑法。”
“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那人的。”他看着天空出神。胸里烫得很,不知是酒精还是恨意。
君向若听了他的过往,也为他背负的感到一丝沉重。
他垂下眼帘,“我醉了。睡会儿。”
“——你别走……”
君向若垂眸看了他良久,直到他呼吸均匀,“我不走。”
君向若伸出手去,轻轻覆在寒云深的手上。
寒云深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酥麻的感觉从手上一路窜到心里去,痒痒的,心跳快得没有道理。
君向若什么都确定了。
有的东西开始的时候总是很美好,就像春来花开,雨过虹霞,但也总是会花败叶残,虹消云散。
既然如此,插肩而过,不去欢喜,又怎么会有失望呢?
这也是他一直在做的。
有什么东西是长久的,他想不到。
失望过太多次了。有些东西再不想去触碰了。
但如果是寒云深呢?
哪怕再痛一次,他似乎也是愿意的。
君向若在寒云深的身旁躺下,枕着一只手看着他。
这张轮廓分明的脸在月光下苍白得有些过分了。
但也显得那俊眉、那睫毛、那头青丝,更加漆黑如墨。
有些动心,君向若缓缓凑上前,轻轻地吻了他的嘴角。
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在耳畔响着。
很暖,很安心。
要不,就现在把人办了。
不行,乘人之危不太好。
君向若想着想着,也睡了过去。
寒云深醒来就看见了怀里的君向若。
整齐的眉毛下,扇子似的睫羽闭着,呼吸浅浅。
自己的一只手环着他的肩膀,他一只脚踝正勾在自己的脚踝上,小腿相互贴着,一只手放在自己腰上,体温隔着衣料传来,很是灼人。
离得很近,可以闻到他身上的酒香和淡淡的梨花香气。
寒云深动了动喉结,那个梦总是阴魂不散,他以前还勉强能自持,现在……有反应了。
他赶紧拉开了些距离。
他一动,君向若就醒过来了,看了他一眼,耳朵有些红,“要我帮你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不用。”
白天在北漠更好寻路,两人御剑去了最近的大洲,在一家客栈下榻。
因为早上的尴尬事,两人都各自回房了。
君向若这才想起了狐仙给的玉钥匙。
他拿出了玉盒子和钥匙,二者的花纹果然一摸一样,钥匙孔也完全吻合。
“咔嚓”一声,盒子应声而开。
君向若看了一眼:“……”
他面无表情地又关上了盒子。
再开一次。
君向若:“………………”
空的??
所以,两个自称是自己故人的人联合起来给了他一盒子的空气??
他不知道,一股看不见的东西没入了他的丹田。
“叮呤——”
隐约响起了一声轻轻的铃铛声。
君向若再仔细一听,又像幻觉一样,无影无踪。
谁家的风铃吧。
君向若合上了盒子收起来。
他该去准备一些东西了。
第二天一早,寒云深去敲他的门,里面却空空如也,床铺整齐,看来连夜就走了。
好。君向若。算你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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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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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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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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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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