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爷,伯爷……”
朱金一脸焦急。
眼巴巴地看着张安世,手里还拿着一个簿子。
“伯爷,咱们……咱们的宅子不好卖,到现在,也才买了三十多栋,那些读书人……一个個的,都只干看着,伯爷,咱们是不是亏了?花了这么多银子,弄出了图书馆……”
张安世这几日很清闲。
他其实很想念四凶,虽然总觉得他们脑子好像不够用,可和四凶待在一起,踏实。
如今,他百无聊赖,见朱金急得跟热锅蚂蚁似的。
“急个什么,急个什么?”张安世从容地看着他道:“这才哪到哪啊,读书人嘛,脑子都不开窍的,一个个精得跟猴一样,怎么可能说买就买。”
“那这……”朱金小心翼翼地看着张安世。
张安世不疾不徐地呷了口茶,才道:“涨价,明日开始,咱们的宅子,涨五十两。”
“啊……”朱金惊讶道:“这……这明明卖不出去,咋还涨?”
这操作,他真不懂!
张安世反而自信满满地道:“卖不出去才涨,若是能卖出去,我涨个什么?”
朱金脑子发懵,老半天回不过神来,顿了顿道:“不是东西买的人越多,价格才越贵的吗?物以稀为贵呀。”
张安世微笑道:“买的人多,咱们就得薄利多销,买的人少,你涨价,人家才会关注。”
“可就算关注,只怕都是骂娘的。”朱金耷拉着脑袋道。
张安世道:“黑红也是红,你懂个鸟。噢,对啦,还有其他的东西,都给我安排上。”
朱金无奈地点点头,倒没有再反驳,道:“是,小人知道了。”
张安世看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大发善心地安慰他道:“不要怕,这事儿很稳妥的。”
朱金还能说啥,他可不敢违抗张安世的命令,于是连忙布置起来,随即……便开始让人挂出牌子。
这价格的牌子一挂出来,引起满京城人都在笑话。
那宅子根本没什么人买,竟还涨了。
现如今,栖霞这儿聚集的读书人多,自然而然,不少人将此引为笑谈。
…………
“陛下,陛下……”亦失哈急着回宫禀报情况,气喘吁吁地来到了朱棣的跟前。
朱棣一直兴趣盎然地盼着他回来呢,便道:“怎么,如何了?”
亦失哈缓了缓,便如实道:“确实人流极大,去那儿的读书人,多了许多倍,奴婢还见许多镇江的秀才,结伴来的。”
朱棣顿时高兴得红光满面:“你看,朕略施手段便做了大买卖,哈哈……你瞧瞧,这手段如何?”
亦失哈却是苦着脸道:“人是不少……就是一个人只挣那几文钱,承恩伯为了吸引读书人,还又建了二区,弄了诗会,请大儒去授课,又花了不少银子。”
朱棣听罢,却也一点不慌的样子,甚至泰然地道:“朕不担心,他有办法弄银子的,让锦衣卫打听打听便知道了。”
陛下都不担心了,他还是说什么?亦失哈只好点头道:“奴婢这边有什么消息,立即奏报。”
……
又过了好几日,栖霞依旧还是人流如织。
可那什么栖霞学宫还是老样子,价格是涨了,售出的宅子,还是寥寥。
许多人兴奋地议论,这一下子,张安世总算要赔本了。
当初张安世弄得不少人跳楼,更有不少读书人,被坑得死去活来。
如今,满天下的读书人,都巴不得他能倒霉。
因此……不少人开始真正关注起那栖霞学宫来。
越来越多人,除了聊图书馆的各种活动之外,更多的,就是关注那学宫了。
“那等宅子,也能卖钱?真是疯了……哈哈……”
“姓张的挣的是断子绝孙的银子。”
“缺德啊,真是缺德。”
“有一个书生,叫张文府的,居然买了二十套,听说是杭州的读书人,家里有银子。”
“哈哈……当初这买书的时候,上的当还不够吗?现在谁还上这张安世的当,那张文府真是愚不可及。”
聊的人越来越多,似乎人人都存着想要看张安世的心思,这消息疯了似的出现在了大街小巷。
而且这个话题,长盛不衰,似乎那里只要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可引起巨大的舆论。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大家是被坑苦了,这个时候,若是还上当,那就真的是一群大傻瓜了。
…………
而这街头巷尾的议论,却是一份份地出现在了朱棣的案头上。
朱棣看着这些奏报,眼睛都直了,显然他没有办法像之前那么淡定了。
“朕……这一次是亏了?”
亦失哈苦笑着道:“可能是的。”
朱棣深吸一口气:“怎么可能,张安世这么有本事。”
“奴婢觉得,承恩伯应当是想用长线钓鱼法。”
“长线钓鱼法?”
“就是亏了钱,也要弄出一个图书馆来,这图书馆虽然花费无数的银子,可周边的地值钱呀,因而,砸了几十万两银子下去,就等那些读书人来上钩。”
朱棣脸色凝重起来:“这样说来,这些鱼儿没有上钩?”
“现在看来,应该是这样的。”亦失哈依旧苦笑。
朱棣顿时皱眉道:“入他娘,这群读书人,他们学精了啊,这鱼都成精了,咋办?”
亦失哈哭笑不得:“可能……这一笔买卖亏了,不过陛下……不打紧的,有承恩伯在,总能想出其他法子来的。”
朱棣不甘心:“这群该死的读书人,朕只要他们的银子,又不要他们的命,他们怎么就这么精?朕还信以为真,当真腾出了许多的宫殿当库房呢!”
亦失哈想了想道:“要不……让承恩伯将那宅子便宜一点卖?奴婢觉得,就算一千两卖不掉,好歹……一二百两,总还能售出去的。”
朱棣脸上阴晴不定,却依旧觉得不甘心,顿了顿道:“还是让张安世来拿主意吧,他这个在行,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朕倒是有些担心了。别看那些读书人一个个像书呆子一样,其实都精得很,上了一次当,只怕不会上第二次了。”
亦失哈点头,他担心朱棣接受不了这一次的失败。
毕竟平日里,薅羊毛薅习惯了。
这一次却不但没偷到鸡,反而蚀了一把米。
不过朱棣经过刚才的一阵子心烦意乱后,此时还算淡定。
朱棣道:“朕要节衣缩食了啊,这几日,让宫里都消停消停,省银子,朕要未雨绸缪,那安南还不知道要打多久呢。”
亦失哈道:“奴婢遵旨。”
…………
张梁匆匆地从杭州赶到了栖霞。
在这儿,他寻到了住在客栈里的儿子。
一见到儿子张文府,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暴跳如雷啊!
直接捡起一根棍子,便追着张文府打,边道:“畜生,你这畜生,平日里供你读书,让你待在京城求学,你在京城里头,成日挥霍也就罢了,终究你还是我的儿子,我这做爹的……就当将银子都丢进了水里……”
张文府则是跑得飞快,与张梁围着桌子,来了个秦王绕柱。
张文府边慌忙地跑着边道:“爹,有话好好说,你怎的来京城了。”
“咳咳……”张梁毕竟没有张文府年轻,跑了几圈就累得慌了。
可听了张文府的话,他气咻咻地继续挥着棍子,继续追,边破口大骂道:“我还能不来吗?我若是不来,咱们家业就要败在你的手里了,你这畜生,两万两银子啊,我们家哪里有这么多银子?你这小畜生,你好死不死,你去和张安世那样的人勾结在一起,他吃人不吐骨头……你…………”
张文府只好继续躲,口里急道:“又不是一次拿两万两银子,爹,二十年呢,只需拿四千两银子出来便好了,咱们家大业大。”
张梁差点给气吐血:“我们张家,从来借钱给别人,何时向人告贷的?畜生啊,畜生,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东西!一千两的房子,还是那等麻雀大的房子,你居然还买二十栋!你……你……你知道不知道,你阿爷知道这件事,已经气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今日我不打死你,我就跟你姓。”
这房子外头,都是同客栈的人来看热闹的,大家都笑。
张梁追着张文府,总算是逮着了,手中的棍子便抽了下去。
张文府啊呀一声。
这一声啊呀,在看客们眼里,就仿佛一下子好戏达到了高潮,俱都发出了欢呼。
“你看,果然上了张安世的当,上了张安世的当,还能有个好。”
“我生了这么个儿子,我也非要打死他不可。”
“啧啧……”
张梁是气急眼了,这一棍子也没有留有余力,张文府直接头破血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一下子,可把张梁吓坏了,他气归气,骂归骂,打归打,可也没真的想把儿子弄死呀!
一时间,直接嚎哭着一把冲了上前,抽泣着道:“咋啦,咋啦?天哪,我的儿,我怎么这么惨……我好好的经营家业,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那张安世害我全家……”
说着,张梁拼命地捶打起自己的心口。
张文府倒还算有神志,只是头破血流,看起来有点惨罢了。
可这个时候,他不敢回应,只能继续装死。
张梁又哀嚎:“来人,来人,去请大夫呀,我的天啊,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那黑心贼,儿啊,你脑西敲册的啊,你上了那张安世的当啊……”
眼泪都要流干了。
看客们一个个却更兴奋了,议论纷纷:“看看……看看……这就是张安世那害人精害的。”
“据说花了两万两银子,这不是疯了吗?”
“好在只给了定金……据说也有几千两……后头的银子还没付,如若不然……”
众人兴奋地说着。
就在此时,有人领着几个仆从匆匆上楼来。
这人登楼之后,身边的仆从便将人群推开,等这纶巾儒衫的人背着手过来,这人口里道:“张文府,哪一位是张文府贤弟?”
所有人都指着屋里。
这人便举步走了进去,可进了屋子之后,看到这种情况,也有些诧异起来。
这人便看向张梁道:“敢问你就是张文府?”
张梁此时悲痛欲绝,可毕竟也是大户人家,到了这个份上,也不能让人看笑话,只凄然道:“犬子不肖,让人见笑了,这……”www.xiumb.com
他指了指张文府:“他便是犬子张文府。”
张文府这个时候,才猛地张眼,一轱辘翻身起来:“你是……”
“鄙人姓周,叫周政,贱名不足挂齿。”周政朝张文府作揖。
周政……
许多人都狐疑起来。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镇江府……好像有一个周家,听说有累世功名,家业极大,他们家长房的主人好像就叫周政。
张文府苦笑,不知对方来意,便道:“敢问……周兄……来此,所谓何事?”
周政看了看身后。
那里还挤着许多看客呢。
他似乎希望能够私下聊一聊。
可现在张家父子,都没有待客的心思。
周政见此情状,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晓得,此时还是赶紧说明来意的好。
于是,他微笑道:“听闻张贤弟的手里头,有二十套学宫的宅子,是吗?”
张梁一听,脸又青了,敢情……这又是一个来看笑话的?
张文府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自己的爹,生怕又刺激他,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一时糊涂……是买了二十套。”
周政听罢,笑了起来:“大家都这样传,老夫还以为是假的呢,这样最好,不知张贤弟,能否让两套给鄙人?”
“什么?让两套?”张文府有些糊涂了。
周政道:“是,鄙人也想买两套。”
张文府一脸错愕,随即看了看自己的爹。
而那张梁也懵了,这莫不是又是什么诡计吧?
张文府道:“你当真要?”
“对。现在就要。”周政很干脆地道:“咱们就照着现在学宫里的现价来,这几日,他们涨了几次价钱,从一千两,涨到了一千零五十两,对不对?银子……我这边随时可以教人去取,我可立即请保人来,咱们现在就可修契书。”
他干脆利落。
每一栋宅子,居然还贵了五十两银子。
张文府晕乎乎的,觉得对方的话有些不可思议。
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爹。
张梁听罢,便道:“你真要买?”
“真买。”周政笑了笑道:“家里有两个儿子,想来南京读书,恰好这地方……还不错,索性买两个宅子,让他们在此安心就读。”
张梁道:“好,那你现在拿银子来。”
周政便立即朝后头的仆人使了个眼色。
片刻之后,便有人带着一箱银子来,不只如此,竟还有一个栖霞的差人也跟着来了,显然是请来的保人。
周政微笑着道:“现在可以交割了吗?”
这看客们,一个个几乎无法呼吸了,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显然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周政道:“这位公人一直都在栖霞做保长,由他来作保,如何?”
张文府这头正待要点头。
张梁却突然道:“算了,不卖了。”
周政一愣,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方才不是说好的吗?”
“现在改主意了,不卖。”张梁回答得干脆。
周政有些羞怒,脸见见冷了起来:“方才为何不说?等我拿了银子,请了保人来,才不卖?做人总要言而有信才是。”
张梁厚着脸皮道:“这宅子是我家的,莪想卖就卖,不想卖就不卖!这么大的事,难道不需要斟酌吗?你要是想买宅子,可以去别家买,那什么学宫,不是还在卖吗?为何来找我们?”
周政顿时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这老狐狸,故意诓骗他,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诚心来买,等他拿了银子,请了保人来,这人觉得他是真心诚意的,反而不肯卖了。
周政冷哼一声道:“若是学宫还有宅子卖,何须找到你们头上?哼,言而无信的小人。”
说罢,黑着脸,似乎又觉得不甘心:“再加两百两,一千二百五十两,你卖不卖?”
张梁拨浪鼓似地摇头:“不卖,不卖,说不卖就不卖,这是我家传家宝,要传给儿孙的,卖宅子,这不成了败家子了吗?”
周政气的不轻,咬咬牙,拂袖便走。
看客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学宫的宅子……居然都售罄了。
不是说……有五百套吗?
这才几日功夫,居然全部卖光了?
怎么可能……明明大家都觉得黑心的啊。
分明所有人都在笑话。
世上有这么多冤大头。
众人看着张文府……
对啦,这宅子居然有人一千二百五十两来买,岂不是说,他手头这二十栋,短短数日之间,就挣了五千多两银子。
五千两啊,这是何其可怕的数目,多少人几辈子也挣不来。
张文府还在发懵。
张梁却急了,立即将门关上,不让看客们继续看热闹。
一回头,立即对张文府道:“尾款都结清了吗?”
“还有一部分没结,不过有定金……”
“混账,那还愣着做什么,去结清尾款去。”
张文府诧异道:“爹……不是说……”
“说你娘个头。”张梁骂他:“你傻不傻,咱们赚了,咱们要发大财啦,这是至少赚了五千两银子……五千两……这可不是两万两银子赚五千,咱们可只拿出了区区数千两银子的首付银而已。”
说罢,激动的张梁一把将张文府搂在了怀里:“我的好儿子,我的好儿子,为父没有看错你,一直都跟人说,将来能振我张家家业的,非你莫属,哎呀……还愣着做什么,走,走,咱们赶紧去学宫。”
“去……去做什么?”
“去打探消息呀!”
“噢,噢……”
父子二人再开门,门外的看客们还没有散去。
一个个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这父子。
谁能想到,自己好端端的看人笑话,现在……好像成为笑话的人是自己呢。
…………
消息已经不胫而走。
几乎每一个人,都在拼命打探学宫的消息。
这才短短几日功夫,形势居然直接逆转。
这是几乎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
可偏偏,这样的事就是发生在了眼前,由不得别人不信。
有人甚至认为……这一定是张安世搞鬼,故意放出这个消息,就是想要黑心的骗人银子。
因此,不少人开始深究起来。
可探查出来的结果……居然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真卖出去了。
五百多套宅子,有名有姓,而且不少买了的,都是平日里如雷贯耳的人。
人家……真掏出了银子。有好事之人去询问,对方居然也没否认,而这些人,是绝不可能和张安世沆瀣一气,合伙去骗人的,人家也是累世家业,丢不起那个人。
这一下子……南京城内外,俱都沉默,大家如丧考妣,好像一下子,精神气被人抽空了。
朱金匆匆拿着账目,送到了张安世面前,激动的道:“伯爷,六十二万两银子,五百七十套宅子,哈哈……就这么一块地……六十多万两银子啊,这地若是水田,只怕五千两都不值。”
张安世淡定的道:“别激动,才刚开始呢,挣点钱而已,瞧把你激动的。”
朱金一脸狐疑,道:“小人有一点不明白。”
他看张安世的眼神,变成了仰慕,眼睛开始冒星星,就好像刑满释放人员,见到了母猪。
张安世翘着脚,在朱金面前,他历来不藏私的,道:“你问便是。”
朱金道:“伯爷,这么贵的价格……照理,应该没人买才是,而且这坊间,都是讥笑咱们宅子的,可……”
张安世深深看了他一眼:“看来……你这买卖做的还是有点糊涂,罢了,给你上一课吧。”
张安世笑了笑,道:“这买卖呢,是这样的,咱们这个价格,本身就是多数百姓买不起。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东西,压根也不打算卖给他们?”
朱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是,是。”
张安世继续道:“所以我们这五百多套宅子,本身是卖给什么人呢?是那些真正家财万贯的人,一千多两银子很多吗?对有的人而言,当然是一辈子也未必能攒的来,可对有的人而言,其实不过是毛毛雨而已,人家可能过一个大寿,这一千两银子就没了,那么……我来问你,这一千两贵不贵?”
朱金愣了一下:“这……”
张安世道:“所以贵与不贵,问题不在于它当真价值几何,而在于……在不同的人眼里罢了,有的人觉得贵的东西,在有的眼里,其实不过是日常的用度罢了。所以……我才让你涨价,涨价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要让那些好事者个个来骂。”
“他们骂的越狠,这宅子就成了名贵的代名词,骂的越凶,知道这件事的就多,当这宅子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时候,自然而然……我大明不会缺少那等真正的富户,在他们眼里,这里距离图书馆一步之遥,价格又便宜,而且还有低息的贷款,这等于好像是不要银子白送一样,在这里置一份产业,偶尔让子弟们在此住一住,感染一下这里的文气,简直是太划算了。”
朱金恍然大悟:“原来别人骂的越凶,咱们的买卖越好。”
“是这个道理。”张安世感慨道:“这可是拿我的名节来挣来的银子啊,为了这个,我不知挨了多少骂,受了多少委屈。”
朱金道:“伯爷您想开一点。”
张安世随即笑了笑:“为了陛下,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咱们的大业,我这一点委屈也不算什么。”
“大业?”朱金心里有点吐槽,谁家大业是盯着人家的钱袋子的。
张安世继续道:“再给我准备一千套,过几日……上市。”
“还卖?”朱金一愣:“伯爷,不是说……只有那些真正不差银子的人……才会……”
张安世道:“最初买的,都是不差银子的人,可很快,市面上就会有人四处求购,如此一来,这二手的价格怕要涨起来,这时候就会有不少人认同它的价值了,一旦有人认同了它的价值,那么有银子买的人,或者是勉强咬咬牙也能买的人,也会一窝蜂来买,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朱金:“……”
张安世叹了口气:“造孽啊,造孽啊,明日取一千两银子,去寺里给我捐点香油钱,我心善……不忍心,得多做一点善事。对了,新宅给我涨,一千五百两一套,一文钱都不能少。“
朱金:“……”
张安世道:“还愣着做什么?”
朱金点头:“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办。”
张安世心里唏嘘,说实话……读书人的韭菜,是真的好割,这也没有办法,这怪得了谁来呢,谁让这天下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呢?
挣这些田连阡陌之人的银子……倒也不亏心,就当是……让这些富户们……给我张安世捐点香油钱吧。
…………
“陛下……陛下……”
亦失哈跑的飞快,他好像一下子恢复了青春,甚至连久违的雄性激素,此刻也在体内滂湃而生。
“陛下……不得了,发大财啦,发大财啦,宅子……全卖了……全都卖了……就那数百亩的地……竟都卖光了。”
亦失哈说着,进门槛的时候,因为过于激动,直接被绊倒,哎哟一声,身子一歪,脸先着地。
朱棣本是枕着徐皇后的腿,呼呼打盹儿。
听到这话,一轱辘翻身起来:“怎么可能,这样也会有人上当?不是说读书人成精了吗?朕方才还梦着这事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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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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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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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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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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