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的翻书声,外面传来的淡淡行人交织的声音。
这是一个平和安定的县城。
城中的人们安居乐业,欣欣向荣。
这似乎都是人们心中所想,所期待的。
民想安定康乐,是否为妄想?楼近辰一时竟是不知如何定义,毕竟,身在天地之间,无论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都是被天地洪流裹挟着,只是大人物会多一些挣扎的能力罢了。
楼近辰没有打开那书,而是走向了那个掌柜。
“掌柜的?这是什么书?这个楼近辰又是什么人?”楼近辰问道。
“楼近辰不就是你的名字吗?你怎会不知道是什么人?”掌柜的奇怪的问着楼近辰。
“掌柜的认识我?”楼近辰凝视着对方问道。
他的眼中,这个掌柜的是一个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人。
“楼公子,你我第一次见面,我如何会认得伱?”掌柜的奇怪的问道,但是又很快恍然道:“你是外乡人吧,既然是外乡人,不如去看看我们书楼的招牌。”
于是楼近辰拿着书出门,来到街上抬头看牌匾。
那牌匾上面写着“本命书楼”几个大字。
“本命?”
楼近辰就直接站在那街上翻看起手中的书来,书中第一页写着:“你自一个异域国度而来,挟剑而落户于泅水城外火灵观中,习得采炼阴阳之法,……”
这竟是他自来到这个世界后所经历的一切,少有人知道的私密之事竟也在上面。
而最后的部分,则是写着他一心为梳理江州府事,亦为平江州秘灵之乱,单人只剑出发,过银溪县……,至梁县的经过。
他皱眉,再一次的回到书楼之中,说道:“这书中内容,掌柜的可知道有多少人看过?”
“你是第一次进来,自然是第一个看的,你是否要买下,若是不买,那便放回去,往后必有许多人看,并且楼公子往后的经历都会出现在这书上。”
楼近辰一愣,立即想到这书是因为自己进楼之后才出现,是自己翻开了,里面的内容才出现,就像是一面镜子,将自己的过往轨迹都照了下来。
我未见此书,此书了无痕迹,我见此书,此书便书写我之人生轨迹。
他突然想到了去某个地方旅游,被对方拍了照,对方喊你过去看,看完之后便要你买。
不看倒也罢了,因为不看不知道,便如没有,而看过之后,这一张照片便代表着刚刚的过去,代表着一份记忆,然而想留在身边,却需要花钱。
“怎么卖?”楼近辰问道。
“一个虔诚祈祷便可获此书。”掌柜的说道。
“一个祈祷?”楼近辰既意外又不意外,秘灵存世,从虚妄走向真实,少不了勾勒自己存在的意义,就像白纸上做画,需要勾勒出线条,需要上色。
而这种祈祷就是对祂存在的意义进行勾勒。
“对,只要你诚心祈祷,此城之中的人们永远安康快乐,此城永存。”掌柜的说道。
“敢问,掌柜的如何称呼?”楼近辰问道。
“楼公子可以叫我书掌柜。”掌柜的说道。
“书掌柜之愿是人们心中所盼,只是人有生老病死,若如你所愿,没有了生老病死何以称之为人?”楼近辰问道。
“为何人一定要生死老病死?你不也修行,不也想逃脱这生老病死吗?你可以去追寻去逃脱这种宿命,为何他们不可以?”书掌柜说道。
楼近辰沉默了。
“更何况,他们可不是不死,也不是不老,只是不再为此感到悲伤和痛苦罢了。”书掌柜认真的说道。
楼近辰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书我拿走,我的祝愿,后面再给你。”楼近辰拿着书出了书楼,在街上走着,人们生活一切正常,人们的脸上充满了快乐。
一切井然有序,楼近辰从未在这个世界看到过如此安定快乐的城池。
他转了一圈之后,又从入口处离开。
而他手中的那一本书在他离开之时,上面的神异也就消失了。
楼近辰一路的来到了三围县,然而这一座县城里的人全都没有了,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m.χIùmЬ.CǒM
楼近辰环绕了一圈,一个人也没有,他又找了县城附近的人,发现十村九空,早已经搬走转移了。
他站在那一座初初建成的‘寺’前,里面没有任何秘灵存在的气息,这一座城也没有神秘存在。
祂已经离开了。
楼近辰继续去下一座城,这一座城中的人倒没有消失,但是却没有一个活着的,每一个都死在床上,像是在睡梦之中一睡不复起。
楼近辰认为这些人死时,魂魄皆被勾走。
他在周围又走了一圈,县城周围的村镇里毫无生机,空空如也,只有骸骨。
楼近辰这时才觉得,那梁县里面的人还活着,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了。
又来到一个县。
他站在县城旁边的一座高山的顶上,看着县城之中的‘人’。
那些已经不可以称之为人了,那些人一个个佝偻着身体,或在地上爬行。
他们个个面如土色,因为他们竟以地上的泥土为食,甚至有‘人’烤泥为饼吃,有人在土饼上合上一些树叶来吃。
这已经不再是正常人了,而是某种食土异人,亦可说是土人。
楼近辰在审视着整座城之时,城中的‘人’似乎突然之间都有了感应,齐齐的朝着楼近辰看过来。
这一刹那,楼近辰只觉得像是有泰山压顶,周身虚空竟是有黄尘飞扬,将他快速的包裹起来,而脚下的山也似开了口,一口便要将他吞没。
突然随着城中的‘人’的目光,浮现的是土元气。
楼近辰拔出剑,挽着剑花,剑光过处,周围的土气竟是都化做了金芒。
土生金。
金芒映辉一片天空,只见他的剑挥出,金芒如丝如剑,朝着城中落去。
每一道金芒都朝着一个土人落去,一个个土人身首分离,但是这些土人却一个个抱起自己的头,躲到一边去,寻到一处水源处,将颈脖处沾湿之后,将自己的头又接了回去。
他周围的土元气不断的汇聚,却又被他不断的转化为金元气,化做剑气,朝着山下的城中落去,挥斩着那些土人。
到底是剑气分散太多,威力减弱了许多。
他在找那个‘秘灵’,只是一时找不到,这个‘秘灵’极为小心,祂可能是城中任何一个‘土人’,也可能早已经躲在了城下的泥土里。
楼近辰可以肯定对方一定可以遁入地下。
“你为何要杀我们?”
城中突然响起了这个声音。
突然之间这么多的人一起问。
“我们只是换了一种生活方式而已,我们又没有去害人,你为什么要来杀我们?”
仍然是这个质问。
楼近辰依然没有回答,他想听听这个‘秘灵’要说什么。
“我听说你修行之处,有一座无眼城,你能够容许无眼城的存在,为何不能够容许这里的存在?”
楼近辰眉头一皱,说道:“你知道我?”
“楼道长之名如雷贯耳,我等岂会不知。”那声音再一次的说道。
“那我告诉你,无眼城中没有秘灵,那里的秘灵已经被我杀了,而那些无眼人亦是受害之人,我不忍再伤其命,又有季夫子愿意管束,自然不愿再造杀业。”
“而这里,是你主动将这些人都变成了现在的土人,你杀了这一城的人,你该死!”
楼近辰突然一剑飞出,剑化流光,落在了城中,扎在了那一座泥塑的神像身上。
神像上的神秘光芒快速的暗淡下去。
然而那剑却没有拔出,其上光华盘转,那泥塑神像在光华之中转变成金石。
一道光华落在‘寺’中,楼近辰已经进来,招手剑飞回手上。
又一剑挥斩,神像的头颅断去。
果然如他所想,他这一剑,没能够伤到那个‘秘灵’,楼近辰并不意外,对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吞食记忆,祂们应该有这样的本事。
他出门想要将这些土人都杀了,让这整座县城都净化,然而却看到一个土人怀里居然抱着孩子。
那孩子很小,那土人嚼碎了泥土给怀中的小孩吃。
这让楼近辰有些动容。
这些人确实是异人,但是这些人并不是生命。
“楼道长之言差矣,他们并没有死,他们仍然是一个个生命,楼道长你无非是担心我们做恶罢了,我可以向你发誓永远不出这黄泥县,不让黄泥县以外的人成为‘土’人。”
楼近辰看到有土人居然从地底探出头来,又钻回地底,他们像是鱼潜水一般。
“你可知我有一师,擅长五行法术,可让这一片大地都化土为金,让你们永远的禁锢在土地,与大地一起变成金石?”楼近辰站在长街上,拄剑于地的说道。
“我听说楼道长出身于五脏神教,五脏神教之中能有如此高明的五行法,我并不怀疑,所以我愿意永远留在这黄泥县,不离开,若是楼道长真要赶尽杀绝,那我只能离开了。”
楼近辰最终还是有动手,他没有把握,能够杀了那个躲在大地深处的秘灵。
既然杀不了那个秘灵,杀这些吃土的人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在城中走着,发现这城有着像无眼城那般转化的趋势,竟是已经要生出另一种秩序。
并且看到两个造‘小人’,竟是真的用泥和水造出一个小孩来,然后对着那小泥人不断的‘哈’气。
他站在那里看了半个月,那原本没有生机的小泥人居然开始生有意识起来。
他离开之时,说道:“希望你约束城中的‘土’人,将来有事,我会传信来。”
他仍然决定回去与人商议一番。
最后一座城是在海边。
这一座城在楼近辰看来一切都是正常的。
这是一座海巷城,但是又一眼看出不是很正常。
因为这一座城中,有一种异样的繁荣。
当然,繁荣并不等于平和。
他看到从海中而来的鲛人,甚至看到土人,还看到阴灵,以及无眼人,和一些奇怪的精怪,甚至他还看到了群鱼山中的五仙化形的精怪。
他们或是经商,或是卖艺,或是穿着官差的衣服在街上巡逻。
这是一座各族共存的自由之城。
楼近辰走进来,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如他这样的修士也不在少数。
城门口更没有人守着要入城的税钱。
他走在街上,发现交易多为以物易物的方式进行着。
而且不同的精怪之间,同样的讨价还价,但又控制在一个没有打起来的界线内。
几个手持着铁戟的犬首人身者,从街上走过,而吵架的精怪们便会立即小下声去,当他们走过之后,又会大声起来。
这些犬首人身的异人,居然在这里成了巡街的官差。
楼近辰不知道他们怎么来的,但是可以肯定,这一座城一定与那个犬封国有了联系。
不过,这里到处的气味实在是太难闻了,地上也脏,楼近辰怀疑那些巷子里应该到处都是大小便。
这时,他看到了一家画皮馆,画皮馆的名字更有着两个大大的‘娄氏’两字。
楼近辰眉毛一挑,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个门店不小,但是招牌却挤了三个,分别是画皮馆,画相馆和刺阴馆。
像是与人拼在一起开店一样,为了省房租。
这个门前台阶很干净,楼近辰走进去之后,甚至闻到了香味。
他看到角落里,盛开着的大红的花,散发着浓香之气。
没错,这确实是娄寄灵的品味,不过她这个品味在这里正是好,将外面的臭味都掩盖了。
“客官,您是画像还是刺身还是要买画皮呢?”
一个女子微笑着迎了上来,她看上去极漂亮,只是没有眉毛,而且笑的很僵硬,嘴辰两点红色如血,让人看上去诡异无比。
楼近辰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你身上这样的画皮样貌,怎么卖得出去?”
那迎客的女子却是笑道:“客官,你可能不知道,这是我们这里最新流行的风格,属于我们东家自创,想要买我们这一类画皮的人,早已经排到了三个月之后了。”
“若是客官想要,那可能要等一阵子。”
楼近辰却是笑了,心中更是确定,这样的审美,一定是她没错,于是说道:“去跟你东家说,有故人来访。”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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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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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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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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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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