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chapter 47

　　…

　　如果再给佐佐木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不会为了追求刺激大半夜跑来学校拆封印。

　　她知道国外有个典故叫叶公好龙，对号称喜欢真龙的主人公真正见到龙类却惧怕不已的反应嗤之以鼻，却没想到自己原来就是“叶公”。

　　身后柜子里存放着许多“灵异现象调研报告”，那些都是她和井口为了证实怨灵作祟真实存在做出的诸多努力。

　　可这一切在她真的目睹了怨灵的存在后，心底悚地冒出的恐惧之下，显得可笑起来。

　　天花板中央扭曲出一个黑色的漩涡——

　　面目狰狞的怪物探出了头，恶心的层层皱褶里挤着数不胜数的雪白眼球，比针孔大不了多少的瞳孔咕噜噜滚动着对上了佐佐木的视线。

　　她勉强把冲到喉咙口的尖叫憋了回去，小心翼翼的离开位置往后和还没完全脱出的怪物拉开距离——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身后有人。

　　……可是井口明明站在她前面，那么身后的是什么东西？

　　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再也忍不住惧意，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井口跟着整个人一抖，壮着胆子呵斥：“是谁？！”

　　黑影没有回答，反倒是询问：“这么害怕的话，不如把这个手指给我怎么样？”

　　佐佐木大脑几乎宕机，她惊恐地拍开肩膀上的手掌，退到紧贴着墙壁的位置。

　　“你、你是谁？”

　　黑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逐渐黯淡的烛光勉强照亮了他的面容，五官姣好，甚至说得上俊秀的男人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如果他身上没有深深的缝合印记就更好了。

　　两横一竖盘桓在男人脸和脖子上深深的缝合线不仅破坏了那张脸的美感，还让人立刻就能把他和活人区分开来。

　　前狼后虎，门和窗子的方向都被堵住了。

　　佐佐木跌坐在地，几乎是祈求地询问对方：“把它给你的话，能放我们离开吗？”

　　男人心不在焉的回答：“我的话是没问题哦，但是它同不同意我可管不了。”

　　可那个百目鬼般的怪物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似乎只是迫于某种压力不敢上前。

　　佐佐木清楚的意识到对方没有搭救的意识，但是如果不交出手指的话，她害怕……

　　“请等一下。”

　　清亮的少年嗓音打断了佐佐木的思考，活动室的门被推开，露出门口的两道人影。

　　佐佐木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如果少年也是为了这个手指而来，说不定、说不定能以此交换活命的机会。

　　然而这点希望之火很快被浇灭了。

　　因为她看到缝合脸不惊反喜，假惺惺的笑容变得真实起来，扬着手高兴地对少年招呼道：“你来啦～”

　　她颓然的想，完了。

　　……他们认识。

　　*

　　其实并不认识。

　　中岛敦首先瞅到了长相恶心到令人疯狂掉san值的咒灵，他恶寒的挪开视线，这才把活动室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女生手里紧攥着什么东西。

　　联系刚才在门口听到的对话，他心中有了猜测，这才去看似乎认识自己的人。

　　『这人谁啊？』

　　如果不是面部表情锁死，想必现在中岛敦已经明明白白的把懵逼二字写在了脸上。

　　等等，缝合线……

　　『太宰先生……呸，太宰那家伙原来暗讽过夏油杰做过换脑手术，安吾又说五条悟去年杀了夏油杰，也就是——』

　　他装作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熟稔道：“这是你新换的身体吗，夏油杰？”

　　缝合脸高兴的神色凝固了一两秒，眼神迷茫：“你以为我是夏油？”

　　中岛敦：“？！”

　　脸上有明显到仿佛能够被轻松扯开的线头的怪人，我只知道这么一个啊……原来不是吗？！

　　对方的态度很友善，而房间里咒灵和学生都一动不动，他也就礼貌询问：“那你是？”

　　缝合脸长睫扇动，垂眸叹气，显得有些落寞：“夏油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吗？”

　　……夏油杰当时跟中岛敦的搭话全部被太宰和安吾挡回去了，他们之间根本没什么沟通啊。

　　沉默足以说明答案了，缝合脸收拾好心情，重新对他展颜一笑：“算了，那就自我介绍一下吧。”

　　“既然都是同类……咒灵是从人类身上流出的咒力集合体，即使不是真实存在，有着共通的恐怖形象，也能作为强力诅咒显现的情况，你知道吧？”*

　　原来是这样吗？

　　难怪怪谈也可以具现出来……不过同类是什么鬼，你也是僵尸？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他还是点了点头：“知道。”

　　“咒术师把这些故事形象和不确定身份的强力诅咒登记成了‘特级假象怨灵’。”他的话流露出嘲讽意味，“感觉他们也只知道这些。事实上，人类真正恐惧的是大地、森林、海洋，和人类自己。”*

　　这是咒灵进阶版知识小课堂啊。

　　中岛敦听懂了，询问道：“所以你是咒灵？”

　　缝合脸露出一个“这不是显而易见”的表情，接着说：“我叫真人，是人对人的憎恨与恐惧中诞生的诅咒。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他顿了顿，又瞥了眼咒灵少女：“这是你的同伴吧。”

　　“中岛敦，”白虎少年回答，“我们确实是同伴。”

　　咒灵少女冷淡的接上：“泉镜花。”

　　真人的声音变得跟他的笑容一样温柔：“夏油说见到敦就带你回去，所以你也会成为我引以为傲的同伴吗？”

　　中岛敦对夏油杰的观感并不好。

　　而事实上，除了夏油杰和真人以外的咒灵容貌更是有碍观瞻，他对和怪物为伍更没有什么兴趣。

　　所以他回绝了：“抱歉，应该不会了。”

　　真人脸上的笑容蒸发了，他沉默地看着少年。

　　中岛敦等了片刻没等到对方进一步的行动，干脆忽略了咒灵先生哀怨的眼神走到少女面前询问：“可以把它交给我吗？”

　　少女抬头看他，镜片底下的瞳孔带着孤注一掷的执拗。

　　她忐忑不安地问：“给你的话，你可以放我们、可以确保我们活着离开吗？”

　　“可以。”

　　佐佐木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

　　她怔怔地盯着少年，对方青灰色的脸色在烛火映照之下仿佛染上了血色，带着活人的温暖。

　　眼泪不争气的夺框而出，佐佐木把手指一下塞到对方怀里，哽咽着确定：“真的吗？”

　　她实在是没有别的选择了，就算少年骗了她，她也……

　　然而少年把手指塞进了马褂内部后，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佐佐木的心突然宁静了下来。

　　他回答：“当然是真的。”

　　他们这边气氛温馨，真人跟泉镜花大眼瞪小眼，在少女警惕的目光下显得闷闷不乐起来。

　　“敦。”真人的脸色沉了下来：“虽然我不在意普通人的死活啦……可如果你不是我的同伴，我不会让你拿走宿傩手指、他们也别想轻易离开。”

　　中岛敦看向他，宽袖内部雪光一闪而过：“但是真人先生，我答应她了。”

　　他用近乎抱歉的语气宣战：“而我不想食言。”

　　在他身后，泉镜花唤出了异能，长刀横立的夜叉白雪将她、佐佐木、井口三人牢牢地护在身后。

　　真人对夜叉白雪的突然出现不为所动。

　　他突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手臂肌肉波浪一般的抖动着，膨胀成比人还高的恶心肉瘤。

　　“要带你回去……可没说是用什么方式带你回去啊。真可惜呢，敦。”

　　话音落地，巨大的肉瘤棒槌像棍棒一样杵了上来——

　　“砰！”

　　白虎少年反应迅速地用双手抵住了肉瘤的攻势，强劲的冲力之下，他的布鞋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擦痕。

　　止住了其进势后，少年敏捷地双腿向后用力一蹬，凌空跃起，翻飞的阔袖里露出悄然虎化的半只手臂和闪着雪光的锐利虎爪。

　　真人惊道：“你也可以改变自身的形态？”

　　回答他的，是虎爪毫不留情地撕裂了皮肉的攻击。

　　鲜血飞溅，然而作为伤者的咒灵先生在短暂的呆滞以后，却倏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人的眼眸里盛满了喜悦，他嘴角高高扬起，语气几近癫狂：“没错，不会错的！敦，你天生就该是我的同伴——”

　　假皮假肉的可怖手臂用令人作呕的方式拧动着恢复如初，中岛敦沉静的眼神中终于透露出了惊讶的意味。

　　白虎少年皮下的黑泽悠斗目瞪口呆……

　　『过分了，白虎的自愈能力都没这么夸张！！』

　　真人还在兀自大喊：“来吧敦，让你看看我的术式——【无为转变】！”

　　黑泽悠斗：“……”

　　这是什么怪物啊啊啊！！

　　他内心惊恐的尖叫，还得维持中岛敦看上去却对真人的糟糕形态不为所动的样子。琇書網

　　白虎少年深深地注视着异形般的怪物，也认真了起来：“我的术式是【月下兽】。”

　　皮肉和布帛撕裂的声音从少年身上传来，在旁观者震惊到失声的表情里，中岛敦从原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吊睛白额虎，百兽之王鎏金的竖瞳泛着冷光，煞气十足。

　　它的目光紧锁在真人的身上——

　　下一秒，白虎与咒灵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

　　…

　　几个小时以后，杉泽第三高校的大门口再度迎来了第二批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们站在爬满绿茵茵苔藓的围墙之外，隔了铁栏杆看见了仿佛被什么肆虐摧残过的破损建筑。

　　有一层楼的墙壁和玻璃塌陷了大半。

　　虎杖悠仁表情错楞：“……骗人的吧？”

　　下午还好好的，谁没事来把学校拆了？

　　伏黑惠目光紧紧锁定建筑破损的墙壁处，厉声问：“虎杖，那边是不是活动室的位置？”

　　虎杖悠仁被他这么一问，才猛地反应过来：“对，就是那里！”

　　“前辈他们说晚上来揭符，啊这难道是你说的那个咒物——？”

　　“对了，前辈他们不会还在那里吧！”

　　他惊呼的同时，伏黑惠已经身手敏捷的攀上大门翻了进去，虎杖悠仁大步跟上，和前者一起赶到了活动室门外。

　　他担忧的前辈们交叠横躺在地上，虎杖悠仁匆匆上前查看了二人的情况，确定了他们没有生命危险以后，才松了一口气。

　　“得赶紧叫救护车……伏黑，你去哪？”

　　“我去追回咒物，这边交给你没问题吧？”

　　“啊、没问题。”

　　得到了虎杖悠仁的回答，伏黑惠视线从掉落在地的封条上一闪而过，踏过碎石瓦砾追着走廊里咒力残秽往外寻去。

　　他唇线抿的平直，心思急转。

　　毫无疑问，特级咒物的封印被解开了。

　　现场有咒灵出现过，遗留的打斗痕迹不可能是作为普通人昏迷的二人所造成，且他们身上没有残秽，也就是没有与咒灵有过直接的接触。

　　那么也就是说，前不久这里出现了第三个人，祓除了咒灵并且带走了咒物……

　　伏黑惠脑海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自己路遇中岛敦和咒灵少女的地方，正是到学校的必经之路。

　　而那条路后半截没有分岔路口，他们行进的方向也正是学校方向！

　　是他？！

　　伏黑惠有些懊恼起来。

　　他找到虎杖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劝说解释又花了不少时间，导致这会儿什么都没赶上。

　　他沉思。

　　如果真的是那个名为中岛敦的少年拿走了咒物，现场的情况确实很合理。

　　可是中岛敦拿走宿傩手指干什么？那玩意儿不是只对咒灵有用处吗？

　　接二连三的疑惑冒了出来，伏黑惠难免想起了五条悟前不久所说，一个关于中岛敦的、令人匪夷所思的猜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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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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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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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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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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