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结束后,崇星便背着书包,回了集训学校。接下来还有校考的事情等着他,时间紧迫,一天也耽搁不得。
向渊的身体状况反复无常,至今没有定论或解决方法。信息素感知障碍让他变成了一个离不开药物和阻隔剂的人,有崇星在身边还好,及时送上熟悉又甜美的信息素,给予安慰,比什么药物都见效快。
副作用就是向渊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对那薄雪草的味道逐渐上瘾,愈发沉迷。
对此,二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闭口不提,似乎忘记了“要保持距离,控制肢体接触”这一约定,医生的警告更像是被埋在了记忆深处,谁都不想挖出来。
其实他们清楚得很,只是装傻罢了。
崇星怕向渊尴尬,一心以他的“舒适”程度为准,只要察觉到向渊难受了,就信息素大放送,毫无节制,十分纵容。
跟个溺爱孩子的家长没两样。
向渊并不会主动要求崇星释放信息素缓解自己的痛苦。病症发作时,即便再难受,也不会说什么,只会攥着那瓶空了的香水一味地忍耐。
痛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擅长忍耐,也懂得克制,如果想,便没有人能看出来他的异样......偏偏他只是皱了皱眉,某人会发光的眼神就投了过来,藏着探究和担忧,越来越近。
比起痛,他更怕向自己走来的崇星。
但当崇星释放信息素时,他没有阻止。
雪绒花,薄雪草,杉木香味,纠缠混合,安抚和迷恋,无法抗拒的欢愉。
比起崇星对他的纵容,他对自己的放纵似乎更多,更疯狂。
崇星比谁都了解向渊的性格,木头的外号也不是凭空来的。
向渊本质里就带着一股木头般的坚韧不拔和顽固倔强。看似不通情理、不懂变通,实则温柔和豁达都在内里。
正因为如此,崇星才放心不下。
要去校考的时候,为难了半天,甚至萌生过放弃校考的想法,不过就算他想放弃,老木头也不会允许。
估计还会因此跟他生气......
崇星准备了好几瓶信息素香水,用寻宝的方式留在了家里,藏宝图则打算作为临别礼物送给向渊。
藏香水时,他意外发现了一瓶空香水,在床头柜的最下层,毫不起眼的位置,却是躺在床上一伸手便能够到的地方。
崇星盯着海蓝色的香水瓶看了许久。
要猜出它存放在这里的理由并不难,可他却始终没有动作。xiumb.com
时钟留下一串声响。
半晌后,他低下头,嘴唇贴在冰凉的玻璃上,落下轻轻一吻。
崇星改了最终宝藏的位置,将一瓶崭新的香水同它一并放回了原处。
*
二月份,除夕刚过不久,街上年尾正浓。
在如此阖家欢聚,共享盛世的悠闲时刻,作为艺考生,崇星却要奔走在各个城市,面对应接不暇的笔试、面试。做一些与年假毫不相干的备考工作。
结束考试回到宾馆,好不容易得空休息,崇星拿起手机便开始给向渊发消息。
整个人窝在沙发里,面上的劳累一扫而光,什么埋怨都没了,只顾捧着手机傻笑。
都说恋爱中的人有对抗疲惫的神奇办法,看起来不假。
这阵子他总是时不时给向渊发消息,抽空就要聊两句,说说自己,问问对方,哪怕是发个没有任何意义的沙雕表情包呢,也要刷一下存在感。
林林总总加起来竟然比最近几年的聊天次数都要频繁。
男生之间本来就不爱聊微信,他们俩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什么事当面就说了,更犯不上通过社交软件来联络感情。
可现在不一样了。
异地和暧昧,没有什么比这两个东西更让人有聊天的欲望了。
崇星的分享欲犹如井喷,巴不得一日三餐吃了什么都告诉对方,路上偶遇小猫咪舔爪子也要拍给向渊看。
向渊也愿意陪着崇星瞎聊,什么梗都能接上几句,遇到不懂的词汇还要临时补补课。崇星给他拍小猫,他就给他拍校门口的小狗,明媚的阳光,迎春的植物,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想与他共赏。
今天也是一样。
崇星刚汇报完自己的考试结果,吐槽了考题,又说了几句考官的评语。
正在挑选表情包的时候,向渊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铃声嗡响,震得他掌心发麻,手臂发酥。
崇星赶忙坐正身体,挺直腰板,借着屏幕的反光捋了两把头发。
调整好表情后,按下绿色听筒。
“怎么了?”崇星将手机稍稍举高了一些,另一只手支着下巴,身上是简单的米白色卫衣,衬得面色温润,看起来随意而慵懒。
“在忙?”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没有崇星讲究,拍摄角度非常死亡。
镜头怼在脸前,又偏下,很容易显得臃肿,可偏偏照出来的人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眉眼深邃,下颌线流利,甚至连皮肤都很好。
“没。”崇星定定看了几秒后,回道:“明天没有考试,暂时没有要准备的。”
向渊“嗯”了一声,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眼神如若有实,透过视频将崇星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引起层层热意。
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深褐色眼眸里此刻也卷起了柔情。
崇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地问:“沾上东西了?”
向渊摇了下头,“看。”
话落,手机上的画面虚晃了一下,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看样子是向渊正在起身。接着画面一黑,镜头转向了窗外——
成华下雪了。
这个角度是向渊从书桌前的窗户拍的,纷纷扬扬的大雪中,依稀可见街对面的三层别墅,正是他家。
即便只有五十米不到的距离,轮廓依旧模糊不清,可见雪势之大。
洁白的雪花从遥远的天际义无反顾地坠下,被北风裹挟着,飞速地倾斜着坠入人间,铺满了整片大地,完成了一次短暂的旅行。
“哇......”
崇星情不自禁地赞叹出声,大步走到窗前,拉开宾馆的窗帘。
他想看看自己所在的这个城市有没有下雪。
入目,是静谧的深灰,街景笼统地渗在灰色里,车流如织却没什么生机,没等他惋惜,天边似乎有感,开始飘起细小的雪花。
起初并不容易被察觉的小雪在街景衬托下,立刻鲜活了起来。
他高兴地说:“木头,我这边也下雪了!”
“你看——”
说着,崇星将镜头转向窗外,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欢喜。
两个人从小在北方城市长大,对于雪景早就见怪不怪,可眼下却对着稀疏平常的天气现象乐出了声,像两个兴奋的孩子。
五分钟后,那股兴奋劲儿才过去。
崇星倚在窗边,边赏雪景,边问:“寻宝了吗?”
“寻了。”向渊说。
收到藏宝图那天,他便把所有的信息素香水都找了出来。藏宝图上的提示已经足够明显,他并没费太大力气。
“进展如何?要不要给你些提示?”
向渊想了想,“找到一个。”
“嘿,挺难的吧。”崇星笑道:“你还记得我初中时送你的......”
窗外风雪呼啸,两人在暖烘烘的屋内回忆往昔,聊得近乎忘我。
挂电话前,崇椿望着漆黑的窗外,随口感叹:“今年是个寒冬呢。”
向渊看着手机上眯起眼尾的侧脸,淡淡地接:“马上会迎来暖春。”
*
“向哥,你确定崇星星是今天回来吗?”虾片翻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这都晚点两个小时了。”
向渊眺望着出口,没理他。
就在虾片要嘀咕第二遍的时候,向渊出声:“他来了。”
“诶?”虾片回过头,在人海中辨认了好久,才看见熟悉的面孔,一张巴掌大的脸陷在帽子和围巾里,白皙中透着冷粉,“崇星星,我们在这儿!”
而这时,向渊已经穿过人群,朝崇星走近,将人手里的行李箱拉了过来。
拉过箱子又顺手要去接他背上的书包,被崇星扭身阻止了。
崇星展开双臂,语气自然,“抱一个?”
向渊立马连书包带人一起揽在了怀里。
因为暴雪的缘故,他的航班晚点了两个多小时,寒气环绕在他周身,被向渊一个怀抱扑散开来。
不知道为什么,崇星将脸埋在向渊肩膀上时,竟然想起了“小别胜新婚”这句话。向渊的体温渐渐过渡给他,杉木香味浓重,身体里的燥热让崇星羞赧地红了脸,进而更深地将头垂下。
“我也要,我也要。”虾片离老远便看到相拥在一起的二人,急忙操着小碎步跑来,积极地想要加入。
双臂大开,像一只展翅的鹏鸟。
然后大鹏鸟就被无情地推开了。
“你们好狠的心……”大鹏鸟呜呜乱嚎,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崇星抽身离开向渊的怀抱,反手抽他后脑勺,“别嚎了,给你带了礼物。”
虾片立刻收起眼泪,捂着后脑勺笑呵呵地说:“还是熟悉的力度,真好。”
“……”崇星想起这货奇怪的癖好,甩了甩手,“噫,别笑。”
三人去临近的商场吃了顿火锅,虾片便和两人分开了。
他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去做,接了通电话后,便神秘兮兮地离开了,健康的小黑脸上有一坨不知名的红晕。
问也不说,像谈了场地下恋。
回家路上,两个人终于得以独处。
向渊拉着崇星的箱子,平淡地说:“军校复试过了。”
“?!”崇星愣了下,侧过头怔怔地看着他,“这种事情你不早说?什么时候知道的?”
“年前。”
“真行。”崇星看他沉静如水的样子,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你都能忍住不跟我说。”
“想当面告诉你。”
崇星顿时语塞,心跳快了几拍,“……嗯。”
“收到复试结果后我联系了校方,和他们如实说了我的情况。”向渊转过身,正视着崇星的脸,“只要过了分数线,我就能上,感知障碍不会成为任何阻碍。”
“真的?”崇星笑起来,“那太好了!”
崇星应声跳起,绕着向渊转了一圈,“算他们慧眼识珠。”
向渊挑起嘴角,也跟着淡淡地笑了起来。
想当面告诉崇星,一起分享喜悦,他所期望的无非就是看见眼前这个笑容。
成华市的早春还是冷的,但阳光却明媚了不少。
空气湿润,风中带着怡人温度,薄雪绒花的清甜味道散在风里,他一转圈,风缭绕在身边,熏得向渊微醺。
崇星回到成华时,情人节已经过去了。
但他还是给木头准备了情人节巧克力——和很多礼物一起买的,却是最晚送出去的一个。
崇星其实没想好要如何措辞才能显得自然得体,他已经给老木头准备了一份礼物,此刻又要送一份巧克力,会不会太奇怪了?
巧克力的寓意也太明显了吧?
......
他会不会太主动了?
问题还没有答案,崇星便迫不及待地捧着包装精致的礼物盒敲开了向渊的房门。
“笃笃——”两下敲门声后,门被打开。
“给你的。”崇少爷不管不顾地把东西往人手里塞,塞完就要走,却被向渊揪着后脖领牵了回来,按在门前。
“什么?”向渊垂下头拆起包装。
崇少爷红着脸,小声嘟囔:“拆了不就知道了……”
向渊抬头看了他一眼,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巧克力?”
崇少爷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浅色的瞳孔里有明晃晃的暗示,就差把‘你快说啊’几个字烙在脸上了。
但向渊自来在眼神解读这方面有点问题,稍微带点深意的暗示,他就get不到了。
“你不知道巧克力是什么意思?”崇少爷挑起眉毛。
向渊拿着黑金配色,看起来就很昂贵的包装盒左右瞧了一圈,抬眼,“我该知道?”
崇星:“……”
“是因为我之前送过你巧克力,所以你送我这个当作回礼吗?”
“……”
回个头!我知道你不爱吃甜的!
崇星伸手将巧克力扯回来,“不送了,给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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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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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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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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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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